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云娇沿江搜索了半天,没见赫连轻云人影,只能暂时放弃。反正此女只是小脚色,迟点抓住也无碍大局。她用信鸽发出密信后,立即向镇江急赶,前去会见二哥洪天王。洪秀全被称二哥,是因按他的教义,上帝长子乃耶稣基督,他是老二,冯云山老三,杨秀清老四,韦五、石六,杨云娇乃是七妹。
杨云娇弄了只小船,躺在舱里任船飘流。如果全力急赶,速度确实很快。但对人的消耗也大。在这点上,异能者反倒是不如气功好手。如今局势还很暧昧,天京城的变故,她只是通过虞少南传来的暗号得知。所以她要养足精神,以对付可能的意外。
船只还没漂到芜湖,突然通的一声,似乎被什么东西撞上。杨云娇皱起眉头,跳出舱来一看,发现前方横着一只太平天国的官船。还没看个清楚,小船已开始漏水,水线很快没到脚面。杨云娇正要飞身跃上官船,忽见船上闪出一个男子。一见下方的惨状,那人啊呀一声,赶紧捡起一根绳索丢了下来。杨云娇也不想随便展露身手,当即抓住绳索,手脚敏捷的爬了上去。
那个男子对着杨云娇连连鞠躬,口里赔罪不迭。杨云娇也不为已甚。她见那个男子一身明代冠服,不由有些好奇。询问之下,那人说道:“在下姓朱,乃是前明宗室。天国定都天京以后,我参与了第一届科举,中了一甲探花。如今有一个大丞相府政务秘书头衔,同时在传教司下辖的山川地理勘测局任职副局长。”
杨云娇诧异道:“咱们萍水相逢,兄台怎会跟我说这么多?”
朱姓探花笑道:“实不相瞒,我一见夫人,便知是天国贵人。日后说不定还要仰仗夫人提拔,又怎敢对夫人隐瞒什么!”
杨云娇大感兴趣,问道:“说说你凭什么认定我是天国贵人的!”
朱探花一指杨云娇的遮面纱巾道:“这‘幕离’乃华夏服饰,满清的贵女不会用,辖下的汉女不敢用。夫人如此穿着,足证与满清并无关系。并且身份绝不会低。既是贵人,却敢独自泛舟于江上,除了我天朝贵戚,哪家女子能有如此飒爽英风?”
杨云娇哈哈大笑,指点着朱探花道:“拍马屁你倒是在行。日后一定是个大大的奸臣!”
朱探花微笑道:“未必说话难听的才是忠臣!我以为做臣子的只要守律法,能办事就是忠君,何必扳起脸孔弄得君上食欲不振?”
杨云娇点头道:“你的这番话倒是有些见识!”
双方谈得愉快,朱探花便延请杨云娇去舱室休息。一进里面,杨云娇却见舱室的角落绑着一个女子。细看之下,她几乎叫出声来。她立刻飞身急退,伸手扣住朱探花脉门道:“你究竟在为谁办事?”
朱探花一脸愕然,反问道:“我早说过,我是徐相属下,还能为谁办事?”
杨云娇厉声道:“徐简有指派你擒拿此女吗?”
朱探花这才有些明白,解释道:“我此次办差,本来与此女无关。只是归程里突然有个女子跳入船里,身上居然寸缕不着。起初我吓了一跳,以为是什么水中精怪。哪知询问之后,才知她是东王府的护卫头领。我赶紧弄了衣服给她穿上。又请她喝酒。她却对我说了一些大犯忌讳的话,说什么东王要完蛋,徐相要做乱,杨七妹勾结外人要祸乱天京,篡夺洪天王的江山。我被吓得不轻,偷偷在酒里下了点药,将她迷倒后捆绑在此,打算回京后交给徐相处置!”
刚说到这里,背后突然崩的一声。杨云娇闪电转身,发现受缚的赫连轻云已挣开绳索,正茫然向着自己看来。一见杨云娇,赫连轻云神色慌乱,身子往后一靠,已将船舱撞出一个大洞。正要逃脱,杨云娇冷笑道:“贱人受死!”
她遥遥招手,丝丝银光从掌中射出,象个蚕蛹般将赫连轻云罩住。赫连轻云刚刚腾起,便扑通一声栽回地上。朱探花目瞪口呆,失声道:“这、这是什么神术?阁、阁下究、究竟是什么人?”
听到响动,几个持刀男子飞快的冲了进来。杨云娇一只手擒住赫连轻云,另一只手对朱探花挥了挥道:“让你的手下退开。我有要事宣布!”
朱探花尽管吃惊,勉强还能镇定。他想了想,干脆的将属下挥退。杨云娇点了点头,暗道此子堪用!她对朱探花道:“我就是赫连妖女提到过的杨七妹。她说的大致不差,我已与徐简结盟,刚刚拿下了杨秀清,此刻正要去镇江面见天王。一来替天王治病,二来要向天王讨个‘监国女王’封号。你且说说,你已听到这个秘密,又将如何处置?”
豆大的汗珠从朱探花头上沁出。但他眼睛的余光看到被杨云娇拿获的赫连轻云,联想到刚才的情景,瞬间便拿定了主意。
他上前数步,在杨云娇身前肃然拜倒,口称:“臣朱由札拜见监国女王殿下!”
杨云娇目光冰冷,杀气森森的问道:“你所谓能办事的忠臣,对君主就是这么个忠诚法?”
朱由札正色道:“我天国以神道立国,监国殿下乃上帝之女,天王胞妹,臣不知忠于殿下犯了哪条天规!”
“那么徐简呢?你是他的属下,要是我命令你取他人头,你干还是不干?”杨云娇咄咄逼人。
朱由札坦然道:“殿下若下了这种命令,臣首先要问徐相所犯何罪。若罪行昭彰,则臣请求依法逮捕,然后交由三法司依律处断!”
杨云娇声色俱厉:“假如我不跟你**,一定要你杀了他呢,你杀还是不杀?”
朱由札长叹道:“我会劝谏三次,如果殿下坚决要杀,我当提刀为殿下杀之!”
“哦?”杨云娇倒是吃了一惊,随即鄙夷道,“我还以为你会死守原则,哪知却是个没有气节的小人!”
朱由札苦笑道:“三代以来都是家天下,不是法天下。按儒家的礼教,君王要任性胡来,臣下最多也就是死谏。难道还能翻脸?我不认为死谏有意义,又不想触怒君王,当然只能三问而后执行了!”
杨云娇深深的沉思,最后问道:“那么假如有一天,我跟天王起了冲突,你是站在天王那边还是我这边?”
朱由札毫不迟疑的答道:“儒家的原则,臣可择君。在天国与满清之间,臣选择天国。而臣从没在满清做过官,所以并非贰臣。在天国,臣从没见过天王,所以天王是臣之共主,臣却不是天王的私臣。今日恰逢监国殿下。殿下身具龙脉,自然有收揽臣的资格。臣投奔了殿下,殿下就是臣的私君。按礼教,臣为殿下臣子,殿下为天王臣子。臣子的臣子就不是臣子。所以若殿下与天王决裂,臣唯有忠于殿下!”
杨云娇奇道:“有这么回事?我以前怎么听说全天下所有人都只能忠于皇帝?”杨云娇读书不多,对此确实不太了然。
朱由札笑道:“这是不读书者的误解。臣的说法都是有依据的,殿下尽管翻阅儒典或是质询鸿儒来与臣对证!”
杨云娇摆手道:“没有那个必要!那好,我今天就收你为我的私臣。你给我记住今天的话,要是敢于背叛,我会让你后悔生出来!”、
话说得粗鲁,朱由札却毫不在意,只是说道:“殿下多虑,以殿下的神术,臣等凡夫岂敢有背叛之心!”
意外的拿下赫连轻云,又撬了一次徐简的墙角,杨云娇心情大好。她坐到桌边,问朱由札道:“徐简让你办的是什么差事?”
朱由札躬身答道:“徐相承东王旨意,让臣送翼王归天!”
杨云娇微吃一惊,忙道:“那你办成没有?”要知道当年在广西,杨七妹与石达开交情非浅。
朱由札不动声色的答道:“臣幸不辱命!”
惋惜只是刹那间的事,杨云娇很快恢复冷静。一想到东西南北翼王全灭,整个天国,自己已经是天王之下无可争辩的第一人!杨云娇就象看到至高权力的大门已为她缓缓打开。一种无比的迷醉感令她如登仙境。以致于忽略了朱由札那鹰视狼顾的犀利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