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腿子打得

谢平澜见她面色不对, 连忙摆了摆手, 示意自己是在开玩笑。

明月轻哼一声,昂然出屋, 帮他带上了房门。

她站在门外想了一想,转身往后院去见外婆。

曹氏这会儿又把女儿的信拿出来,翻来覆去地看, 边看边同服侍的妾室念叨:“我一直担心那姓隋的待柔惠不好, 她能过的好我就放心了,看看柔嘉就知道了,同一家人和和睦睦比起来, 其它真的不算什么。”

妾室笑道:“太太说的是。二姑娘这么挂念您,太太此番养好了身体,就等着跟二姑娘享福吧。等二姑爷身份地位都起来了,大姑娘夫家怎么也得收敛着些。”

曹氏叹了口气:“但愿如此。你说, 柔惠叫我帮忙给明月相看个人家,咱们常来往的这些人里头,有哪家的孩子年纪相当, 瞧着般配,能提一提的?”

妾室一滞, 勉强道:“奴婢整日在后院呆着,哪知道这些?太太不是让大房那边帮忙看着了么, 总会有合适的。”

曹氏自己却不怎么乐观,犹豫道:“实在不行就把条件放低一些,家境差点没关系, 只要身家清白,孩子本人有出息就行。”

妾室暗忖,可是太太,难就难在身家清白啊,没有企图,谁愿意沾上隋凤那个大土匪?

可这话她也只能在心里想想,决计不敢说出来。

这时门帘一挑,明月进来,唤了声“外婆”。

曹氏赶紧把信收起来,作势欲起,明月连忙上前将她扶住:“外婆您躺着别动。”帮她在身后加了个靠垫。

曹氏看外孙女怎么看怎么好,笑道:“我这闲着没事,在跟她们说你娘呢。怎么样,十娘没事吧?”

明月眼珠微转,道:“没事。我娘怎么了?她可想您呢,要不是身体不舒服,这次就回来看您了。”说完了她微张着嘴,面露懊悔之色,好似一时大意说漏了嘴。

曹氏吓了一跳,抓住明月手臂:“什么不舒服,你娘怎么了?”

明月这才迟迟疑疑地道:“我娘没事,就是这段时间有些吃不下饭,睡不好觉。我爹就派人从密州把蔡老请过来……”

“还说没事,你这孩子还想骗我,没事从密州请什么神医?”曹氏急坏了,“我说怎么不见大人,却叫你个小姑娘跋山涉水赶好几天的路,一个人跑来安兴。原来是这么回事。柔惠到底怎么了?我的老天,可千万别有个好歹……”

明月没想到外婆反应这么大,看她眼泪都快要下来了,心中顿感愧疚。

可是不如此,又如何能叫外婆点头离开安兴,跟她回金汤寨呢。

她硬起心肠,继续拿着真话哄外婆:“真没事,不然我爹也不会放我和蔡老离开,不过是不放心她赶这么远的路,鞍马劳顿罢了。您若是不放心,等过些日子身体好一些了,就跟我去山寨亲眼看看。叫明城给您磕头,他还没见过外婆呢。”

曹氏闻言却是呆了一呆,面露迟疑道:“……你外公怕是不会答应。”

明月心里微哂,笑道:“您同意了就行。”

再说江宏豫全部心神都在儿子身上,明月不觉着说服他还需要花大工夫。

没两天到了月末,江宏豫为筹办儿子的满月酒已经下了很多请柬。

只是眼下时局不稳,粮价要涨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安兴,诸家都在忙着囤粮,到正月二十八那天会有多少人来吃酒就不好说了。

江宏豫早已经跟几个侄子、侄媳妇都打了招呼,叫他们到时候来帮忙。

办酒的前两天他终于想起曹氏来。

江宏豫就算再抬举郑氏,她也终究是个妾,不是当家主母,满月酒宾客盈门,江宏豫自觉是个要脸的,不敢叫她充当女主人。

一问才知道曹氏经蔡九公调理了十几天,不但转危为安,还恢复得不错,已经能坐能正常进食,偶尔还能起身下床了。

来道喜的太太们若是听说曹氏病快好了,肯定会到后院来探望。

趁着一大早明月还没过来,江宏豫先来见曹氏。

他实在是不想承认,自己都一大把年纪了,竟隐隐有些惧怕明月这个外孙女,他不想让客人们来后院看望曹氏,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不愿明月现身于外人面前。

曹氏见他突然出现有些惊讶,连忙坐起来。

江宏豫把伺候的人都打发出去,也不兜圈子,直接就道:“我听说你这两天好一些了,后天暹儿满月,你身体虚着,还是别见客了。”

暹儿是他给儿子起的名字,大名叫江流暹。

曹氏愕然,她还打算借着这机会给明月踅摸着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家呢,顾不得看江宏豫那张拉长的老脸,急道:“这……我没什么大碍了,陪着客人说说话还是可以的。”

江宏豫一脸的不悦:“你继续病着就好。顺便告诉你外孙女,叫她到时候约束那些人,不可生事,也不要胡乱走动,出了问题我唯你是问!”

说罢也不管曹氏是否答应,一甩袖子便转身而去,仿佛在这里多呆一会儿就会要了他的老命。

直将曹氏气得捂住胸口躺倒,险些病症复发。

明月来看曹氏的时候,她正面朝里躺着抹眼泪,屋子里静悄悄的,谁也不敢说话,气氛颇为压抑。

明月问过伺候的人,才知道外公一早来过,而后就成了这个样子。

她皱了皱眉,让其他人都先出去,拿了帕子帮外婆擦眼泪,轻声道:“外婆,外公说什么了吗,没事,有我呐,过几天您就跟我回山寨去,看谁还能给您委屈受。”

曹氏泪流不止,整个人都哭得直抽抽,一把抱住了明月,哽咽道:“我苦命的孩子。”

这一声,也不知唤的是明月还是明月的娘亲江氏。

明月僵了僵,回手慢慢抱住了外婆,柔声细语劝了半天,曹氏才把早上江宏豫来说的话原样学了一遍。

明月到觉着无所谓,弯了弯嘴角,道:“如他所愿,不见就不见呗。”

外婆才刚见好,哪有那么多的精力应酬客人,能清清净净的再好不过,只是外公江宏豫这态度颇气人,完全没把她们当一家人,就跟有仇似的。

依明月早先那脾气,肯定是要想个办法教训那老头儿一通。

不过前几天得小侯爷谢平澜一番劝诫,她到是从善如流听进去了,到中午堪堪安抚好了外婆,告辞出来,回住处找来了高亮和梅树青,如此这般嘱咐一通。

打外公是犯上,外公的狗腿子总打得吧。

且说自从明月等人住进来之后,管家郑伦心里不安,不用人教便夹起了尾巴做人,整天缩在妹妹郑氏的院子里,轻易不敢出来。

快半个月过去了,一直没出什么事,到像是自己吓自己,郑伦呆不住了,后天就是外甥满月,酒席的安排布置他不能不过问,眼看天将中午,他溜溜达达自后门出来,打算去不远处的福家楼看看厨子们准备的怎么样了。

途中路过一条小巷,原本前后都没有人,十分僻静,突听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郑伦刚觉出不对,还没等喊呢,眼前一黑,已经被套了麻袋。

跟着就是一通臭揍。

对方显然不止一人,隔着麻袋拳打脚踢,雨点一样落下来,力道还奇重。

郑伦缩成虾米勉强护住头脸和要害,不敢大声嚷,实在疼得受不住了才呻/吟几声,剩下的时间都在哀哀求饶。

这些年他结交了不少三教九流的朋友,听人讲过若是遇上这等事不要惊慌,关键是要服软,好汉不吃眼前亏,傻子才拧着来,对方既然套你麻袋,就是不想叫你看到,一般而言打过就算了,不会要你的命。

过后再想是谁干的,寻机报复。

郑伦在麻袋里头一边哭一边喊“再不敢了”,到是不用装,实在太疼了。

这时候外边揍他的人竟然开口说话了:“知道爷爷们是谁么,你就不敢了?”声音听着还有些耳熟。

另一人笑道:“不敢了,不敢了,看来这孙子没少干缺德事,甭理他,收拾服贴了再说。”

郑伦吓得大叫:“服帖了爷爷,我服帖了。”

外头的人笑骂了一句:“真他奶奶的不要脸。”

郑伦突然脑间灵光一现想了起来,这声音瓮声瓮气的,听着特别像隋明月身边那大个子。

坏了,这些土匪可是真敢杀人啊。

他越想越怕,抖作一团,土匪收拾自己还套麻袋干嘛啊,岂不是多此一举?难道习惯使然?

他不敢拆穿对方,带着哭腔颤声哀告:“好汉爷饶命,以往有得罪的地方,还请高抬贵手,容小的弥补啊,各位不管要什么小的全都答应。”

毒打一直未停。

那大个子不屑道:“爷爷们能要什么,就一条搬弄是非的舌头,割了吧。”

不知是谁隔着麻袋一脚踢中他肋下,将他整个人踢得飞起,后背重重撞在墙上,身体翻转。

郑伦“嗷”的一嗓子还未叫完,第二脚又到了,正踹在他小腹上。

郑伦觉着自己快要被打死了,唯一还支撑着他没彻底垮掉的信念就是当日狐朋狗友那句话:套麻袋就是挨顿打了事,不要命。

终于打人的住了手,巷子口有脚步声传来,来人走近,说了句让郑伦肝胆俱寒的话:“不用打了,大小姐改主意了,直接处理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兑现承诺了,三更,小天使们可还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