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虽说最炎热的那个时辰是过去了。可日头还那么斜斜的照耀着,臭汗出了一层又一层,黏糊糊的衣裳贴在身上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还要把弓拉的满满,斜斜对着上前方向,等着官长放箭的命令。

随着一声“放箭”的号令,几千支羽箭齐齐而出,在日头底下掠过一片似有似无的阴影。

弓箭营的训练实在让人叫苦不迭,不断拉开弓弦让所有人的膀子都酸麻的不行,保持着这个开弓的姿势都放松不下来。尤其是控弦的手指,都捏的变了形。可上头的长官还是不依不饶,好似根本就没有看到这炎热的天气一般,哪个要是稍微偷懒,鞭子立刻就夹头夹脑的抽打下来。

别说是给鞑子卖命的时候,就是以前做大明官军的那几年,也没有这般辛苦过。一个月三操三会已经是顶破天的辛苦了,谁见过这么不停歇练兵的?

可现如今既不是大明官军,也不是鞑子的新附军,大伙儿都成了赴死军的弓兵,上指下派的命令就得听从。要是违了令,吃鞭子都是好的,真要因为违抗军令而掉脑袋也不是多大的稀罕事儿。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边可是一天吃三顿,还有两顿能见到干的,每隔五天还能见一回荤腥,这可是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儿。还有一点大伙儿都比较认同。那些官长一个个虽然都是恶眉恶眼的拎着鞭子,还不时抽打下来。可一旦训练结束,鞭子完全就是个摆设儿,这些当官儿的还和大伙儿一块吹牛皮拉呱家常。

在赴死军中,辛苦是辛苦了一点儿,可不必担心被长官拉出去做苦差,更不必象对鞑子那样点头哈腰的当奴才,起码活的还象一个真正的爷们儿。

接连四次齐射之后,执旗的官长终于把令旗放下,说出大伙儿期盼了好几天的话儿来:“先休息一刻,然后负重越野,他娘的哪个要是跑回来晚了,就甭指望吃肉了,别说我没有先知会你们……”

下面的弓兵立刻爆发出一声欢呼。

现在是什么世道谁还能不知道了?大伙儿跟着鞑子从山陕而至淮扬,一路之上所见的饿殍还算少了?见过的饿死鬼也不比活人少,能有一口饭吃,象个人一样的活着,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呢。

知足吧。

一听说晚上还能动动荤腥,大伙儿的兴致也就高了起来……

“都帅,这些弓兵还看的过去吧?”

说话的是以前的恭顺王现在的弓兵营营官孔有德孔大汉奸。

以前的老部下老亲兵都是些有经验有历练的老兵。绝对比这些从各新附军中抽调出来的杂货要强的多。

弓兵一般是隶属于正面战斗部的一个辅助兵种,无论是哪支军队都有配备,而且数量相当不少。由于通常意义的弓兵并不大需要如刀兵枪兵那样直接上去肉搏,所以更换频率也没有那么高。多是积年的老兵,无论是射术还是纪律方面都有相当程度的成熟性。

但是作为一个专门的作战单位把弓兵单独列出来,这种事情还比较少见。在组建弓兵营的时候,孔有德曾私下授意自己的部曲尽可能的加入这个建制。

但是很多老部下都被打散混编,弓兵营里头虽然他孔有德还是营官,可真正的嫡系手下没有几个,尤其是下面的队官,一水儿的都是赴死军嫡系人员。

作为刚刚投靠的敌人,孔有德能捞个营官这样高级的职衔已经算是很不错了,这其中自然是有白金立木千金买骨的意思,树的就是这么一个标尺:孔有德这样的陈年老汉奸我李四都没有为难,还给了官儿做,别的汉奸们可想清楚了,是要铁了心的和赴死军为敌,还是投靠过来做官儿?

孔有德心里跟明镜儿似的,还能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自己是赴死军给清军中的汉军树立的一块牌子而已。

正是因为孔有德的背叛,才打开多铎大军的第一环。征南军覆没不说,就连多铎本人都把小命留在了南都城下。这样大的罪过儿,孔有德已经是没有退路了,只能硬着头皮和赴死军一起干。就算是再有几个心思,也不敢再次降清,再降的话还能有什么好处?估计能个满洲都把他孔有德恨的后槽牙都痒痒呢……

名义上自己是个营官,而且是赴死军中建制最大的一个营官,手下的弟兄也最多。可中层尤其是队官这个级别的,一个自己人也没有,明打明的就是被架空了。

对于这些。孔有德反而能理解。

人家赴死军又不是你的孝子贤孙,你一个刚刚叛过来的汉奸头子,给你个营官的架子就不错了,你还想怎么样?

对于这些,孔有德早就想到了,也不是十分的在意。

打了半辈子仗,事过大明,从过满清,在山东的时候还自立过(虽然没有称王,其实已经算是自立了),什么样的道理还看不透?

武人,真正的威风就是在战场上,要是真有了天下的功劳,就算是上头的官长给你抹去了,下面的弟兄可都看着呢。威望和人脉是抹不去的。

要想有威信,要想攥住印把子,就得有实打实的战功,其他都的白费劲。

所以孔有德这个投降过来又受到优待的老牌子汉奸,对于李四这个赴死军的头号人物并不怎么感冒,连最起码的殷勤也没有。

我巴结你李四有个鸟毛的作用?你就能真的让我抓兵权了?等我老孔真立了功劳再说,你李四不就是个淮西都帅么,都帅老子在山东的时候也做过,只不过是自封的,而且仅仅是个莱登都帅而已……

练兵,再练兵,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杂牌军捏成一个整体,让他们成为真正的强兵,这才是自己以后晋身的根本。

孔有德在练兵上头还真是下了大功夫,自己个儿心里头那点经验和本事可都抖搂了出来。眼巴前最大的事情就是练兵,练一支强兵出来,比巴结他李四要有用的多。从骨子里来讲。只不过是跟着李四吃了几天赴死军的粮食而已,要说强有归属感和自豪感,那就真的有点瞎扯了。他孔有德不是那种没有见过世面的毛头新兵蛋子,一见到李四本人恨不得纳头就拜。练好弓兵营,与其说是为了赴死军,不如说是为了自己的前程。

看着乌洋乌洋的这个弓兵营,李四微微一笑:“孔营官练的兵算是不错了,比其他新兵要强许多,再练写日子当有小成……”

李四模棱两可的赞了几句,忽然问道:“即日初几?”

“今日正是鬼节。”

“已是七月十五了,要抓紧呐了,一个月之后我要用弓兵营!”

“是。”一个月之后就要把弓兵营拉上战场,绝对是操切的不能再操切了。

这个狗日的世道里头,抓过来几个村子的民夫,武器也不分发,训练都没有三几天,就让他们捏着锄头把子冲上前线,这种事情确实很多。可赴死军是要练强兵的,不是弄一大堆乌合之众去凑数。这么操切的要把新兵撵上战场,绝对不是赴死军的风格。

不过孔有德依旧没有表示任何的意见,俯首称是而已。甚至没有问要对哪里用兵,似乎根本就不关心这些一样。

因为自己的身份问题,孔有德深知还是不要问太多的好。

李四似乎也没有想要透露太多,如随口而谈一般的问道:“孔营官以前也算是清军中的老行伍了,对于清军的底下知道多少?”

“知道一点儿。”孔有德说的更是模棱两可,究竟是知道的多一点儿还是少一点儿?又是多大的一点儿?这里头的学问可就大了去了。

“孔营官能不能和我说道说道,我所知实在无多。”

孔有德当然不能说不行,抬头望天片刻说道:“清军之中真正的主力,也就是满洲辫子兵,大概有九万上下,这个数字就算是有所变动,也不会相差太多。除了部署在满洲以及朝鲜一带之外,北都各营也占据了不少,真正能够上战场的绝对不会超过七万。无论是江淮的多铎部还是湖北的阿济格部,都算是多尔衮能够直接拿出来的部队,随时可以上战场。再有就是以豪格为代表的老满洲系人马,豪格手中不光是有他的本部人马。更有老贼努尔哈赤时代的几个王爷。其总体实力绝对是在阿济格之上,只不过多尔衮把豪格的这些人马分散开来,一时难成什么大的气候……”

豪格和多尔衮之间的种种勾当,李四也知道一些,所以也不在这个问题上深究,默默的听孔有德详细解说。

“历经淮扬、南都血战,多铎的南征军损失了大概一万五六的满洲战兵。照这样推算,阿济格也不会强大的哪里去,估计也就是这样的兵力了。”

这个和李四所想的基本相同。

因为清军的主力在离开陕西之后。并没有一个始终如一的目标,始终在剿灭李闯和清扫南明之间摇摆,并且出现过好几次反复,阿济格和多铎的兵力应该在伯仲之间,就算是有所偏差也不会差很多。

“李帅的敌人就是这七万满洲战兵了,多铎那一万五六扣除之后,只剩下五万多。这五万满洲兵当中,还有豪格的部分人马一时间不能快速集中……”

“真正的满洲兵力并不算多,但是战斗力相当强悍,想必李帅也知道这些。”

“你说,我在听。”

“还有许多汉军旗夹杂其中,这些汉军旗的战斗力和满洲战兵差不了多少,佟图赖的队伍就是其中之一。在皇太极在的时候,汉军旗实力不小,不容小视。除了部署在满洲的之外,关内的老汉军旗大概有一万九千左右,自去年北都沦陷之后,汉军旗屡次出入关外,这个数字我不也敢保证。”

“还有蒙八旗,数量不多,战斗力相当不错。天聪年间是一万二千多,现在就不清楚了,这个需要李帅自己思虑……”

“再有就是收缴的新附军。关于新附军的兵力,我估摸着就是多尔衮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我这么估摸着,就算没有四五十万,也差不了多少……”

“嗯,和我想的差不太多……”

满清的兵力,也就是以满洲战兵、蒙八旗和老汉军旗为主,估计也就是在十二万左右。扣除驻守地方和满洲本部的那一部分,真正能够拉出来的绝对不会超过十万。历经淮扬、南都血战,就歼灭了三万,已经把满清的主力打掉三成,更是俘虏了好几万的新附军。这么看来,短时期以内,除非是满清放弃对李闯残部的追逐,把阿济格的兵力调回来;或者是和豪格系人马达成某种政治层面的妥协,否则已经不能再对淮西形成致命性质的威胁。

闯军的本质就是流寇,其发展壮大的根本就是胁裹人口流窜四方。现在的闯军虽然已经露出末日迹象,可谁都知道闯军的再生性极其强悍。当年闯军被围在车厢峡,打的只剩下几千人(有一些资料更夸张,说那个时候的李自成只剩下一千多人),可一旦没有了迫在眉睫的压力,立刻就如雨后的野草一般再次蓬勃发展,在不到一年的时候里,就再次壮大为数以十万计的大军。放弃对李闯残部的追逐,这本身就等于是放弃了以前的所有战果,至于攻占陕西李自成的老巢,对于闯军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致命的打击。这样的事情又不是没有发生过,闯军也不照样打进北京?让清军放弃现在的战果,把目标转向淮西的赴死军,就是阿济格能够做到,北京方面肯定也要闹翻天。毕竟这半个天下是从李闯手里夺过来的,在敌人只剩下最后半口气的时候,说破了天去也不能给其喘息之机。

至于多尔衮和豪格之间达成某种妥协,这种可能好像也不是很大。

皇太极死的就有点不明不白,多尔衮和豪格都想着坐上那把龙椅来着,当时都没有称帝,就是个互相妥协的结果。而娃娃皇帝顺治的登基,就是这个妥协的产物。

身为皇叔摄政王的多尔衮在这以后疯狂扩充自己的势力,同时拼命打击异己,甚至一度把豪格扔进了监牢狱中。在成功把豪格系人马分散之后,已经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要不是有济尔哈朗等老满洲人马的牵制,豪格根本就不算是一盘菜。好不容易有了这样的优势,多尔衮会对豪格低头?

那多尔衮也就不是多尔衮了。

这里头最大的可能还是豪格和多尔衮之间发生火拼,这自然是李四很乐意看到的事情。要是多尔衮和豪格打起来,李四绝对会毫不犹豫的鼓掌叫好,甚至还会把水搅和的更混。

管你什么多尔衮,管你什么豪格,哪一方更加强大我就给哪一方捣乱,让你们打的越红火越热闹,那才越开心,最好是把对头的脑浆子都打出来才是真正的好戏。

要是他们之间不打,李四自然是不乐意的,想方设法的也要让他们干起来,就算干不起来,也要弄个横眉毛瞪眼珠子的架势出来。

要说这种挑拨离间煽风点火的勾当,除了老神棍还能有谁做的更好?

所以。

李四立刻就把老神棍叫了过来。

“我说老神……魏宣慰……”李四忍不住嘿嘿的笑着,好像是要看什么精彩的好戏一般,以十足神秘的口吻对魏无牙说道:“想不想知道些真正的东西?我说的这种可是外面谁也不知道的……”

“想,你说吧,看看能不能引起我的兴趣来。”魏无牙这条老神棍现在越来越不把李四当都帅了,袜子也不穿,踢踏着一双破鞋就蹲在李四面前的椅子上,还不住的抠他那味道十足的臭脚丫子。

“我一说你准有兴趣,你可知道北边的鞑子皇帝……就是那个娃娃……”李四指着北方,满脸坏笑的说道:“你可知道那皇帝是谁的种儿?”

“谁的?不是皇太极的?”这问题绝对能勾起老神棍的兴趣:“难不成是你李大都帅的种儿?”

“滚你的,”李四笑骂道:“今天我就告诉你,那娃娃皇帝其实就是多尔衮的种儿,是多尔衮背着皇太极和那个什么什么太后搞出来的……”

“这个谣言不大好造哇。”老神棍的心比筛子的眼儿都多,李四这么一说就明白了大半。

这是要挑拨,这是要离间,而且用的是最常用也最有效同时也最下三滥的那种招数——从男女关系上下手。

“怎么不好造?当年我生擒了皇太极……”说起这个事情来,李四是半点也不脸红,就好像真有这么回子事情一般:“曾详细审问了皇太极一个昼夜,皇太极那个软骨头什么都说了。还亲口对我说福临是多尔衮和庄妃私通生下来的孽种,只是因为不想满洲内部分裂,为了顾全大局这才带这么大的一个绿帽子……你知道该怎么办了吧?”

“哎呦,我怎么忘记这个茬儿了呢?”老神棍兴奋的一蹿而起:“皇太极临死之时,也就和你单独相处过,这话儿还不是咱们怎么说就怎么是?我知道怎么做了。哈哈,要说别的我不如你李大都帅,要是说起这背后打闷棍暗中下绊子的下三滥招数,老魏我可是一等一的好手。要说打仗,我肯定打不过多尔衮,要是说这种造谣中伤,嘿嘿,用不了几天,我就能让他多尔衮和那个什么什么太后的名声臭的烂大街上……”

“胡扯,咱们这不是造谣,这是事实……”李四很郑重的提醒:“要不是多尔衮的种儿,怎么会把这样的一个小娃娃送上皇帝宝座?他多尔衮不知道当皇帝比当摄政王威风?”

“对,对,这是事实,造谣中伤这种下九流的勾当,你堂堂正正顶天立地的李大都帅可是绝对不做的。”老神棍哈哈大笑着说道:“瞧瞧,咱们的李大都帅,天下人的救星,是多么的堂堂正正,可不会去欺负人家孤儿寡母……”

“赶紧滚你的。”

李四自己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什么他娘的满洲贵胄,什么他娘的皇族体面,老子就让你们臭大街。

“还有,”李四叫住魏无牙:“你想法子放出风声,这八月十五要到了,咱们赴死军也不能闲着,把洪武皇帝留下来的传统也要收拾起来,不杀几个鞑子还怎么叫八月十五,去吧。”

八月十五杀鞑子,是红巾时代就流传下来的故事,当年的义军们用一个小小的月饼互通信息,相约在中秋佳节齐反,终于开创出处处烽烟路路烽火的局面,直到建立大明王朝。

大明建立之后,八月十五杀鞑子的故事广为流传,是世人皆知的事情。现在蒙古鞑子换成了满洲鞑子,李四要重启朱元璋早期时代的传统。

为的就是号召天下抵抗力量,为的就是打出赴死军为抵抗清军中流砥柱的声势。

“八月十五月儿圆,照我汉家好河山,”李四嘿嘿的不住念叨:“几年的八月十五,我要这月亮也成血火一般红艳。”

……

“嘿,听说了没有?南边儿的这位,”说话的人伸出右手,屈下拇指,只剩下四个手指头,小声的说道:“就是这位,四爷,把多铎给卡擦了。”

天色还不晚,北京的聚福酒楼就已经是海海满满,上下两层都挤的呜洋呜洋的。尤其是下面的大堂里,就是过去人儿也费劲,你要不是侧着身子,根本就挤不过去。

一桌子喝茶水吃点心的差不多有十来个人,都在小声的讨论着什么,有些耳朵机灵的,也凑过身子来听个详细。

旁边那人脸上立刻露出不屑的神色,把脖子一缩,使劲的撇着嘴:“你看的都是哪年的老黄历了?都什么时候的事情了还在这里卖新鲜?爷们儿几个要是想听新鲜的,还得听我说道说道。我一个远房的兄弟……”

说着说着,这位茶客再次把声音压低,仿佛是怕人听了去有怕别人不知道一样,小声说道:“我那个远房的兄弟就……在淮西呢,那边儿的消息我知道的最清楚……”

“四爷那边又有什么消息了?赶紧给爷们儿说道说道。”

南边那位名字有四的可真是以为充得起爷的人物,扶保大明太子继了正统,又以一万孤军力敌二十万清兵,还把多铎的脑袋瓜子砍了下来,北京的老少爷们儿也真是把他当成了这个世道里头的真正一位爷。

大伙儿是把头发剃了,把辫子留了,可心里头还不是想的大明朝?

这满洲人有什么好的?好地他们全占了,成了大伙儿的主子,肆无忌惮的抢大伙儿的财产,拿大伙儿当牲口,就是看上哪家的黄花大闺女,也敢按在炕上就污了,大伙儿心里还能不气?

可气是归气,气就是再硬,还能硬的过鞑子的刀子去?

为了一家老小的性命,忍了吧。

好在南边还有位四爷,顶天立地的一位真爷,敢和鞑子硬碰硬的公然叫板,还打出了一场满堂喝彩的打胜仗,把多铎这个什么狗屁的亲王都砍了脑袋瓜儿。

这么一出好戏,总算让大伙儿看到了点希望,总算是也把胸中的气闷出了那么小半口子。

“卖什么关子?赶紧说,大不了今日的这顿拆水点心算我的的东,赶紧说点给大伙顺气儿的。”

一听有人请客,今天的这顿就算是又有了着落,说话的也就有精神了,话头儿也就打开了,微微示意众人靠近,把架子拿足了,这才树起四个手指头,小声说道:“就这位四爷,你们知道他手底下有多少兵不?”

“不是说一万么?”

“狗屁,那是淮扬大战之前,”说话的人儿把脖子一波浪说道:“这位爷光在南都城下就缴了五万新附军,又捞了一百多万老百姓,现在的兵力是这个数儿……”

说话者把手掌全部展开,反复两下。

“我的老天爷爷,十万呐,这还不打到北京城?”

“你他娘的就不能小声点说话?这话是能大声嚷嚷的?”刚才的说话者赶紧示意众人小声些:“这话要是传到鞑子的耳朵里,我一家六口就得掉下六个脑袋,这是最起码的,就是诛九族也说不定,你们几个可是我的朋族,说不准也得吃挂落,小声些,各位祖宗,明白了没有?”

“明白,明白。”

众人一面说着明白,一面把眼光为四处溜达,唯恐真的被什么面生的人听去了谈话的内容。

“还有呢,南边的四爷传下话儿来了,说这个中秋节要给天下的汉人送个大礼。”

“什么样的大礼,赶紧说道说道哇。”

南边的那位四爷手面儿一向阔绰,这都明打明的要说给同胞们送礼了,这份礼肯定他就小不了。要是小了,那位四爷也拿不出手不是?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说话的这位“消息灵通人士”反而不着急了,把玩着青花的茶碗子不住念叨:“这茶水都他娘喝白了,灌了肚子的水,越喝越饥,有什么意思?不如开坛子老酒,再弄俩菜,我才说的有力气不是?”

“小二,给诸位爷填酒,再上俩菜,一荤一素,挂在我的账上。”早有豪爽的听众大声吆喝着要了酒菜:“酒也点了,菜也要了,你倒是赶紧说哇,这不是要生生憋死爷们儿几个的嘛。”

待到店中伙计开了老酒,端上来佐酒的菜品,那位消息灵通人士美滋滋的连吃带喝,连干了三碗,把顺嘴角流淌下来的残酒拿袖子一抹,这才说道:“哥儿几个凑近点儿,凑近点儿……”

几个脑袋都扎到了桌子上,那人满意的打个酒嗝,把酒气全都喷在别人的脸上,这才故作神秘的说道:“四爷说了,过节气的时候到了,要给大伙儿送月饼,老大的一个月饼……”

“月饼,这他娘算什么大礼?”

“你知道个毛,这月饼是人肉馅的,明白了没有?”

“哦!”

“明白了,明白了!”众人恍然大悟,一个个喜上眉梢,旋即不解的问道:“南边的那位四爷就是手面儿再大,那也是他的一亩三分地上,还真能把月饼包到了别处?”

“要不怎么就说你是乡下土包子,没有见过大世面呢。”消息灵通人士不屑的看看这个家伙:“这一回四爷是真的要下了大心思,包的月饼也是分量十足。你们听说过……”

说道这里,消息灵通人士警惕的看看四周,众人也知道说到了精彩的节骨眼儿上,赶紧四下巡视,确认无人注意之后,才听他说道:“你们听说过锄奸团没有?”

锄奸团的名头比晴天的炸雷还要响亮,就是聋子也早不知听过多少回了。

那一个个半大的孩子,那一身身土黄色的军装,那一道道鲜艳如血的红线,所过之处,就是一生生震慑天下的血腥和屠杀。无论是敌人还是老百姓,一听到锄奸团这仨字儿都要忍不住的打几个哆嗦,胆子小的一点儿的立刻就是尿意频频。

“听说过,我就是没有听说我亲爹亲娘,也听说过锄奸团呐。锄奸团怎么了?”

但凡只要和锄奸团沾一点儿的边儿,也是轰动天下的大事情,说不准哪个不人祖宗的家伙就要倒血霉了。

锄奸团的手中,还从来没有留下过一个活口。随着一声声轰传天下的爆炸声,锄奸团已经成为恐怖和血腥的代名词,更被一个个传说所神化。这哪里还是什么锄奸团,根本就是阎王爷的催命符。

据说,经过一个又一个人的据说之后,锄奸团比索命的黑白无常还要可怕,只要被他们盯上,你就是逃进老鼠窟窿里也屁用没有,只能把一家子的脖子洗干净了,吃上一顿好的喝上一顿好的,剩下的就只有一件事情:等死。

跑?想在锄奸团手下逃跑?别说是门儿了,就是窗户也没有哇。

说要是敢说能从锄奸团手里全身而退,不是疯话就是梦话,说出来也没有人能信呐。

别看锄奸团里头一个个都是不大点儿的孩子,可都是气壮山河的义士,是中华血性的凝结,几千年才出这么点的精髓。都是奋不顾身玉石俱焚的主儿,连自己的性命都能搭进去,你还往哪里跑?谁还敢救你?

齐斩全家,鸡犬不留,这是锄奸团最基本的东西。

“五千锄奸团已经撒出来了,是五千!”

“我的爷爷呀,五……五千,这还不杀的天昏地暗日月披血?”一个锄奸团成员就能一座城市惶恐战栗,这要五千锄奸团撒出来,和开了鬼门关还有什么区别?

明明知道锄奸团不会和自己这样的小人物为难,可一想到自己也就披着辫子的汉人,大伙儿的腿就开始发软了。

“五千锄奸团也不算个什么!”消息灵通人士强作镇定的说道:“关键的关键,关键是呐,还有五千七杀决死兵。”

放眼天下,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家伙敢说五千锄奸团不算什么,大伙儿都不明白七杀决死兵是什么玩意儿,看这意思,难不成比锄奸团还要恐怖?

“七杀决死是什么?四爷的七杀令你们总听过吧。”

“听过,听过。”过分的恐怖笼罩之下,大伙儿说话的强调都要点不自然了。

“我听那边的消息说,七杀决死兵,都是大人,比锄奸团的孩子要厉害的多。都是跟着四爷转战千里浴血百次的雄壮之士,一个一个都是从死人堆儿里爬进爬出上百回的主儿。”仿佛是在思考七杀决死兵到底有多恐怖一般,消息灵通人士都被他自己的消息给震慑的变音变调,说起话来嗓子里就好像是堵了鸡毛一样:“这样的主儿要是放一个到京城里来,跺跺脚这座四九城儿都得忽悠半个月!五千呐!五千个呐,就是玉皇大帝的凌霄宝殿也得颤悠一下子……”

“可不是嘛,谁说不是呢。”大伙儿都在有意无意的掩饰自己脑袋后头的辫子,象是在安慰自己一般喃喃的念叨:“好在哇,好在咱们不是什么汉奸,也没有做什么太大亏心的事情,真要四爷的队伍来了,爷们儿第一个就把这猪尾巴绞下来……”

消息灵通人士把荤菜拔个干净,晃荡着酒壶把残酒统统灌进肚子,晃晃悠悠的嘿嘿一笑:“哥儿几个都唬的不轻吧?”

“我们才不怕呢,才不怕呢,四爷又不会为难咱们小老百姓,怕他个毛?”一个个都在战栗的声音还在强装镇定。

“怕不怕的就不说了,今天的酒不错,菜也地道,我就免费再透露个有意思的……”

“赶紧说,赶紧说,要真是有意思,明天我们大伙儿轮流会钞,请你吃喝半月。”

“好嘞,我先谢过哥儿几个了。”消息灵通人士团团一揖:“你们说当今的万岁,顺治皇帝是谁的种儿?”

“还能是谁的?是皇太极来佛爷的呗?

“屁,是多尔衮的种儿,这点儿那为四爷知道的最清楚。你们好好想想,是不是这么回子事情?”

众人都是四九城中的机灵鬼儿,心思一个比一个的伶俐,结合当今的局面,立刻就明白过来,把嘴一巴咋,嘿嘿淫笑着说道:“这事儿还真他娘说不清楚,鞑子就是鞑子,什么事情做不出来?这被窝里头被窝外头的事情,乱着呢……”

“哈哈,你们明白就好了,哈哈,哈哈,散了,散了,明天再来,哈哈。”

在哄笑当中,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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