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的东王府位于南城瞻园。正式的东王府就建在前明的皇宫旧址上,目前正在大兴土木,离完工进度还远。
徐简出了东王府,坐上马车赶回他在东城的侯府。本来他身为东殿丞相,实际就是整个天国的丞相,事务是很繁杂的。但杨秀清特许他在家里办公。除了有事宣召,平时无须前往东王府参见。
刚过了两条街,突然前面一阵喧哗。接着脚步声响,有人朝着马车奔来。车前的侍卫立刻喝止。奔来那人见前无去路后有追兵,又见马车非常华丽,想来车中必是天国要人。她将心一横,大声喝骂道:“难道堂堂天国,权贵里面就没有一个具备侠义胸怀吗?”
徐简把头伸出车窗,往前一看,发现被女侍卫按住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子,长相不算极美,但是书卷气极浓,很有一种江南女子含蓄蕴藉的味道。他好奇道:“这是怎么回事,有谁在后面追你?”
那女子见伸头出窗的是一个年轻的帅哥,不由愣了一愣。她随即认出此子头上戴的是七旒冕冠,她更是被骇了一跳。她定了定神,正要讲述自己的遭遇,后面的追兵已经骂骂咧咧冲了上来。
领头的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半大孩子,皮肤微黑,脸色却显得惨白,一双水泡眼,显得有些酒色过度。杨秀清已命令徐简全盘改造天国服饰,但徐简刚刚做出图样,还来不及全面推开。眼前这个权贵少年一身骚包之极的经典长毛装扮,大匹的黄锻包头,长长的垂到屁股。身上的袍子颜色恶俗、式样更是粗劣,直桶桶的把人裹成粽子。然而这小子却感觉极好。一见徐简的侍卫拿住那个女子,他也懒得过问车中是谁,直接冲上来就要把人带走。
那女子惊惶之下连连呼救。徐简皱眉道:“挡开那个小子,把人带到我的车上!”
戎装带刀的女侍卫立刻将那人推开。那人勃然大怒,喝骂道:“车上是哪个不长眼的小——”
一句话没有骂完整,心情不佳的徐简冷冷喝令道:“拿下,路边打三十大板再送刑部问罪!”
徐简的女侍卫都是亲手精挑的女营精锐,杀过人见过血的。一听喝令,立刻如狼似虎的一拥而上,不由分说按倒那人,扒下裤子就挥仗狠打。
那小子一开始还骂骂咧咧。几板下去立刻鬼哭狼嚎的开始求饶。一个随从见势不妙,连忙高声喊道:“车中的大善人容禀,我家主子是皇亲国戚,天王的嫡亲侄子。打不得,打不得啊!”
洪秀全的侄子打不得?徐简心中冷笑,眼见侍卫已将呼救的女子带到车上,他也懒得理会小人,摆了摆手命令车队起行。
洪天王侄子的下人想要阻拦,被女兵抡起连鞘腰刀砸得头破血流,哭嚎着四散躲避。马车载着那个女子扬长而去。
那女子小心的附在窗边向外看去,直到过了一条街,她才转头对徐简见礼道:“女生员傅善祥见过侯爷!”
“傅善祥?”徐简有些意外,原来这个少女就是天国的女状元傅善祥!他又打量了一遍对方,一边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侯爷?”
傅善祥嘻嘻笑道:“小女子不单知道您是侯爷,还知道您就是最近炙手可热的东王心腹——江宁侯徐相爷!”
徐简惊奇道:“你怎会知道这么多的?”
傅善祥从容说道:“小女子正在备考天国科举,对天国制度及天国人物当然要细加研究。前天女馆里刚刚收到关于衣饰定制的东王府教令,小女子拜读之后,怎会不知戴七旒冕冠的是侯爷?再根据您的年纪、所坐的马车,所用的侍卫,加起来一推导,还能不知您就是那位英俊潇洒、年少有为、好色如命,女侍成群的徐大善人吗?”
徐简也笑道:“你称我为大善人,是想要本侯爷‘善’你吗?”
傅善祥脸上一红,啐道:“果然下流,我不理你了!”
徐简道:“既然如此,那就请下车吧!”
他在车身上敲了敲,马车立刻停了下来。傅善祥意外道:“你不问问我遇上了什么事吗?”
徐简摇头道:“那点破事一眼就看出来了。大概是你出来报名参加科举,结果遇上那位皇亲国戚,于是乎一追一逃,一直逃到本侯的车前。既然你麻烦已除,那就自己回去吧!”
无奈的失陷在天京城中,徐简满心郁郁,哪有心情去泡一个姿色不算绝美的小脚女子。扔下傅善祥后,徐简一路急赶回府,立刻升堂办公,将积压了几天的公文一一批复,随后又做了一系列布置。最后他开始处理一件与傅善祥有关的事务,那就是为天国主持定都后的第一次科举!
前几天经东王同意,此次科举男女分科,徐简做为总考官,对两科的录取都有最后决定权。只有前三名的名次要由东王来定。男科他兼任主考官,副考官是东王心腹卢贤拔。
女科主考官在另一时空本由杨云娇担任。可如今娇姐远在武昌为虞少南效力,所以徐简建议杨秀清从投诚诸女里选出一位。如今杨秀清还没圈定最后人选。而副考官则由前清秀才何震川担任。这个广西书生没考中举人,居然全家参加了洪教主的金田起义。一路血战,他全家二十二口人只剩他自己和一个弟弟,一个侄子!如今何震川官居天王府右史,负责起草诏令兼记录天王的起居注。这种经历,这种资历,当个副考官绰绰有余。要不是他平常跟天王比较亲近,官位完全可能更上一层。没有秀才功名的曾钊扬,如今都已做到东殿副丞相。掌握了很大权力。
正在脑子里盘算这些天国文臣,突然门人报告道:“东殿簿书赫连轻云前来拜会!”
徐简立刻命令传见。自从那天徐简抖露真相,又捉住皇甫英献给杨秀清,赫连轻云只能死心投靠了杨秀清。杨秀清审时度势,立即任命她为东王府簿书,让她有了一个能够浮出水面的正式官职。
出于保密考虑,除了杨秀清的心腹之外,气功乃至异能的存在,对普通官兵仍然秘而不宣。徐简对此做过书面建议。所谓“子不语怪力乱神”,这里面其实有很深的用心。公开宣示异能,固然可能哗众一时,长远看绝对弊多利少。
人的心理,是很容易“去敏感”的,神奇的东西,习惯了也就那样。就象古代的军队,形式上的军纪极度严苛,连顶撞上司、营中喧哗都是砍头之罪。但正所谓蚤多不痒。既然一点小罪就会砍头,人家“去敏感”后就完全不怕你用死罪去吓人了。要是哪个糊涂将领以为小兵不怕违纪是因军法执行的不够严厉,真的照着纸面上有罪即杀,别说很快士兵就会给你砍光,就算杀了一批人后剩下的被你吓住,恐怕人家对你也是恨大于怕。一旦上了战场,你就等着无数人劈你黑刀黑枪吧!
所以在徐简建议下,异能和气功都列为天国最高机密。泄密者是诛九族的大罪!对异能者的培养和管理,都要另找合理的名目。赫连轻云是众女之首,杨秀清当然要控制在自己身边。这个东殿簿书职位不高,但人家是东王近臣。徐简命令大开中门,以平级的规格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