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秦漫还是很想对他说一声‘对不起’,但她挣扎了几次仍旧是没能说出。许是因为本身的傲骨无法对人真正低头,许是因为她认为任何一个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会选择她所选,所虽然读得懂他的悲伤.却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去安慰他。
尤子君却出乎她意料的点了点头,用一种颇为赞赏的语气对她说道:“很好,很好,的确是个聪明绝顶的女人。”只不过这种聪明,却是连他算计在内的,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他的失败,因为他没能收服这个女人。
秦漫闭了闭眼,终究是让自己冷静下来了。她目前的身份地位,还不能与他硬碰硬,再现今日之事终究是对他伤害最大,无论他做什么都是情有可原的,何况他也不曾对她大吼小叫呢?她只能涩涩地低声说道:“我曾提醒过你,可你没有在意。”
当然,秦漫当初的确是一时摇摆不定提醒过尤子君:“夫君自个小心照顾尤姑娘。”只是这种含蓄的提醒在当时来说,尤子君又怎听得懂分毫?女人之间的争斗,男人向来是不理解的。利用稳婆接生的便利窒息胎儿————这种手段尤子君自然也是想也不曾想过。
“回你自个儿的院子去,明天你还得打一场硬仗呢。”尤子君淡淡地笑,他还是没能对着她发脾气。她一直都是这么平静的神情,害他有一丝发脾气的念头都会觉得是自己在无理取闹欺负她。
秦漫也知道此时留在这里不合时宜,也随时有惹怒他的可能,便点了点头往外走。经过冷彤冷凝身边时,她轻声嘱咐了一句:“好好照顾少爷,别让少爷伤了自己。”冷彤冷凝别扭的点了点头,她们当然看不懂少爷与少夫人之间的暗涌,但她们却能察觉到少夫人是有什么事瞒了少爷又被少爷知道了的,所们欢喜少夫人也不是一——憎恨少夫人也不是。
恭漫离开了房间,但她却不知道,她那一句话让尤子君是痛到了心甲。
尤子君缓缓的在桌前坐下了,仿佛鼻尖还闻得着那血腥味儿。他轻轻的揉捱着发疼的眉心,命令道:“冷彤,拿酒来。”
冷彤大惊,少爷不是说过不再沾酒了?她急忙劝道:“少爷,饮酒伤身.少爷还是不要…”
“我让你拿酒来。”尤子君重复了一遍,声音比之前要冷上几分。
冷彤为难的朝冷凝看过去,见冷凝对她点头示意,她便只好转身出去拿酒了。或许让少爷醉麻醉,比清醒着这么痛苦要好得多吧。不一会儿冷彤抱了两坛酒进来了,放在桌上刚想取杯倒酒,尤子君却径直拎过酒坛,打开坛塞便抱着痛饮。冷彤与冷凝踌躇了好几回想去阻止劝解,最终却还是忍住了。两人心里默默叹着气,退到门外去守着了。
尤子君确实很久没喝过酒了,当初因他一时龛杯,使得尤苦遭遇不测,他便决定不再沾酒。可如今他想不出二种方法能让他少一些痛苦.便顾不得那许多了。
一坛酒下肚,尤子君的眸子显得迷离了许多,他便想起方才秦漫吩咐冷彤冷凝的那一句话,然后他颇为自嘲的笑了。
别让他伤了自己?伤他最深的,是她秦漫吧?
他打开了二坛酒,一口气灌了大半坛,砰的一声将酒坛重重搁在桌上,低沉的笑声便从他喉咙里滚了出来。他实在是没有想到,一个女人能让他的心痛到如斯地步!向来只有女人为他痛,他何时曾为女人痛过半分?即便是沈玉涵去世之时,他也只是愧疚与愤怒,因为他知道沈玉涵是被人所害,他没有做到对六王爷的承诺,所以他对六王爷愧疚.对凶手愤怒。
此时他似乎有些醉了,不过风度还在,不似一般醉汉举止粗鲁。他嘴里喃喃地道:“夫人,夫人好心机….可夫人就不曾犹豫过吗?夫人可知这样一来,为夫就更加身不由己了呵呵呵夫人啊…”
“少爷,少爷”有些虚弱的带着哭音的声音从床那边传过来,让尤子君转过了头。
哦,是尤姑娘啊。醒的好,他正想找个同病相怜的人说说话呢。尤子君强撑着身体站了起来,慢慢的走到床边坐下了。
尤姑娘梨花带泪的看着醉酒的少爷,心里的难受劲就甭提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醒过来的,她只知道当她听见少夫人说她肚里孩子已经被害死的时候,她简直想跟孩子一起死去!可她不愿就这么死了,所求少夫人救她,她要活着看见害死她孩子的人是怎么死的。
“很心痛是不是?”尤子君伸手抚摸着她的脸庞,轻声问道。
“少爷”尤姑妙只哽咽着叫了一声,便再也忍不住嘤嘤的哭了起耒。这一回她没有做戏,可她多么希望她只是在做戏,而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一一
尤子君脸上的神情变了,猛地用力捏住她下巴,冷冷地说道:“你也知道心痛?你也知道流泪?你怎么不想想我心痛过多少次?你怎么不想想还有别的女人暗地里哭过多少回——一甚至还有死去的,她们又在你身后呆了多少个日夜?”
尤姑娘吃痛,却还拼命惊恐的摇头:“不,少爷,贱婢没有害人!她们的死跟贱婢无关,贱婢不敢,不敢的啊……”
尤子君的力道更重了三分,咬牙切齿地问道:“那是谁在害人?!你说!”
“少爷痛”尤姑娘吓的眼泪簌簌而落,她还从未见过少爷这般可怖,可她能说吗?她说了少爷会信吗?只怕先死的——会是她吧。
“我想……杀了你。”尤子君不轻不重的说道,手缓缓的滑下,耒到尤姑娘的颈项间,茫茫用力。
尤姑娘身子还未恢复,此时是想后退也没有气力,更何况她面对的是身强力壮的男人呢?她只能尽全力地叫道:“救一命!”
此时守在屋外的冷彤冷凝听见屋里的不寻掌声音,同时推门而入,却见到这一幕,心底都大骇。两人赶紧奔过去,一人扶住尤子君一只手臂,想要将他拉开。
“少爷,万万不可,明日大审,尤姑娘是证人啊。”冷彤在发现拉不开后,着急地劝道。冷凝也慌了神,连连说道:“少爷,少夫人好不容易才及时赶到,救下了尤姑娘。少爷可不能铸成大错啊,万一尤姑娘死了,族长定然会借机发难,届时老爷要护着少爷,只怕连老爷也要背上“官大压人背弃宗族’的恶名呐。”
尤子君怔了怔,是了,他一直隐忍,不就是为了防止族长将长房里任何人除籍么?他松开了手,见尤姑娘不住的咳嗽,神智也清醒了些。冷彤冷凝见少爷松了手,这才吁了一口气,心想幸亏发现及时,否则少爷就铸成大错了。
尤子君提起那坛未喝完的酒,转身往外走,他实在不愿再多看这个女人一眼了。但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头,古怪地笑着说道:“兰珍,你知道你这是什么吗7”
尤姑娘惊魂未定地看着与以往温和模样判若两人的少爷,不敢开口说一个字。
尤子君仰头灌了口酒,大笑了三声说道:“你是咎由自取!”说罢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房间。
尤姑娘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泪流满面。怎地,她眼神冰冷了起来。是谁,是谁害了她,她————清楚的很!冷彤与冷凝担心少爷,便也顾不得尤姑娘了,匆匆奔出房间寻找少爷去了。
外边还下着暴雨,似乎暗示着过场暴风雨还没有过去呢。尤子君抬手就挥掉了冷彤举着的伞,咕哝道:“我警告你,不要妨碍我,不然我早晚有一天要杀了你!”
冷彤眼睛都被雨水冲的睁不开了,只能尽力的吼道:“少爷,这样会着凉的!冷彤扶少爷回房吧!”
“回房?”尤子君半眯起眼,雨水便顺着他的眼角淌下,“哪里?轩院现在被那个贱人占着呢,你们…你们又不让我杀了,我没地方去了…”
冷彤忍不住哭了,因为她知道少爷心里一定很难受。她努力定了l神,回头对冷凝叫道:“冷凝,少爷喝醉了!我看我们还是把少爷扶到少夫人房里去吧!”
“这样好吗?少爷似乎不愿见到少夫人…”冷凝想起之前少爷与少夫人的对峙,心里有些犹豫。
“谁说的?谁说我不愿见到她?”尤子君喃喃地说道:“我最想见的就是她了,是她不想见我……她根本不在乎我的感受……她不喜欢我…”
冷彤将尤子君的左手架到房上,冲冷凝叫道:“我们快把少爷扶进静宁院吧,不然这么大雨,少爷会淋病的!”
“好,走吧。”冷凝说着便将尤子君右手架到自己肩上,与冷彤一块儿将尤子君扶往静宁院去了。
尤子君一路还在嘟嚷着秦漫不喜欢他,让冷彤与冷凝听了心里既是难受也是吁叹,少爷还是过不了少夫人那一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