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丫儿如今办事比刚从那个什么什么山上下来时靠谱多了。许骄阳在家中调戏小皇子的功夫,三丫儿已经打马回转,推推门,见大门挂着锁,也不叫人,一个攀爬、一个翻身,两下就进了院子,从里头把门打开,家里、街外,愣是没半个人发现!
牵马进门,拴马进屋:“轿子里的是那个摘花儿的女人,要上皇允寺。”
屋里两人本看见三丫突然回来,就已经愣了一下子,如今听她这没头没脑一说,更是半天回不过神来。
“摘花的女人?谁摘过花?什么女人?”那轿子不是许府的吗?什么摘花不摘花。
三丫儿上前两步,拿起许骄阳用过的碗,到了一碗水,咕嘟咕嘟喝下去,抹一把嘴:“就是之前你让我找的、跟三皇子在一块、会折花的那个女人。”
……
许骄阳还是没想明白,摘花跟许清荷有何干系,然却明白了她的意思,疑道:“她又去皇允寺作甚?”
三丫儿歪歪头:“我听见她在轿子里面哭呢,还叽叽歪歪的说什么搏命,莫非她要上山同老和尚拼命去?”
许骄阳翻了个白眼,懒得再理会她。
十一皇子垂着眼睛,思索一下,方道:“许府火起之后当晚,京中就有传言,说许家大小姐才回家,二小姐就被烧死了。次日又听说,许家大小姐命太硬,刚生下来便克死生母、才回家就克死亲妹妹。”因这几日着实太乱,他没顾得上说,许骄阳也没来得急问。几人只知道那把火定是贺氏弄出来的,为得就是遮掩许骄阳失踪之事,谁想到又有这些话?
许骄阳眉头挑挑,略一琢磨,便叹气笑道:“这应是母亲的手段,只是这回闹得大了些,只怕她不好收场。”
十一疑惑看看她。
许骄阳转身坐下,同十一皇子解释道:“那把火,就是为了遮掩如今我不在府上的事,这个没错。后来这些话,只怕也是母亲的手笔。只她想得是——传这些话出来,让许清荷听了,好心生愧疚,日后即便出嫁,也依旧对她抱着愧疚之情、能言听计从才好。
只可惜,这话未免传得太过,市井之人若是当真,这许清荷还如何嫁入三皇子府?贵妃娘娘若是知道了,只怕宁可不要许家、贺家的助力,也不能让自家儿子娶个丧门星回来!”
说罢,歪头蹙眉:“得想个法子,帮他二人一把才是,难得的郎才女貌啊。”
不把这二人搅合到一出去,许骄阳再不甘心,想了想,忽然两眼一亮,亮晶晶地看向三丫:“来,有事要你再去跑两圈。”
十一皇子从旁听着,只觉得冷汗直流——这丫头怎么就这么一肚子坏水儿?不过好在,她对付的是那两人……谁叫那两人负她在先呢?对付便对付了吧!
见她吩咐完了,问道:“可要刘栓帮忙?”
“不必……对了,拿这些散碎银子、钱财给她们就行,千万别给底下有印记的!”
三丫儿点点头,虽然不知自家小姐这是为何,但不过是跑路罢了,自己又不怕累!
京中近日热闹得很,几位皇子奉皇命准备离京。各府管事外出采买,这是多大的油水?多好赚得钱财?因此京中上下都是欢欢喜喜的。
刘栓是个鬼主意多的,他知道各府管事外头的人大多识得,别人见了,自然要抬价。反倒自己没什么人认识,悄悄摸摸,专找那实惠的下手,倒是为自家那位爷省了不少银子。
奈何,这好大的功劳自家那个不识人间疾苦的祖宗当然不清楚,反倒是采买的单子、银钱报道那位离家出走“已死”的大小姐处,很是夸赞了自己一番。
这可真是难得有人识得自己的好啊……
自家爷定了初五那日走,可自己采买完了东西,初三、初四那两日看着人在小院装车不说,等到初四傍晚,还要护着许大小姐出城,到城外三十里的鬼宅……这可真是……
“许爷啊,您老确定真要去那儿过夜?”骑马跟在许骄阳身侧,刘栓不由问道。
许骄阳勾勾嘴角:“那儿已经交三丫儿收拾过了,不过一夜罢了。”
“可……”那处宅子以许久没人住过了,且又极富盛名,听说打从前朝末期时起就不干净,一直荒芜至今,这位小姐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吧!
“放心,我们不过在外面将就一夜罢了,明日一早就到道口等着你们。”许骄阳不以为意地挥挥手。
鬼宅?虽久闻鬼宅大名,然无论今生前世,都没人亲眼见到过那个宅子里真闹过什么鬼。况且,说起鬼来,自己这个不知怎么回来的、分明应该已经死了的人,恐怕才是个鬼吧?
刘栓见自己劝不得,只好跟在身侧,一路护她到了那个宅子外头。
一个瘦小的身影,因听见马蹄声探头出来,见是他们二人,方迎过来。
“那我先回去了,委屈您在此将就一日,若无意外,明日辰末,队伍便会经过此处。”
许骄阳点点头,刘栓转身离去。
“收拾得哪里?”
“门房。”这处房子不知多久无人打理,里里外外除了霉味儿便是尘土味儿,就算从不计较这些的三丫儿都有些受不了,找了半天,唯有门房能勉强遮风避雨。
许骄阳点点头,让三丫儿牵马进去,这会夕阳刚刚下山,房子里面昏暗一片。院子是三进的,想来在前朝时也是个大户人家的别院,后头本应是花园的地方,此时早已杂草丛生,再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花园大门口处,乱石杂草交错在一起,一块牌匾半隐在杂草之中,露出个“景”字。许骄阳挑挑眉毛,从没见过在自家后花园上挂着牌匾的,若真是景致好的园子,大多都在大门口上挂着,哪里会放到这里?
花园中即便题字,也多是刻在假山、园中主楼上的。且这个园子如此娇小、房屋也不见出彩的地方,哪里用得着题字?
两人无心在此游玩,只略看了一眼,确定里外确实无人,才转身向外间门房方向走去。
门房的屋子十分狭小,三丫略收拾一下,两人就在一大块不知哪年的老木板子上将就了一夜,等到次日清晨,许骄阳才看清——身下睡的哪里是床板?分明是不知那扇大门、被三丫儿摘下来当床板使唤了!
用提前打来的水洗漱完毕,吃着干冷的点心,许骄阳方有心情问之前吩咐下的事:“山上那事办得怎么样了?”
三丫点点头:“都弄好了,她们把我当成大仙,还给我跪下磕了好几个头呢!”
许骄阳忍不住失笑摇头,这丫头平时想让她好好说话十分难,然若让她装神弄鬼倒简单得很。“已经都下来了?”
“嗯,下来了,之后怎样,咱们看不见,就不知道了。”三丫儿歪头看看许骄阳,“用不用你上船后我去盯着?回头再找你们去?”
许骄阳略一思索:“不必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尽人事听天命吧。他们二人的缘分若是够,这回应能凑到一处,若是不够,反正也有后手,人丢不了就行。”
三丫儿点点头:“你是好人,还管保媒拉纤。”说罢,低头接着吃点心。
许骄阳噎了一下,翻了这傻丫头一眼,自己哪里就是媒婆了?不过想让那两人凑到一处,再给他们找起麻烦来,更省自己的事!不然,谁管他们婚丧嫁娶?
十一皇子骑着马,到了道口处便放慢马速,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岔口那里。
两个身影,坐下两匹黄骠马,见自己队中并没别的皇子送行,方拍马上前。
十一松了口气,不必回头,身边的刘栓便迎了过去。
许骄阳和三丫儿跟进队伍,同行的侍卫心下奇怪,跟到了后头的刘栓问道:“这位公子是?”
刘栓一扬马鞭:“不认识了吧?这位是徐爷,咱们殿下好友,这回为了跟着殿下一同南下特意回京的!”
侍卫恍然大悟:“莫不是殿下的伴读?这回跟着是——”看年岁果然两人相差不多。
“师爷。”刘栓摇头晃脑,说得跟真的似的,“这位爷这几年跟着父母在任上,素来因才思敏捷颇有早慧之称。这不,年岁长些后他父亲怕他恃才傲物,想找些差事让他历练。这孩子有骨气,非要自己闯荡,知道咱们十一爷奉皇命将下鹄城,便要跟随相助,他父亲知他的性子,与其拘着他憋闷,不如让他干脆外出走走,便随他去了。”
众侍卫心下明了,知道这也是位小少爷,观其同十一皇子说话的模样,知道他二人关系尚佳,自然明白日后要如何相处——师爷嘛,那就按着师爷的法子敬着呗。
“昨日睡得还好?”十一驾马前行,此时心情甚好,嘴角不由轻扬。
“还好,不过板子有些硬,等会儿上了船怕是要小睡一会儿。”昨夜又没起风,又没下雨,除了两人怕被附近的人瞧见,没敢点灯外,半点“鬼”气没见着。
十一点头:“傍晚前应能到河道口处,我已让人安排妥当了,你上去便先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