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东王府内,杨秀清一边据案大嚼,一边展开一个长长的纸卷。一眼扫过之后,杨秀清照例烧掉纸卷,对侍立一边的李名世道:“姓徐的还算有点脑子,对事情的猜测大致不错!”
李名世满心好奇。可是他站的位置角度不对,无法看清纸卷上的字迹。他忍不住问道:“徐简猜对了什么?”
杨秀清呵呵一笑道:“他猜中了本王神术的来由。尽管实际的过程要复杂很多,但能猜中头尾也很了不起了!不谈姓徐的,咱们谈谈军政大事。天国已经建都,掌握的军民也超过百万。但真正控制的地盘却并不大。东边十里之外,满清依托孝陵卫建立了一个‘江南大营’。主帅就是那个一路阴魂不散死缠烂打的举人江忠源!”
李名世立即道:“属下愿请缨打破江南大营,活捉这个无聊穷酸!”
杨秀清摇头道:“你有更重要的任务。本王神功大成之后,对属下兵将那点村夫斗殴级的战斗力已完全看不上眼。只是手下缺乏会上乘武功的高手,没法进行大规模的整训。难得你们五个大将之才自己送上门来。可是徐简那厮死硬不降,你大哥何纵为人又有点死板,做什么事都要先扣住道义的大旗,我用起来也挺麻烦。只有你思想开通,主动投靠本王,所以这个百万新军总教头的职位只能交给你了。我给你半年时间,你给我好生整训出千员战将、百万雄兵!”
李名世心中砰然一跳。但他立刻抑制住翻涌的思潮,只是深深作揖道:“属下谨遵东王号令!”
杨秀清欣然大笑,挥手道:“本王食量大,吃的又讲究,凑齐一桌菜也不容易。我就不跟你一同吃了,你还是回你宅——”
话音未落,一个洪钟般的巨声遥遥传来道:“杨秀清,你在哪里?我是楚国征东大将军许明通,为你杀僧焚庙事前来问罪!”
杨秀清皱眉道:“许明通?那个还俗和尚,楚王卢权的走狗兼王牌打手?”
他挥了挥手,示意李名世先出去看看。就算他不示意,身为侍卫总管的李名世当然也不能坐视敌人杀上门来。他对杨秀清点了个头,按剑飞步冲出门去。
刚刚跃上屋顶,李名世就见到一团红云如飞而来。仔细看时,却是一个身穿大红袍的魁梧光头男子。李名世拦住去路道:“许和尚,你好大口气,敢捋东王的虎须。想向东王讨教,且看能否先过我这一关!”
楚国“行中书令、征东大将军”许明通傲然斜睨了李名世一眼,理都没有理他,只顾大喝道:“杨秀清,你想做缩头乌龟吗?有种就出来了清恩怨!”
李名世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他拔剑在手,低喝一声刺了过去。许明通的大红袍子突然无风自动,袍角刷的一声卷住钢剑。李名世只觉一股磅礴巨力要将长剑夺走。他立即运力回夺。可是巨力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长剑猛然回打,重重击在李名世的胸口。李名世口角喷血,仰天摔下屋脊。
眼看要摔得够呛。地下人影一晃,有人从空中将他接住,随手一掷。李名世一个跟斗站上地面,微微一晃便已消去下坠之力。
救人者翻身上了屋顶。猎猎秋风之下,只见此人脸色黑瘦,身形细长。头戴金冠,身穿明黄袍,袍上绣有团龙纹饰。脚上穿一双黄缎方头靴。金冠与袍子上的龙都是九节,显示此人乃王爵之尊。
许明通咧嘴一笑道:“杨秀清?”
杨秀清点头道:“正是本王。你就是伪楚国所谓征东大将军许明通吗?”
许明通嘿嘿笑道:“本大将军不跟你计较口头便宜,我就是许明通。以前还真不知道你老杨居然深藏不露,不然在金田的时候,某家早就上门将你灭了!”
杨秀清微微一笑道:“你不是已经还俗了吗?怎会为了我灭僧的事杀上门来?”
许明通一听就火大道:“你明知老子出身佛门,还敢肆无忌惮的下手,分明是不把老许放在眼里。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话音未落,他左掌一竖,海潮般的掌力越过三丈之遥猛烈袭来!
杨秀清凝神喝道:“好内力!”他右手横空画了个圈,空中突然生成巨漩。许明通的掌力如同落入黑洞,瞬间被吸纳得一滴不剩。
许明通吃惊道:“情报上说你有些迷惑神智的妖术,没想到居然有这么精深的气功。且再吃我一掌!”
他大喝一声:“排山倒海!”身子抢前数米,双掌一齐推出。这次掌力足足强了十倍有余,而距离更拉近到一丈开外。掌力激荡之下,半空中就象台风过境,磅礴巨声掩盖了天地间一切杂响。
如此声势令杨秀清也不敢硬抗。他用脚尖在屋脊上一点,身子激射上天,瞬间脱出掌力笼罩。明通双掌打空,当即将劲力移向下方。轰隆一声,屋顶被明通打出巨大窟窿。明通的身子借反冲力象弹丸般蹦起,一头撞向杨秀清的小腹。
眼看要被许和尚的光头顶中,杨秀清左掌拍出。手掌离那颗硕大光头还有半尺,突然一股强劲的罡气自顶门透出,轰然击中杨秀清的掌心。杨秀清全身剧震,凌空后翻退出十米,双脚踩上另一处屋顶。脚底刚与屋顶相触,脚下的屋梁便砰然炸开。整间屋子瞬间塌了半边。却是许明通的余劲难以消除,杨秀清只能转移给脚下的大梁承受。
许明通如影随形的追杀上去,杨秀清再不退让,挥拳上迎。两人浮在半空,刹那之间砰砰啪啪已交换了数十次攻防。空中气流激荡,声响如雷。每次两人下落,无论触到什么,什么都是应声粉碎。还好天色很快就彻底黑透,不然被全城人等目睹如此奇景,还不知会造成多大心理冲击。
李名世毕竟是顶级的外门高手,吐了口血也不过让他委顿一时。他很快就缓过气来,跃上屋顶观战。眼前的场景令他目瞪口呆。正看得出神,肩膀上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李名世吃惊之下往旁急跃。落点没控制好,脚下一滑差点摔下。他看清悄然摸出的正是徐简,不由恼怒道:“你小子什么意思?”
徐简神情振奋,一指空中道:“他们两人一时决不出胜负,咱们正好趁机找到何、岑、公三位,一起溜之大吉!”
李名世吃了一惊,仓促之间他念头急转,脱口道:“为何要逃?要是他们两败俱伤,只消等他们内力耗尽,凭咱们五人足可砥定乾坤!”
徐简皱眉道:“安全第一,能以气功凌空伤敌的家伙可比咱们高了整整一个层次。临死之前来一下咱们都未必承受得了。再说结局未必有那么好。要是一胜一败,咱们还是个死字!不管如何咱们先逃出去。要是有情报确定两人互拼身亡,咱们再回来捡便宜不迟!”
之所以耐心跟李名世废话,是因徐简不知其余三人下落。李名世眼珠一转道:“我给你何纵的地址,你去说服他逃。公、岑那边我去通知!”
他飞快的说了个地址,又给徐简指了方向,徐简当即沿着屋顶如飞而去。看着徐简的背影,李名世冷笑一声,留在原地继续观战。
天京城的西南角,刚刚布置好攻破江南大营之战的何纵回到宅子,还没吃完晚餐,屋中灯影一闪,一个夜行人无声的穿了进来。
何纵看清来者后吃惊道:“你不好好呆在屋里,刚入夜就满世界乱窜,当心惹恼东王!”
徐简一把拉住他道:“杨秀清遇上麻烦了。有个高手上门挑战,这会儿正在天京城的上空打得难分难解。你听听这闷雷似的声音就知道了。趁这机会,咱们赶快溜吧!”
何纵脸现讶然之色,但他稍一转念便摇头道:“不行,我不能走!”
“为什么?”徐简大感意外。
何纵叹气道:“大丈夫一诺千金!当时为保下众位兄弟,我已跟东王谈妥归降条件。那种情况下,东王都有气量接受我的要挟,无论如何我也不能做毁诺弃信的小人!”
徐简只有苦笑。没想到原则有时候也是一种束缚。但他转念一想,对何纵而言,确实留在哪边都无所谓。他能有“只为正义事业效力”的原则,已经高出同辈甚多。自己要是逼迫他走倒显得小人相了。
他叹了口气道:“人各有志。既然你不走,其余几个我也不必再去游说。反正你们四兄弟跟我并非一体,我走后东王应该不会降罪。何兄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