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以牙还牙

“皇上, 据探子回报,种豪•封煎果然与匈奴伊稚斜单于有勾结,将精兵数万人欲往酒泉、敦煌掠边。此处边兵少, 田里的小麦和农家的粮食怕是要遭殃了。而且, 此役欲断我大汉于西域各国交通, 与匈奴齐攻我大汉。如若不是我们先获消息, 这仗怕是不止打得辛苦, 还会损失惨重。”石平一一禀告着下面传来的消息,惯常的面无表情。

“李广利到哪里了?”

“回皇上,已经到张掖了。”

“赵充国呢?”

“带五千精兵直击先零都城, 怕也该到了。而且他们会便装入城后行动。”

“这就好,他封煎既然倾巢出动掠朕边地, 朕端他老窝也不为过。”

“查处流言是谁放的了?”

“一群黑衣人威胁乞丐娃娃放的, 那黑衣人在西郊失了踪迹。”

“继续查。后宫和大臣各处有动静吗?”

“和平常一样, 只是,这流言怕是扼杀不了了。”

“这好办, 有了新鲜的,这旧的就会慢慢忘却的。卫长也十三了,是可以出嫁的年纪了,皇姐都给朕暗示了多次,朕不答应也过不去, 寻个吉日, 把她与平阳侯曹襄的婚事儿给办了。”

“姐姐, 你说这长公主出嫁那么大的事儿, 怎么也得让这黎民谈上个三五个月吧, 怎么……,怎么他们就是揪着你的事情不放呢?”文君抱着个不是是老大还是老二的儿子, 没事又来我这儿磕牙来了。

“这个你就不明白了吧。皇家嫁女,再热闹,也就那么回事儿。他皇家最多多些嫁妆,多谢气派。但是,我这皇妃出墙可就是百年来头一遭了。你想想啊,皇帝的女人居然还让他人染了指,你说这绿帽儿皇上他戴得下去吗?是个男人都气闷,何况是皇上?只要把皇上这气一撩拨起来,你姐姐我不就被咔嚓了?陈阿娇一死这陈家、窦家还有一竿子亲戚能善罢甘休?这样一来,朝廷可就乱了套了。对了,文君你可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们卓家还有东方也得跟着遭罪的。毕竟,文浩……是,呃……,那个……,奸夫。”

“姐姐!”文君无奈道,“你怎么这个时候还有心情说笑。”

“文君,这你就不对了,姐姐我像是在说笑吗?”

“可……,哪有人这样说自个儿的。”

“这……,姐姐确实出了墙了呀。当然,姐姐觉着自己是皇室弃妇,可人家不觉得。这样一来,意见不统一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又找了个男人吗?我娘亲还找了男人呢!平阳公主自平阳侯去后,不也自个儿找了男人?干嘛单说我的不是?”

“可……,人家是公主,还是没了夫君的。你……”

“我怎么了,我啊是弃妇,是下堂妇。谁大汉律历哪一条规定了弃妇不能再嫁了?”

“姐姐,这要吊脑袋的事儿,你怎么就那么轻描淡写呢?”文君出了无奈,只剩无语了。

“放心吧,那人之前没杀姐姐,现在就更不会杀了。杀了不就坐实了这绿帽子了吗?他那么英明的主儿,哪里会干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姐姐,文君怎么觉得你有些有恃无恐呢?”

“呃……,哪有,姐姐只是晓得各种厉害罢了。”他,或许心里还有些许愧疚吧,有这些许也就够了,保命足矣!

“那……是文君多管闲事了是吧。”她心急火燎的跑来关心我,可我这一块牛皮糖,硬是软硬不吃,还…… 脑袋里少根筋的不知天高地厚……

“好了,文君,姐姐知错还不行吗?姐姐这就想法子堵住全天下人的嘴去,可好?”

“姐姐真有法子?”文君眼前一亮,心跟着正要放松……

“没,姐姐不是说了吗?姐姐这就去想。姐姐保证,会留住自个儿这条小命。”

“那文君就放心了,姐姐愿意去做,一定能成。”

“嘿!文君还真瞧得起你姐姐我。”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姐姐。”

两位翩翩公子在四海楼的大厅靠窗的位置对坐着,不时看向窗外的行人和坐商。白衣公子身量略高,浓眉大眼,皮肤略黑;青衣公子个子稍小,形容俊朗,嘴角凝笑,俊美中带着三分邪气。看他二人衣料颇为考究,可不知为何没去雅间那据称的高雅风流之地……

“陈兄,小弟我从蜀地远道而来,你怎么就请我在这喧哗之地饮酒呢?可真不厚道。”青衣公子一来就开始抱怨。

那陈兄眉目泛红,微带尴尬:“卓弟是巨贾之后,怎知这短银钱的苦?为兄出生微寒,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稚儿得养活,能请卓弟来这四海楼已经不错了。卓弟也是知道的,这四海楼大厅和雅间的菜并没有太大不同,都一样的好吃,一色的菜,雅间绝不会比大厅美味上几分,卓弟也该体谅为兄才是,计较这些作甚?”

“小弟该死,都忘了陈兄是当家之人。小弟独身一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这银钱是每月有几分,花几分,都不知养家的苦了。”

“不知者不怪,卓弟,为兄以此薄酒,为你洗尘,干!”

“干!”

二人具皆一饮而尽,言行甚是豪放。

“陈兄,小弟初来咋到,不知长安城最近有啥新鲜事儿没?不如陈兄说些来听听,聊以下酒。”

“嘿!这长安城,可是天子脚下,新鲜事儿那是日日都有。所谓这笼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这人不也一样?是以这各式的人,就演绎各式的事儿。最近颇为盛传的一件事儿,卓弟大抵也知道,这皇上最为宠爱的卫长公主,嫁给了平阳侯,这可是长安城难得一见的盛事,都说是十里红妆,嫁妆都可绕城一周了。可惜这新娘子咱老百姓瞧不见,不过肯定娇媚异常。”

“哦?怎么见得?”

“这个是人都知晓,卫长公主的母亲卫皇后合适天下一等一的美人儿,她的女儿不美,谁的才美?”

“陈兄说没瞧见那卫长公主,有怎能瞧了卫皇后去?人家可是在后宫红墙之内,不是你我这等人瞧得见的。”

“这卓弟就不知道了吧。民间都盛传一歌谣,唱咱一个爷儿们是唱不出来,不过为兄可以把词念给你听:生男无喜,生女无忧,独不见卫子夫霸天下。这卫皇后可是抵过了当今圣上青梅竹马的表姐,得到了圣上专宠的,圣上可是为了她废了皇后表姐。都说陈皇后名阿娇,形容已甚是娇美,那卫皇后一定比陈皇后美丽百倍,不然,怎么能以一介歌妓,称霸未央宫,登上那母仪天下之位?”

他二人说话,音量颇大,说辞也甚是有趣,引得厅里的客人,静下细听。

“陈兄这么说,倒也行得通。那卫大将军,如若不是卫皇后身登高位,怕永远就是一骑奴,哪能如现在一门五侯?说这卫皇后霸天下,倒也当得。”

“是啊,咱们这圣上,对女人那可真是出手阔绰,得过他宠爱的女人,可都是一门荣宠的。那倾国倾城的李夫人的哥哥,不也当了将军?”

“瞧陈兄说得,这女人不就该宠吗?男子汉顶天立地,宠自己的女人,是应该的。陈兄只怕是没那起身家,吃味了吧!不过,这圣上也不算能宠人吧,他那表姐不就让他撵出未央,留居长门了吗?几家欢喜几家愁哦,据说这陈皇后比那圣上还大上几岁,怕是年老珠黄,抵不得卫皇后的青春年少啊!”

“说道这新鲜事儿,这被撵了的陈皇后倒是又唱了一出。”

“哦?这皇家都不要了的过气美人儿,哪里还有生事的功夫?”

“这个小可也知道,据说那陈皇后不甘寂寞,偷了人,还生了两个娃娃。”一个很是八卦的书生插嘴进来。

“如这位公子所说的话,那……陈皇后可不就是红杏出墙?这……皇家的颜面何在?那皇家人没办这陈皇后?”那被称为卓弟的公子不解的问道。

“事确有这么一说,只是……,这陈皇后都成了下堂妇人,怎么能算作是出墙呢?又干皇家颜面何事?”

“下堂妇人?这位陈兄说话新鲜,这皇室妃子纵使被废,那是皇家的人,怎么能与他人……”另一个商人模样的提出自己的疑虑。

大厅里的人对这个都有兴趣,不少人放下杯盏,洗耳恭听,看这姓陈的有啥说法,不少人还插上了嘴。

“当然,你想,这废后可新鲜?”这被称作陈兄的问道。

“倒也新鲜,想咱大汉朝,这也算是第二个被废的皇后吧,和先皇后一样,以无子被废。如果这陈皇后有了儿子,怕是没那么容易被废了,那卫皇后哪里还有可趁之机?”听着甲张嘴就答。

“咦?不是说这陈皇后不能生孕吗,那两个娃娃是怎么来的?”听者乙也提出问题。

“说来也是,这不能生的女人,怎么就蹦出两个娃娃来了?是假的吧,这陈皇后怎么可能出墙?长门宫可是有人守着的呀!”听者丙开始怀疑这事儿的真实性了。

“这出墙倒是真得,我舅舅的二大爷的姐姐的侄儿在堂邑侯府当差,他可是看见陈皇后带着那两个娃娃,去给馆陶长公主贺寿来着。”

“嘿,那陈皇后怕是丑陋异常,圣上不愿与她……”听者丁暧昧的说道。

“这是圣上的事儿,他喜欢谁咱老百姓可是不会知道的。那这么说来,陈皇后是真得出墙了?”那卓弟听来颇为差异,像是没想到一个皇后也会干这起事儿似的。

“为兄倒不觉着这陈皇后出墙。”那陈兄似乎想力排众议。

“哦!那小弟恭听陈兄高见。”

“高见不敢,只是……,这陈皇后和那薄皇后倒是有些不同。”

“哪里不同?陈兄快说。”听者甲急着问道。

“那薄皇后被废,可还是留在那未央宫里,这么说来,皇室还承认她是皇家人来着。而那陈皇后,可是被撵出未央,甚至赶出长安城了的,圣上怕是念几分表姐弟的情分,把堂邑侯府送上的长门苑,又送还给了她,说来是连个城里园子都不去置办呢?他怕是厌恶极了这善妒的夫人。只是,这陈皇后这么一撵,哪里还是皇上的女人?皇上的女人不都在未央吗?所以啊,我说这陈皇后已然是个下堂夫人,为夫家所弃,纵使那夫家是皇家。这陈皇后另谋他人,也就算不来是出墙了,卓弟会以为这下了堂的夫人,还是自己的女人?”

听这陈兄这么一说,厅里也炸开了锅,有人同意有人反对,还开始辩论开来,跟那菜市场一样,是热闹非凡呀。

“可……,她到底也是皇上的女人啊,怎么……能被他人沾染呢?”这卓弟显然被那陈兄的说话惊呆了,呐呐不能成言。

“皇上的女人?他人沾染?卓弟这话更新鲜呢!当今卫皇后可是歌妓出生,哪里没男人沾染来着?纵使没被破身,怕也常让人陪陪酒,摸摸小手。那倾国倾城的李夫人可是地道的青楼出身,怎会没被沾染过?再说这当今太后,跟了先皇前也是嫁过人的,皇家的人,怎么没被人沾染过来着?这陈皇后不召圣上欢心,被撵了出来,自己找个喜欢的男人,又有什么呀。再说了,这……长安城的公主,有几个没有面首的?怎么说这陈皇后也是先皇的侄女,窦太后最疼爱的孙女,她纵使养几个男人,那有如何?况且,听说,她是真心爱那相好的。还有,那些个当官的,他们不也有妻妾,在他们落魄是时候,离了他们再嫁的?纵使现在高官厚禄的吧,不也有撵了发妻,宠了小妾的?再说这商人之家,城北的员外郎,也是取了个寡妇的。而那起只有一妻的人,怕是没钱养小妾哟,只好眼红的说着这皇家、官家、商家、富农家之事。”这一竿子,可是全部的船都给打翻了:皇家女人被撵出来了,可以再爱;这高官家的女人,也可以另谋他人;这商家妇,也可改嫁;而那没人改嫁的,只因穷得娶不起太多的女人,只能一心带那发妻,不过说来怕更是窝囊了。还真亏了那儒术还没完全独尊,没那起迂儒捣乱;而那首创《女戒》的班婕妤还为出生呢!

“对了,卓弟从蜀地而来,可曾听闻,那才女文君,硬是把那才子司马相如给休了呢!说了这文君更有气魄,古往今来,有几个女人休夫来着?为兄倒甚是佩服这一代才女,不愧是才女啊,这才是大方之家啊。对了,为兄都没留意,卓弟和这文君还是同姓呢,卓弟可曾见过这位才女,知晓一二?”这卓弟在众人没注意的时候狠狠的瞪了那陈兄一眼,可那陈兄一点儿也不介意,反而挤眉弄眼的,笑的更加开怀。好妹妹,这有难该同当呢!

“这个,小弟倒不曾听闻。”那卓弟闷闷的说道。

“这在下知道,听闻文君弃了那司马相如,和东方大人好上了。那东方大人也不嫌弃卓文君是两嫁之人,与那文君恩爱异常,那年寿宴上,他二人的风流韵事,可是闹得街知巷闻的。听说,他们都有了一双麟儿了。嘿,还真别说,这文君据说还与那陈皇后交好,住在长门呢。她二人,一个离宫他择,一个休夫另好,可都是为天下所不为的主儿,凑一起也说得过去。”听者戊提供了自己的小道消息。

这四海楼的闲谈迅速轰动整个长安城,陈皇后已然为皇家所弃,另找男人,也没人在议论什么了。自家的夫人要么是他人之妇,要么是成了他人之妇,自己还与他人的妻妾勾搭上了,这个再被人挖出来闲谈,可更是丢人啊。再说,只有那起穷苦之人,才娶不起妻妾,一心一意带那糟糠,他们可不能承认自己穷得娶不起女人。而这陈皇后已非皇上的女人,这一观念,迅速的深入人心。而弃妇再嫁的事儿,倒是有的,而且还颇多。是以,这陈皇后出墙的说话,再也没人提起,而陈皇后其貌不扬的说法,也捎带着被人接收了过去。

陈皇后出墙一说,就慢慢被人忘了过去,只是,那休夫另好的说话,让男人颇为害怕了,怎么着也不能让自己的女人休了自己啊!面子上怎么过得去,是以这段时间,各个家庭甚是美满和谐,夫怡妻乐妾也娇,话说是大汉朝立国以来难得的家庭美满的!

只是,不知怎的,那宣室殿的人觉得那皇上打破多年来的冷静,越发的喜怒无常,越发的难侍候了。妃嫔,纵使那宠冠后宫的李夫人,也不敢再去招惹皇上。少说多做,走路不带声音,成了他们那些下人更加兢兢业业贯彻的准则,宣室殿乃至未央宫有了从未有过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