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建虏内斗
“让我们找鸟粪岛？”
腊月二十三，当黄龙结束第一次远洋探险，返回旧港的时候，他本以为自己会迎来许多人的欢迎和庆祝。
结果不曾想，在礼炮响起的同时，他就拿到了朱由检让人从广州发往旧港的文书。
这文书内容还是让他去找鸟粪岛，一时间黄龙有些无语……
他一度怀疑自家殿下是在和自己开玩笑，不过看了看手里的文书上的章印，他还是转头看向了旁边的一名指挥使道：
“让诸卫把各处航道上的鸟粪岛都坐下标记，然后派土人挖掘鸟粪，运往北港和广州等地。”
“是……”旁边的将领也露出了有些无奈的表情，谁能想到他们海军还得干这个事情。
“听闻颜思齐他们也被殿下下了军令要寻找鸟粪岛……”
李旦忽的开口，而黄龙一听便摇了摇头：
“想来殿下有殿下的考量，另外这军报上也提出了明岁收复安南，海军需要出六卫兵马配合五军都督府，眼下旧港的情况如何？能出这么多兵马吗？”
黄龙在询问李旦，而李旦也微微颔首道：
“五卫兵马，应该可以监管和弹压土人的反叛和游击势力。”
刺耳的木哨声响起，在六千两白旗马步兵抵达的同时，整个兴京城北门亮起火光，弓箭手张弓搭箭，火炮手也用劣质的火炮瞄准了城下的两白旗。
只是看着朱由检那心不在焉的模样，朱由校想了想还是没问，只是摇了摇头，继续低头处理奏疏。
他手上可是掐着文官许多黑料，如果不是一口气放出来会导致官场震动，官员补充不上，他早就放了。
没有努尔哈赤的命令、他就只能老老实实的呆在蒲儿河城。
“等等！”
眼下手握上万兵马的阿敏是一个最大的变数，只要阿敏不倒向代善和莽古尔泰，黄台吉手中的兵力就足够压制他们。
“醒了？！”代善和莽古尔泰瞳孔一缩，当即脑中闪过无数画面。
现在他在一点点的放出黑料，基本每年一次来清理地方官员，换上燕山学子。
调六卫兵马，似乎也差不多是海军的极限了……
只是当黄台吉走进殿内的时候，他只见到了躺在床上，脸色发白的努尔哈赤，以及跪在一旁的李永芳。
他也没有当一回事，随意擦了擦后，便用纸给堵上了。
范文采不是传统的文人，他策马上前充当马前卒，对着城门上的金军痛斥，而城门楼的金军听到黄台吉手持努尔哈赤的诏书，便都开始犹犹豫豫了起来。
莽古尔泰也不傻，因此在听到代善的话后，二人一合计，当即就下令封锁兴京城。
只是在他抵达兴京城皇宫的时候，两声轻咳同时响起，侍卫赶紧将他拦住。
自从勋贵被赶出五军都督府后，他们就只剩下了一个事情可以做，那就是帮皇帝祭拜皇陵……
合上文书，黄龙对李旦吩咐道：
“让下面的人积极征募土人去挖掘鸟粪，殿下安排的事情不要马虎，好好应对。”
过了片刻，当代善来到殿前，扈尔汉才开口道：
只是朱由检也没有交代清楚，多大的军功才能世袭爵位，让爵位不跌下去。
“老八，汗阿玛什么时候下发过诏书？我们怎么不知道？”
阿敏如果知道代善和莽古尔泰做的事情，他只能按兵不动，而不能像黄台吉一样带兵去上京城。
他们扶着女墙，低头看着城外的黄台吉和六千两白旗兵马，皱了皱眉。
“大汗召见三位贝勒，请……”
在他们密谋的时候，被提前调回兴京城的范文程就眯了眯眼睛，而一天之后的上京城皇宫禅房里，范文程的哥哥范文采也神情紧张的从禅房外跑了进来：
代善不相信黄台吉有什么所谓的诏书，但是在他刚刚说完，黄台吉就缓缓抬起了一只手，而手上拿着的则是一份诏书。
朱由检看着眼角抽搐的朱由校，用看戏的表情轻笑，随后转身便离开了养心殿。
实际上朱由检没想那么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文官若是开口，玩党争玩手段，他们也玩不过自己，朱由检一点都不怕。
“大汗受了风寒，只是现在已无大碍、就是还一直睡着，说不得话，诸位可远远地请个安，不能扰了大汗。”
“既然大汗安好，还是让我等见得大汗，才能安稳人心。”
代善这群蠢货以为他们在兴京城呆了三年，把兴京城都掌控好了，却不知道黄台吉一直在布置棋子。
“狗奴才说什么昏话！大汗还安好，哪里来的赵高？”扈尔汉表面是训斥莽古尔泰的副将，实际上是在指桑骂槐。
但眼下黄台吉只是让人送消息过去，这就给了阿敏一个重要消息。
“这是殿下之前下令的，当时万岁您在做木工，还亲自点了点头……”刘若愚老实回禀。
这种情况下，努尔哈赤绝对不能出事，哪怕他被疼痛所煎熬，但只有他在，大金才能安稳，才能抵御明军。
“如今我大金只有方寸之地了，连回旋之地都没有了，若是大金没了，要这个汗位有什么用！”
倒是黄台吉十分坦然的走进了宫殿内，而宫殿也在下一秒被人关上了殿门。
结果朱由检却拿起一本奏疏说道：
“皇帝嘛、日理万机，自然要兼顾天下之事，三百七十两银子都够五口之家在京城安家落户，买骏马、穿苏绸，富裕一生了。”
他一进入城中，便见到骑马而来的范文程前来，而代善和莽古尔泰也下了城楼。
“汗阿玛到底怎样了！？”
他们二人对视一眼，代善才开口道：
“即便今年不动兵，明年呢？后年呢？”黄台吉看的很清楚，如果大金找不到一个出路，被朱由检堵死在奴儿干之地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事实也证明，在为了当官上，上千万秀才里，必然会冲出一群佼佼者。
“咳咳！两位贝勒、大汗正需要静养，既然看过了，那便出去吧……”
代善和莽古尔泰进去后没有观察细致被扈尔汉叫了出去，所以走出宫殿时，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范文程一开口，代善和莽古尔泰都莫名有些心虚，而黄台吉则是当即策马向着皇宫赶去。
“弟弟确定要用那些自己考上来的考生吗？”朱由校皱眉反问。
毕竟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科举的难度比恩科大很多。
旧港并不是绝对的安全，山区之中还有数量众多的土人在发动对汉人的袭击，所以必须留兵镇压。
当范文采走进禅房，黄台吉当即起身，在昏暗的禅房内接过手书，皱眉看了一遍。
显然、努尔哈赤还活着，不过他的状态却没有扈尔汉说的那么好。
对于这种人，朱由检往往是直接刷下去让他从书吏做起。
这么看来、恩科的含金量似乎比科举低不少。
不过说起爵位……
念完、他将奏疏放到了朱由校的龙案上，而朱由校似乎也对这种勋贵的事情不感冒，当即批下了。
但如果是旁人说出这个数目，那就让他们有些担心了。
“汗阿玛可说有什么事情？”
诏书的出现，让城头的金军面面相觑，一时间纷纷放下了手中的弓箭，而代善和莽古尔泰也呼吸一滞。
“就这些……”朱由校看了看自己案头超过一百本的奏疏，眼角抽搐。
喜剧性的一幕发生，前几日还是政治对手的莽古尔泰和代善开始站在一边了，因为黄台吉给他们带来的威胁和压力太大。
代善和莽古尔泰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前往，但当他们来到宫殿前的时候，却忽的听到了一声咆哮：
“都滚！叫黄台吉来！”
实际上他们也怕，害怕没了军功，真的被去爵。
他似乎在想，自家弟弟难道不担心文武冲突，以及文官听闻三人封伯后，要求将三人调回京城吗？
咆哮声让人心里一颤，而扈尔汉也快走的杵着拐杖走出来，在见到代善三人后连忙道：
“大汗只见黄台吉贝勒，另外大汗说了，让二位贝勒自去三个牛录给两黄旗。”
黄台吉忍不住开口就骂，而范文采则是说道：
“贝勒，大汗病重，这是家兄和扈尔汉大臣让人送来的消息。”
“哥哥慢慢处理，我去古今典籍馆看看《永乐大典》的抄录如何了。”
不过、今年恩科之后，许多秀才或许会改换心思，直接放弃明年的科举，改考明年的恩科。
“算上蒙古人和汉营，他的兵力恐怕不下于你我……”
“对了哥哥，燕山的恩科也结束了，这次录取进士四百余人，其余学子则跟随录入的进士南下就任。”
“东军都督府亦东河城塘骑出城骚扰建虏亦迷河城，斩首假虏二十七级，北虏五级，请发赏银三百七十两……”
也几乎是在他走向旧港城的时候，四国岛的颜思齐也同样下达了类似的军令。
“是……”李旦作揖应下，而黄龙也转身向着旧港城走去。
这样的消息被驻守在亦迷河城的莽古尔泰听到后，他当即带领亲随，连夜赶回了兴京城。
而他们的军令都指向了京城的朱由检，可朱由检此刻却整个人清闲了下来。
“河西布政使梅之焕请朝廷增发耕牛两万头……”
这还是努尔哈赤平定女真以来，建州女真第一次对自己人刀兵相向。
一名镶蓝旗的甲喇额真上前小声对二人道：
“主子爷、宫里传来消息，说大汗醒了……”
很快、两白旗六千人调集完毕，黄台吉也骑马出了上京城。
如这次四百三十七名恩科进士，有八十九名就是非燕山籍的平民秀才。
代善这么说、显然是看努尔哈赤情况不妙，不想让努尔哈赤生病的消息被黄台吉知道。
倒是在他走后，朱由校才对刘若愚问道：“我有下旨抄录《永乐大典》吗？”
原因很简单，他不是皇子，他只是努尔哈赤的侄子。
黄台吉脱下大裘，随意丢到地上，而那份诏书也被他丢到了桌上，滚落后露出空白的内容。
“是……”
“刘爱塔！范文程！你们是要学赵高么！？”
想到这里、黄龙和李旦等人只觉得朱由检对海军的情况十分了解，倒没有什么别的心思。
许多人都选择暂时放弃天启七年的科举，来专攻一年恩科的试题。
似乎是验证了这句话，入冬以来努尔哈赤的身体便每况日下，直到三天前，努尔哈赤彻底病倒在了床榻上，连轮椅都做不得了。
阿敏这人吃软不吃硬，如果黄台吉让人去威胁他，阿敏必然会厌恶黄台吉。
“哼！”莽古尔泰见两人退了一步、昂首冷哼一声，又要跨步，另一人又走了出来。
人说东北苦寒，尤其是到了冬季，年纪大一些，虚弱一些的人难以渡过……
随后他带兵南下，不过三日的时间，疾行四百余里，直到第三天的深夜才抵达了兴京城下。
过了片刻、代善才不甘道：“开城门！”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冬季太过干寒，在走出上京城的时候，黄台吉却突然开始了流鼻血。
一是捞也捞不了多少，二是只懂得捞银子的勋贵，顶多也就是几十年后便被去爵了。
三个问题从难到简单，大部分人都只答出了第三个问题，前两个问题要么就是不切实际，要么就是高谈阔论。
朱由检去看《永乐大典》去了，朱由校在处理奏疏，外部的赈灾也在持续，似乎一切的事情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随着扈尔汉开口，莽古尔泰和代善对视了一眼，随后两人由扈尔汉领着进了殿内。
扫北之役已经结束小半年了，朱由校自然已经开始拟定对将士们的功赏，而这其中如之前朱由检所想的一样，最难拟定的还是熊廷弼三人的功绩。
眼下类似英国公府的张之极、张世泽，以及其他公爵、侯爵、伯爵等等爵位的勋贵都开始派勋贵子弟去燕山入学。
只不过别忘了、恩科现在是一年一次，而科举要三年一次，人生才多少个三年？
“孝恪皇后忌辰将至，英国公张维贤请遣定西侯蒋惟恭祭永陵，特请拨银五百两……”
“这……汗……”莽古尔泰有些不服，想问问努尔哈赤怎么想的，但最终还是有些害怕，最后没有喊出来。
唯一有难题的就是策论，因为恩科的策论都是朱由检亲自下发的，而今年的策论主要有三个问题。
“朔方发了白灾，要拨银三万两……”
“这才几年，他就把两白旗补充到六千人了？”
“调两白旗、一个时辰后随我南下，上京城交给济尔哈朗驻守，同时向阿敏传消息，告诉他莽古尔泰和代善的行为。”
轻咳之人有范文程，另一人却是大金的额驸刘爱塔。
若是努尔哈赤死了，他们必然直接回答说“是”。
不过以他们二人的手段，又怎么玩的过黄台吉？
想到这里的黄台吉眯当即开口道：
不过在他们过的悠闲时，兴京城的建虏却乱成了一团。
进入殿内、两人隔着一个屏风看到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努尔哈赤，虽然距离有些远，但他们还是能看清楚听到努尔哈赤沉重的呼吸声，和看到不断起伏的胸膛。
这样的变化下，如果努尔哈赤病重的消息被黄台吉知道，恐怕大汗的位置就轮不到他们了……
“嗯？”朱由校愣了一下，又古怪的看向自己弟弟。
“哼！”
“二位，我奉汗阿玛的诏书前来，敢问封锁兴京城是汗阿玛的意思吗？”
“熊廷弼、孙应元和满桂三人的爵位，弟弟是怎么看的？”
和朱由检预料的差不多，大明上千万秀才里，许多人早就注意到了恩科这个最快的捷径。
“怎么连三百七十两这么点银子都需要朕来处理了？”
显然、他不止诈了代善一手，而是好几手。
这样的僵持持续了一刻钟的时间，代善和莽古尔泰才一前一后的姗姗来迟。
“今岁关内遭遇大灾，朱由检即便想要北伐，也需要顾及钱粮的问题，一时间怕是没有那么快能北上。”
见到他们居然敢阻拦自家主子，莽古尔泰身边的将领勃然大怒。
在代善的下令中，城门打开，黄台吉也带领两白旗六千马步兵进入了兴京城。
面对这扈尔汉，莽古尔泰略微皱眉，有心反驳他，但是为了大局着想他还是停住了脚步。
代善还是不信，但黄台吉却策马上前道：
“二哥若是不信，可以放下吊篮，自己拿诏书去看。”
“是吗？”朱由校似乎忘记了，不过当他低下头看着这堆奏疏的时候，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两人都是外臣，可受不住这话，而且莽古尔泰又是皇子，他们一时间也不敢阻拦不。
这么一来、兴京城中除了两黄旗外，便是他的两白旗兵马最多了。
黄台吉见到正主来了，也不惊慌，而是策马上前，对着城头的代善和莽古尔泰询问。
朱由校一个“朕”的自称，不难看出他有些烦躁。
只是眼下努尔哈赤还活着，而他们又不敢弑父，局面有些被动。
他很清楚，努尔哈赤一直想把位置传给黄台吉，如果不是复辽之役中，黄台吉也被重伤晕了过去，或许这个监国的位置都轮不到他。
主要是他不知道殿内的努尔哈赤到底怎么样了，贸然闯进，若是努尔哈赤真的无碍，他反倒受罪了。
当他走出殿内，露出的是五大臣之一的扈尔汉，而此刻的他支着拐杖，一脸病态，行走艰难的呵斥道：
从诏书到镶蓝旗的甲喇额真，再到范文程，最后是扈尔汉……
想到这里、朱由检将最后一本奏疏放到了朱由校的案头：“今天就这些了……”
正当众人僵持时，迟了莽古尔泰一步，同样从亦迷河城赶来的代善大声喊着，而扈尔汉和范文程对视一眼。
“这次平了安南，南军都督府应该会进军旧港等地了，届时我们的压力会小上不少。”
况且恩科和科举不同，恩科只要考上就会发进士、贡士、举人三种资格。
祭拜皇陵这种事情，每年大大小小有三十几次，分别是祭拜皇帝和皇后，也算勋贵为数不多可以做的事情。
进士一般就是下放县里担任正官，贡士则是正官替补，举人则是从书吏做起。
“是！”范文采作揖应下，心中不由佩服黄台吉。
“放肆！黄台吉贝勒奉大汗的诏书前来，谁让你们关城门的？！”
说罢、他侧过身子去，拿着奏疏继续念道：
代善想要再上前一步看清楚，不过这时扈尔汉却咳嗽道：
相比较科举还要看考官想法的抽象理论，恩科所考的都是实打实写在教材上的答案。
“哔哔——”
更何况从这次黄台吉出动前往科尔沁的兵马数量来看，这家伙在上京城发展的十分迅猛，兵力甚至一度盖过了他和莽古尔泰。
“汗阿玛病情虽稳，但为了以免不测，最好还是紧锁兴京城，不让消息外传……”
当他看到范文程说，代善和莽古尔泰封锁兴京城的时候，他便忍不住骂道：
“明军北伐迫在眉睫，大金国运在此一战，这两人还在想着争权夺利！”
当朱由检躺在养心殿一张摇椅上，手里拿着奏疏，念了念后递给旁边龙案的朱由校时，朱由校突然叫停道：
至于他们会不会在其中捞银子？这点朱由校也并不在意。
朱由校想问问朱由检的意见，却不想朱由检直接了当道：
“熊廷弼开原伯，满桂泰宁伯、孙应元广宁伯……”
代善虽然在亦东河城被明军打垮，死伤不少，但是毕竟心计不差，于是出来后立马对莽古尔泰道：
“……”黄台吉的行为让代善紧张了起来，他正准备说“好”，却不想背后却响起了急匆匆的脚步声。
第一个问题是怎么治理安南，第二个问题是怎么治理一府之地，第三个问题是如何治理一县之地。
眼下棋子已经布置好了，而黄台吉也看向了躺在床上，似乎有些熬不过去的努尔哈赤。
他走到了床榻边跪下，紧紧握住了努尔哈赤的手，表情沉重道：
“汗阿玛，大金还有困局，您还不能走……”
“只有给明军一场惨败，大金才能活下去！”
黄台吉的话说完，昏睡三日的努尔哈赤也颤抖了一下眼皮，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