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大搜捕告一段落。沅江县城以及城郊民居内的江湖人士被扫荡一空,悉数关入县衙大狱。
县衙三堂内,徐简端坐正位,逐一审理收监的各路奇人。
首先被押上来的是一个变戏法的班子,里面居然颇有几个妙龄女子。徐简大感兴味,问班主瞿老实道:“你收罗这么多女子在班里,不怕吃官司吗?”
满清是极度保守的一个王朝。女子的地位低至极点。各种公开表演的艺术团体,不论是戏班子、杂技团或是江湖魔术(戏法)团,极少有用女艺人的。《红楼梦》里贾家有女戏班,但那是豪门世家养来自己娱乐的。康熙年间李渔养的戏班子对外营业,但李渔是读书人,交游广阔,戏班子也只对权贵开演,当然可以避免麻烦。女优伶地位极低,向来被视为娼妓一流。而且敢用女戏子的班主有很大可能被官府拘押,治以伤风化之罪。前世徐简对历史稍有涉猎,自然知道这些。此刻见这个道具豪华、规模不小的戏法班子居然用了大把女艺人,不由得他不好奇。
瞿老实苦笑道:“这大清朝的规矩,什么时候有人遵守过?我老瞿家世代都经营戏法班子,也一直教女娃子变戏法,并没见哪个道学先生抓我治罪。就算我不用女学徒,当官的一样要来敲诈。只要交了钱,你做什么都不会有人管。照我的意见,这法规不过是官爷们用来敲竹竿的棍子罢了。没这法规,敲诈起来理不直气不壮。有了这法规,用来勒索钱财最是趁手。真要人人守法,岂不是给官爷们添堵?”
这番话令徐简肃然起敬。谁说国民素质低来着,对“权力寻租”这回事,一个乡下戏法班子的班主都能看得明白!
徐简嘿嘿一笑,转变脸色道:“满清腐败,有法不遵。本相却是执法严明。你瞿老实逼迫良家妇女操持贱业,本相判你十年苦役,财产没收。至于这几个小姑娘嘛——”
徐简色咪咪的扫了一眼堂下众犯,见几个女子姿色一般,但也并不丑陋。由于长年练功,身段着实不错。正所谓花季无丑女嘛!那一色的天足尤令徐简心中暗喜。他大声宣判道:“你们不守妇道抛头露面,一律打入奴籍,专门伺候本相!”
一听这个无耻判决,跪在左后方的一个红衣女子勃然大怒。此女性烈如火,照她的本意,是宁愿拼命也不肯下跪的。只是碍于班主的解劝,顾及同门安危才勉强隐忍。此时她忍无可忍,跳起来戟指徐简道:“好你个狗官!你们太平军一再传谕江湖,说什么起义是为解民倒悬、消灭满清贪官。哪知你们行事比满清狗官还要不如。满清的官只是要钱,交了钱他们就万事不理。你们倒好,不光要钱,连人都想贪没!”
徐简嘻嘻笑道:“革命口号嘛。那都是说说而已。再说就算认真查究,我也是有道理可讲的!”
“你还有理?”红衣女子一脸鄙夷道,“连脸面都不要了,你居然敢说自己有理!”
徐简摇头道:“我先问你,满人窃居华夏,我们太平军提出驱逐鞑虏恢复中华,是否合乎民族大义?”
他的神色突然严肃起来。
红衣女子微微一愣,勉强点头道:“就算是这样,难道你们就可以鱼肉百姓?”
“百姓,谁的百姓?”徐简冷笑道,“看看你们自己,头上摆荡的那条是什么玩意?我太平军与大楚军接连起事,几乎已占据半璧江山。几年来三番五次晓谕天下志士,想让各路豪杰起来响应。你们倒好,一心一意要做满清顺民。在我天国治下居然还留着一条猪尾巴,难道是指望满清打回来,你们好继续效忠吗?”
徐简的语气如刀锋般凌厉。红衣女子额头出汗,但仍鼓足气势对抗道:“我们都是小民百姓,拖家带口,没有什么高尚理想,只是想养家糊口罢了。满清……那个势大,我们家在满清治下,不留辫子怎么往来?”
话虽如此,语气中已见气馁。徐简冷然道:“你们不为天国效力,那就不是天国子民。为满清完粮纳税,那就是满清的帮凶!抄没家产,收监系奴那是轻的。重一点,我完全可以按战时惯例驱迫你们去做攻打城池的炮灰!就算不论民族大义,你们知法犯法,使用女子公开表演,那也是明显违犯风化律例。我依法判决,如何就成了鱼肉百姓的狗官?”
红衣女子怒道:“你要强逼我们做你的奴婢,还不是对我们姐妹起了贪心,想借助权势欺压良民!”
徐简一笑道:“那好。一切照公来,我将你们全都充为官妓,这下你们满意了吧?”
他叹着气道:“想人性化一点,你们居然不领情。本相从善如流,同意改判。本相新编了几万军队,正愁士气不振,要不干脆把你们充作营妓鼓鼓士气?”
红衣女子惊得脚底冰冷。她强忍恐惧,厉声斥道:“狗贼,你要敢如此行事,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徐简似笑非笑道:“讲大是大非,你们为满清助力,不肯投靠天国。讲法律,我执法严明,你们却骂我狗官,说我不如贪赃枉法的满清官吏。对你们这些低素质的国民本相实在是很无语。是不是本相该改改风格,换一套语言体系跟你们交流?”
瞿老实一直在紧张的思索,判断这个年轻的天国相爷究竟想干什么。这时候他大着胆子插话道:“回相爷,小的有疑问!”
徐简下巴一抬道:“有疑就问。本相是讲文明讲法治的。一定会讲理讲到你们心服口服,直到高颂‘相爷伟大’,含笑带泪欣然入狱。”
瞿老实被说得一愣一愣。他眨眨眼睛,小心质疑道:“大清早已废除官妓,相爷将我这几个女弟子罚做官妓,似乎不甚妥当吧?”
“是吗?”徐简似乎有些傻眼,随即他哈哈笑道,“这个是这样的。我太平天国创立不久,法律还没完善。本相是‘普通法法系’的支持者,对民族传统判例十分尊重。满清无官妓,前朝大明却有官妓。我乃汉人之官,恢复汉人之法有什么不妥?”
瞿老实张口结舌。红衣女子却怒发冲冠,高声道:“狗贼,你要敢如此判,我宁愿一头撞死在大堂之上。”
徐简见她已处于爆发前的临界状态,赶紧挥一挥手。女打手张嫣飞步冲上,三下五除二将此女扭住。此女一边拼命挣扎,一边抽空朝张嫣脸上吐了口唾沫,骂道:“为虎作伥,好不知羞!”
张嫣将红衣女按倒在地,擦了擦脸,皱眉道:“乱吐口水,你这人太不卫生。”
这种没心没肺的回应噎得红衣女直翻白眼。
见刺头已被制服,徐简懒洋洋的将双腿放上文案,对瞿老实道:“你们既然喜欢满清官僚的行事风格,那我就直白一点。坦白的说,本相最喜欢天足妹,我看上你们这几个小妞了。知趣的就主动一点。自愿献身伺候本相。本相可以放过你们这个班子。不然,我随便找几条罪名,把你们全都抄家杀头也不难,别人还挑不出错来。瞿班主,我给你三天时间,你负责说服几个女弟子,务必要让她们心甘情愿做本相的奴婢。不论是少了一个半个,或者流露出半点不情愿的样子,整个戏法班子男的杀头,女的充做随军营妓!”
徐简冷酷的说完,挥手让众人退下。张嫣立即放开那个红衣女子。瞿老实神情紧张,一直在盯着红衣女看。张嫣刚一松手,他立刻架住这个女弟子,生怕她想不开寻了短见,弄得整个戏班为她陪葬。
这十来人刚刚离开,张嫣就皱眉道:“按说你是我的衣食父母,我要说一些不中听的话不太明智。不过我还是得说,相爷你做得是否太过份了?”
徐简哈哈笑道:“过份吗?我不觉得。我只是吓吓他们,顺便验证一些理念罢了。我不妨跟你打个赌,三天以内,瞿老实必定有办法说服这几个小妞,包括最凶的那个辣妹,让她们乖乖前来伺候本相。随本相怎么玩弄她们都不会发作。你敢不敢赌?”
“你想得美!”张嫣啐了他一口道,“别以为自己长得帅,女人见你就会犯花痴。我看她们很有骨气,宁死都不会屈服的!”
“你要不信那就赌啊。要是我赌中了,你立刻行正式的拜师礼,做我的首席大弟子。”
张嫣想了一想,信心满满的说道:“赌就赌。不过你要答应我,假如她们拒绝了你,你可不能恼羞成怒治她们的罪!”
徐简呵呵笑道:“好,咱们一言为定!”他伸出小指,小妮子严肃的跟他拉了勾表示不可翻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