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在一间宽阔的书房之内,杨秀清充满兴趣的听徐简细述其“一石三鸟”的精致谋略。皇甫英和赫连轻云也被一并带来,显然是要与徐简随时对质。
“……在下虽然侥幸走脱,但定下心来后越想越惊。霍太乙既然定下这种‘控制或消灭一切高手’的政策,我与他之间绝无善了的可能。我这人尽管能力不高,心气却绝不低,要是被人逼得象丧家之犬,这种处境我绝难忍受。盘算之下,要想自保,必然得投靠某个高层级的大能。而我所知的大能之中,排除一下,只有东王这儿最为合适。
联想到白天在厨房见到那个书童投毒的情形,我就决心赌上一赌。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些女子最喜欢玩弄阴谋整人,出自她们自己门下的人才,估计绝不会是省油的灯!我当即返回那个村子,想视情形决定下一步的举措。回到村里,我意外的发现那书童居然大获成功。想来人都有‘灯下黑’的毛病,历史上许多枭雄人物都是命丧身边小人之手。象反秦的陈胜及唐玄宗时的安禄山,后唐的庄宗李存勖,都冤枉之极的被身边人所杀。这个皇甫英自负奇才,结果也轻易的栽于小人之手!”
听到这里,满脸怒气的皇甫英也不免现出愧色。杨秀清只描了她一眼,便转回目光继续听徐简讲述。
“……我一边盯着厅中的变故,一边在快速构思合理的方案。这三十来个高手,我想收服是绝无可能的。一口气杀了则既残忍,对我又没好处。直到有个熟人突然闯入厅中,这才激发了灵感。于是我抓住那人,跟他交待了几句,他立即返回厅中照我的布置行事。至于后面的过程,可以由赫连轻云和皇甫英分别讲述。我再稍做补充,整个计谋就完全讲清。”
杨秀清兴味盎然,他转向赫连轻云道:“你先说说,你的经历如何,又怎么会听徐简摆布?”
赫连轻云一脸灰败。到这地步她已深知上了徐简的恶当,内心的惶恐真如翻江倒海。她本待不说,皇甫英冷哼道:“事已至此,你做都做了,难道还不敢说吗?”
赫连轻云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她定一定神,惨然说道:“那天夜里我被徐简弄醒,他告诉我说其实他早就是公主的人,公主想借他这个新人办件大事,那就是诛杀杨……杨秀清,夺得金陵城以及百万军民扩充公主的势力。当时我欲待不信,但转念一想,公主肯放他走就已透着奇怪,颜伯秦的叛变更是疑点重重。我们三十个气功好手,居然被一个小书童轻易迷倒,说出去,谁肯信?
徐简此人善于察言观色,每句话都象在解答你的疑惑。他说公主此计谋虑深远,还有借机考察部属能力以及忠诚的用意。我要是不听令或是办不好事,公主必然辣手清理!当时我身处一个陌生地方,与同伴完全隔离。起初我心怀疑虑,只想见机拆招,可是徐简步步引导,我不知不觉就陷入彀中。他让我用独家专修的朱砂掌打他一下,说这是苦肉计的一部分。可我刚刚依言做了,窗外却扑入一个同门对我痛下杀手。徐简也立刻做出夹攻之势。仓皇之中我全力反击,在徐简‘配合’下错手杀了此人。徐简立刻翻脸,拿此事逼迫我依计而行。当时我心乱如麻,走投无路。公主失踪加错杀同门,无论哪条都是死罪。而投奔杨……东王则看来尚有生机。我的小算盘是,万一过几天事态清晰,徐简所言全是谎话,公主其实已经罹难,那我不如真的降了东王。要是此事确属公主布置,到时候自有合适的人来与我们接头——”
啪的一声,杨秀清重重一掌击在案上。他的脸色涨得通红。心下已完全明白那两个女子与人接头的原委。好巧妙的连环计,好阴狠的贼小子!
他突然看到室内三人朝他看来,他当即深深吸气,脸色瞬间平复。他淡然摆手道:“刚才有些旧伤复发,寡人一时气血翻涌。并不碍事,你们继续说!”
赫连轻云继续道:“徐简给了我十七个人,还特别交待东王有慑心神术,我在东王身前必须严格控制心中所想。为免漏馅,除我以外,其余人都是不知此行真相的。他让我告诉同伴,就用被我错杀那人联合颜伯秦背叛为名,跟她们说公主已经遇难,大家都已背负重罪,只有投靠东王才有生路。我私心想这样也好,我有‘救下她们’的名义,无形中打下做她们领袖的道义基础。就算真的投靠东王,我的地位也有保障。反之如果徐简所言属实,则我也是参与机密的核心人员,同样也会立下首功。总之无论真相是什么,我都不会吃亏。所以我就痛快的照他所说,裹胁煽动众姐妹投奔了东王!”
说到最后,赫连轻云痛悔不已,突然伏案痛哭起来。皇甫英厌恶的瞥了她一眼,不屑道:“蠢货,真是一个私心自用的蠢货!”
杨秀清冷冷一笑道:“那么你自己呢,你又是怎么落入徐小子的彀中?”
皇甫英凶狠的瞪了徐简一眼,轻描淡写道:“智者也有万一之失,偶有不察,平常事耳!”
杨秀清点了点头。精英就是精英。做为接班人培养的皇甫英,心态与气度上果然与赫连轻云不是一个等级!
他总结道:“皇甫英的失算我能猜出大概。无非是聪明反被聪明误。阴沟翻船一次,不是让她警觉,反倒令她失态,一心想着掩盖过失挽回颜面!徐简只要抓住这种心理下手,让她觉得有一个将功掩过的绝好机会。只须指个方向,她自己就会急不可耐的跳进坑里!”
他叹息摇头:“强中自有强中手。徐简啊徐简,你小子简直就是成精怪物,对他人心态的把握,甚至还在老夫之上!”
徐简微笑躬身道:“谢东王夸奖。军神韩信曾言他善将兵,高祖善将将。王者口含天宪,运斡乾坤,只消建立制度加识人用人,天下再有才学之士,还不是尽皆为王者奔走效力!”
杨秀清击掌笑道:“你这马屁拍得好,本王闻之真是心怀大畅。你既已讲明真相,从一开始就要陷害皇甫英投靠本王,这么说来,本王也不能责你以不忠不义啦?”
一边的皇甫英冷笑道:“姓徐的,你想做韩信封异姓王,可千万别忘了韩信是谋反未遂死于女人之手!”
徐简斜睨道:“你咒我也没用,东王并非刘邦,你也不是吕后!”
皇甫英恶狠狠道:“我要是做了吕后,一定把你阉了,让你随身伺候!”
杨秀清哈哈大笑。他欢然说道:“好你个徐简,一举擒下殷国皇太女,还送上数十叛将助我声威,你说以此功劳,我该如何封赏?”
徐简从容说道:“我要谦让就显得矫情。我投奔东王可不是为什么‘天下大义’,仅仅是为了个人富贵。但要说一步到位讨个王封,似乎有些过了。封侯可乎?”
“好!”杨秀清慨然点头,“明天我就奏闻天王,封你侯爵,爵号‘江宁侯’!”
徐简欣然道:“此名甚佳,以地名封,远胜什么辅天侯、补天侯一类。如此,本爵谢过东王。”
他翻身跪下,向杨秀清行了正式的朝礼。杨秀清哈哈大笑,伸手将他扶起,拍着他的肩膀道:“后生可畏啊。你的才气过于逼人,我本想训诫你几句,让你不要有非分之想。可是你自己早已把话说在前面,倒弄得本王无话可说。这样吧,为贺你晋封侯爵,本王送你一样小小的礼物。”
徐简愕然道:“什么礼物?”
杨秀清将一只右手举在眼前看了又看,淡然说道:“就是这个!”
他忽然一掌拍下,徐简避无可避,膻中气海被这轻描淡写的一掌拍中,只觉一股磅礴劲力有如海水倒灌入河,瞬间便侵入内陆,夺田淹坝,所至之处,一切生机无不摧毁。极度的惊恐之中,耳边只听杨秀清从容说道:“文武双全,历来为人主所忌。富贵我不吝赐予。只要你真心卖力,封王乃至裂土都无不可。唯这一身气功,本王绝不许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