“宇平这个孩子，他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知道。你别看他平时不爱说话，是个闷葫芦，可心里主意大着呢。这才是我担心的，担心他不听劝。你没看我昨天一直给他紧紧盯着，不时地给他使眼色？就怕他说出点什么惊人之语来。”
“咳咳——”这时，耳尖的李珊因为听到不远处有声响，不由得轻咳了一声，但等了一会也没有人走过，她又张望了一下，确实没看到人，李珊才又凑回到姐姐身边，小声地问着：“他是又怎么了？今天跟你说什么了？”
“没有，”方宇平母亲摇了摇头，继续压低着嗓音小声地说着，“他就是什么都没说才让我担心呢，今天天没亮就从冷家出来了，估计是跑去找方慧秀了，回来的时候就是慧秀把他送回来的，嘴角还破了，青了一块，我问是怎么回事，他就说不小心碰了一下，就什么都不肯说了。就是我问他出国需要准备些什么，我们现在就开始一件一件备全了，不至于到时冷家要时，我们捉瞎，什么也拿不出来；问他们 和美华的婚事，美华有跟他说过想要些什么，我们能准备的，也备上，他那嘴就跟被胶粘上了一样，撬都撬不开。”为人母亲者的担忧之情是溢于言表了。
“那宇平一大早走了，美华就没拦着？她没说什么吗？”李珊继续问。
“那时候她还没醒呢，”方宇平母亲又叹了一声，“宇平呀，就是个不知道争气的孩子！”
“这事情不能让冷家人知道，要不然又有闹的了。”李珊给姐姐提醒道，“这两天看好宇平，别让他再去找慧秀那孩子了。过了这些天，出国的手续都下来了，事情成了定局，宇平就不会再胡思乱想了。”
“现在盼就是这么盼了，”方宇平母亲也只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姐，我看你也不用太担心了，宇平是个懂事的孩子，这么多年了，他看着你靠打零工，当保姆含辛茹苦地把他拉扯大，供他上大学的，他也是心里有数的，他就是心里不愿意，也不会不顾全大局的。”事到如今，李珊也只能如此安慰操劳了一辈子，没真正过个一天好日子的姐姐了。谁让她嫁了个废人了，一生所有的寄托都放在方宇平的身上了。
“嗯，”才刚四十多岁年纪，和只比她少了几岁的李珊 比起来，就像是个七八十岁的苦命老太婆，一张脸皱巴巴的，就跟苦瓜脸一样。此刻的她也只能如此点着头了。“其实说句实在话，慧秀那孩子要比美华强，她不但勤快，就是在对待老人方面也是挺用心的。就是咱们两家都不富裕，我们家有个终年躺在床上的废人……她家又还带着那么一个傻哥哥，往后恐怕婆家也是不好找……”方宇平母亲事实上是打心里喜欢方慧秀这个孩子的。但，不管是她多么喜欢她，也不管她有没有深知儿子与慧秀从小的关系，如今遇上有冷美华这样家境，又不嫌弃他们、愿意帮助儿子的，
她就不能让儿子放弃！她已经穷怕了，苦怕了！她不要儿子也过着贫苦的日子！有爱情又能怎样？能当饭吃吗？做人还是要现实点好，现在听李珊如此说，知道有一个富家公子在追求方慧秀，她心里也觉得心安理得一些了。现在他们或许不理解他们的良苦用心，往后他们都会感谢他们的
“可不是，那个傻子就是他们家的累赘，也不知道会闹出个什么事来，你看当年他不知犯的什么神经离家出走，是把人弄得人仰马翻的，县里也有不少人跟着找他……”李珊也是深有同感。本来，就是再穷的一对，只要小俩口肯同心协力，日子也能有个奔头，日子也有可能过得红火，但是身边有一个傻子，不知什么时候给你惹出什么祸来，哪家不得多想想？只是在冷玉堂追求方慧秀这件事情上，她更多的，是抱着看戏的心情等着事情的发展的。不是吗？又能有多少人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再跟他们两家上一代的恩怨，这场戏若真是唱开来，那不是最好的剧本吗？
“嗯……”方宇平的母亲又是叹了一口气。
“姐，要不然咱们再去找慧秀谈谈，求求她，让她给宇平一条 好的出路？”李珊突然提议道。她是怕慧秀知道宇平要和美华结婚后，会去闹场，毕竟慧秀在这小县城里是出了名的泼辣，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要是到时她死不肯放手，把事情闹起来，那他们可成了大家的笑柄了。
“嗯 ，慧秀确实也是个实心眼的孩子，但我去找她，好吗？我之前对她那么冷淡……”说到这个方宇平母亲有些犹豫。
“去吧，你一个长辈去求她，她还能说什么？。
“那也是，”方宇平母亲想了一下后，也点了点头。
“对了，姐，不管宇平现在什么想法，现在这些事情你也先别跟他说，等一切都办好再告诉他。”李珊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又补充了一句。
“妈——”方宇平因为母亲出去扔垃圾久久没有回来，便想出来看看是怎么回事，就看到李珊与母亲两人不知低声说什么，便走了上去，“小姨来了，为什么不到家里坐？”
“宇平出来了？我是跟你妈说点事，这就要走了，你弟他们还在家里等着我呢。”李珊看着方宇平，笑了笑，推着自行车离开了。
“小姨来找你是有什么事吗？昨天不是才刚见过吗？”方宇平目送着李珊离开的身影，不免觉得奇怪。
“也没什么事，就是赶了个巧，她正好有事从这边过，我又正好出来倒垃圾，所以就说了两句。”
“喔，”听母亲如此说，方宇平只是应了声，并没有再多说什么。但是，他却站在原地，并没有马上进屋的打算。他是一个将近一米八的、身材瘦高瘦训的男孩。二十出头的年纪，犹显青涩的帅气脸庞，有的还是明显的书卷气，他脸上的线条生硬木讷，光是鼻梁上那副粗线条的
黑框眼镜，和那张抿着的嘴唇就能知道他是个惜言如金的少言家伙。身上穿的，是悠闲的洗白了的宽大格仔衫和同样洗白了的破牛仔裤。此刻的他站在门廊上，往方慧秀家的方向望去，额上的眉头是皱得能夹死飞来的蚊子。
“宇平，你不进来吗？”母亲正欲往屋里走，却看到儿子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站在门廊上不动了，便也在门处停止了脚步，回过身来看着他，轻轻皱起了眉头。她怎么会不知道儿子在想些什么呢？
方宇平并没有马上回过头来，也没有马上回应母亲，仿佛在这夜幕中出现了什么美丽的景致能吸人神魂一样。又过了一会后，他看着夜空突兀地叫了声，“妈，我有事想跟你说——”
在宁静的夜幕下，这声也显得特别的响亮，特别的掷地有声，更好地烘托出他的决心！
寂静的街上，在方宇平家拐角的墙下，方慧秀正站在那里，静静地站在那里。她是从李珊听到轻微的声响，意识到有人走近时，就站在那里了。其实，方慧秀是没法控制内心对方宇平的想念，想出来散步，或许可以在路上和他来个愉快的偶遇的。但还没走近，她远远就看到李珊与方宇平在门前不知说些什么，出于好奇，她便放轻了脚步走近，没想到听到的是正是方宇平和冷美华的事，便忍不住留下来偷听了。没错，她听到了李珊与方宇平母亲说的那番话，她全都听到了。
方宇平突兀地对他的母亲开口，让方慧秀意识到方宇平要跟他母亲说的是什么，让她的一颗芳心不自觉地被提 了起来。无可否认，她是期待方宇平跟他母亲说出他早上跟自己说的那番话的。她想，其实只要宇平愿意与她在一起，并跟他母亲表明他的立场，她也会不顾一切地和他在一起的，就是他的母亲来找她，跪在她的面前向她请求，哭诉，让她离开方宇平，她也是不会答应的。她有一个傻哥哥那又怎样？她完全不觉得那会是个问题的，因为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她哥哥的单纯可爱。他的率直，只会给她带来生活的勇气！
但是，方宇平因为他的一声叫喊，让母亲看起来有些惊愕的脸，看着她那张经过岁月风霜冲刷累积，已满是皱纹的黝黑脸庞时，特别是那双写潢了愁苦凄然的黑眸，似是在诉说着她这么多年的不容易时，他那些刚到嘴边的话又全都咽了回去。他连忙又移开了目光，咽了咽口水，“也没什么，就是，妈，我想出去走走，两年没有回来了，这里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那么的熟悉又那么的陌生，我想出去走走，呼吸一下这里的空气……”
“宇平，你告诉妈，你是想去见慧秀吗？”母亲看着自己的儿子，在这一刻，她一双如潭的眸，深深地锁住他想要游移的目光。
“没、没有。”方宇平低下了头，因为内心有着与母亲相悖离的想法，让他无法与母亲的目光对视，连声音也变得支吾了起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