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让二太太没想到,足足愣了一会儿才说:“接她回来?为什么?”
她既三年出无,还谋害了朱长安的子嗣,把她送到庄子上待个一二十年都不为过。要不是现在时机不对,二太太休了这个媳妇的心都有。这件事朱家是占着理的,韩氏的娘家没什么人撑腰,绝不能说半个不字。
朱长安那时候看起来对韩氏是早就心灰意冷了,怎么出去了这么半年,态度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要把韩氏接回来了?
二太太试探着问:“你……是不是见过她了?”
朱长安没有要隐瞒二太太的意思:“前些时日经过,在庄子上见了她一面。”
二太太从鼻子里长出气,心说果然如此。
“她是不是苦苦求你了?还是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
朱长安沉默了片刻:“她说她知道自己做得过了份……人也瘦了很多,我都差点儿认不出她了……前天庄子上有人来给我报信儿,说她有孕了。”
二太太饶是经过了许多变故坎坷,还是十分吃惊,第一反应是难道韩氏怎么会有孕?进门这么多年一点儿消息都没有,肯定是身子有毛病,怎么这会儿怀上了!第二反应就是,这消息会不会是假的?还是韩氏给儿子戴了绿帽子?
二太太想归想,可是她绝不会把真实想法说出来。
“有了孩子了?你……”
朱长安点头说:“是,上次在庄子上的时候,我和她同房过,算起来也快有两个月了。”
“你这个……”到底是亲儿子,二太太没把难听的话真的骂出来。
只要是男人,别管十六还是六十,全他娘是一路货色!有人稍微勾引一下,就管不住下半身了。
朱长安到是很坦然,他和韩氏还是夫妻,就算韩氏做错了事被撵到庄子上,也还是他的女人,这事儿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二太太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了。
韩氏会不会是装的?
不,她虽然以前做过蠢事,可是假怀孕这种事情一下子就能揭穿,她肯定不会在这事上说谎。
但接下来另一个疑惑又在二太太心中缭绕不去,这孩子——真是儿子吗的?韩氏在庄子上也有人看着她,可是如果让她瞅着空子,勾引了庄子上人,怀上了野种却想借机翻身呢?
这可能性很大,二太太不得不防。给儿子戴了绿帽子,还想用个不明不白的野种混充朱家的子嗣,这个事,二太太绝不能容忍。
可是对着儿子,二太太又不能直说自己的怀疑。这种事哪怕只是怀疑一下,对男人来说也是奇耻大辱,哪怕是亲生母子之间,二太太也不能轻易说出这样伤害儿子颜面的话。
二太太转了话题:“你想什么时候接她回来?”
“庄子上又冷又简陋,什么都没有,我想过了十五就把她接回来。”
二太太点点头:“可是为什么要把刘姨娘她们都打发了?这……”这是韩氏的要求?那她真是太小看这个儿媳妇了。吃一堑长一智,现在已经学会挟天子以令诸侯了,还不知道怀的是个什么东西,也不知道能不能生得出来呢。
“不是她的意思,我早就想这么做了。”朱长安说:“看看家里这些事,大伯父那就不说了,我之前院子里也是妻妾争风——可是四弟那儿就很太平,孩子都生了两个了。”
还有朱正铭那里,夫妻不和闹腾得半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没有哪个女人会真的肯包容丈夫的其他女人,包容其他女人生的孩子来危害自己的孩子。这个道理他早该明白了。朱长安小时候就见过二太太对付二老爷的姨娘通房,他知道他没有什么庶出的兄弟姐妹,绝对不是一件巧合。
连母亲都是如此,妻子那样做也不奇怪。
朱长安打算再给韩氏一次机会——也许这一次,结果会与上一次不同。
没有谁能象圣人一样,他自己不是,父母不是,身边的人其他人也不是,这么长的时间以来朱长安想了很多,韩氏和其他人比起来并没有多大的罪过,只不过别人没被抓着,而她被刚好抓了个正着。
不说旁人,就说他的亲生母亲二太太,这种事就做过不是一回。
“刘亭她这个人……我从来都摸不准她在想什么。再加上她身世复杂,留在家里终究不放心。至于春荷,她还年轻着,趁现在出去也好找个人家。”
二太太并不完全相信朱长安的话。
她觉得男人就没有不喜欢身边的女人越多越好的,这会儿之所以要打发了房里人,一大半肯定还是韩氏挑唆的,剩下的小半原因,大概是他已经对那两个女人都不觉得新鲜了。尤其是春荷,伺候他好几年了,开脸的日子也不短了——二太太对儿子房里的事可是一清二楚,在她点头许可给两个丫头丹菊和春荷开脸之前,儿子就已经和她们偷偷摸摸的好上了。算一算,可不好几年了。
也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等韩氏这孩子生下来了,二太太当真想请个人来给验验,听说滴血验亲是很灵验的。要是自家的种,那当然一切好说。要不是——二太太准能让韩氏后悔生到这世上来!
过了十五,朱长安果然也回禀了老太太,然后动身去接韩氏。照二太太的意思,打发个管事妈妈去接就得了,还用得着亲自去?太给她脸了。
二老爷倒是比妻子想得开,劝她说:“长安也是看重孩子,有身孕的人是得稳当些好。那会儿你怀长宁的时候,我不还陪你去庙里进香什么的?”
他若不提,二太太都要把陈年旧事忘光了,现在想来,往事还历历在目呢。
“去你的,那能一样嘛。”
二太太紧跟着想起的却是那次去进香的缘由——
并不是去求子,也不是想去求保胎。而是因为在她怀胎的两个月前,她刚刚弄得一个通房丫头小产了。紧接着她也有了喜讯,可是一想到当时的情形,心中还是不安。去进香、捐香油钱,不过是图个心里踏实。
二太太有些感慨地想,那时候到底还是年轻,没经过多少事,做一点亏心事就寝食难安,自己怀的时机又正巧,难免疑神疑鬼的。
要是换做现在——当然肯定是不会为这种小事而费心伤神了。
既然儿子已经去接韩氏,那么替他处置房里人,这事还是二太太来办,恶人总是她来做。毕竟是曾经的枕边人,朱长安面对她们的时候未必狠得下心来。她们再哭哭啼啼,他就更开不了口了。
二太太让人去把刘姨娘和春荷都叫了来。春荷好办,家生子,爹娘都在。二太太直接把他爹娘叫了来,赏了二百两银子和首饰头面,让他们把女儿带回去自行聘嫁,春荷这些年积攒的私房也全都让她拿走。春荷的爹娘不能违逆太太的意思,只能磕了头,把孩子给领走。
虽然春荷做过通房丫头,将来也不太好找人家,但是比起丹菊来,春荷已经够幸运的了,起码他们领回的是活生生的闺女,而丹菊的爹娘领回的只是一具尸首。
这能给少爷做姨娘,当然是好事,可是有那福气,也得有那个命才行。丹菊那时候不是人人羡慕吗?结果如何呢?女儿领出去再找人家,总比留在府里稀里胡涂也送了命要强。
春荷的事好办,可是刘姨娘就不是那么容易了。她并非家里的奴婢,而是良民。虽然刘家使了手段,可是她进了朱家门,做了明公正道的妾这是事实,她可不是能够随意处置的丫头。
一想到这个二太太就气不打一处来——儿子当时也确实糊涂,这明明就是美人计,是刘家想攀关系设的套儿,他就这么傻乎乎的一头扎进去了不说,还把人给带回了府。现在觉得麻烦了,想甩脱可没这么容易。
当然,二太太也不至于会收拾不了她,她要是识相,拿笔钱走人,二太太也不会亏待她。京城一个六七品的小官儿,嫁女儿才有多少嫁妆?撑死了几百两,要么就再配上几亩薄田。这个数目对二太太来说九牛一毛。
要是她不识相——二太太冷笑,她也有的是办法让她走,不过到时候她鸡飞蛋打,一文钱的好处也捞不着。
刘姨娘会乖乖的听话吗?
二太太早预料到了不会。
果然刘姨娘哭哭啼啼,说她舍不得朱长安,两人怎么说也有过恩爱,她又没有做过对不住他的事情。上次丹菊那件事,她也是被人诬陷的,罪魁祸首明明是韩氏。她也不求什么补偿,也不要什么富贵,只要让她留下来就行。
不要什么富贵?这话哄孩子去吧。不求富贵,那她待在朱家图什么?
二太太上来还是好言好语,趁着她年轻颜色好,另谋出路也容易,二太太这儿也不会亏待了她,要是她想回杭州,朱家也可以打发人送她回去。
刘姨娘立刻说她绝不回杭州,刘家既没有她亲爹也没有她亲娘,回去了之后,刘家不定把她卖到什么不堪的地方去。
二太太看起来很有耐性的听她诉苦,不过旁边站的丫鬟可是知道的。不管刘姨娘是想坐地起价还是想赖着不走,二太太都不会让她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