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前一小时,碧月帮我办了离职手续,说难听点是辞退手续。
??几日酬劳竟然有三百多块,我拿着那“巨额现金”告别了我的守存房,落魄的象一个无家可归的暴发户。
??院落里停着灵车,旁边放了一个担架,上面躺一个人,白布蒙了全身,周围站几个警察,从别人议论中得知那是刚打捞上来的无头女尸,还未找到家属。
??我心想:人生苦短,她算早日解脱了。
??我牵着贝贝的手走过去,警察立刻警觉起来,问:“什么人?站远一点。”
??我没理他,一步步朝大门走去,渐渐远离了这个接近亡灵的境地,走向了一个未知的将来。
??走出大门,贝贝问:“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去哪里。真的有点羡慕那女尸,她已经不需要发愁生计,也不用发愁脚下的路延伸到何方。死亡并不是那么可怕,没有明天的活着更为恐怖。
??既然没有明天,何不今朝有酒今朝醉?
??我抱着贝贝等出租,好久才来一辆。我几乎快要抱不动她,她悄无声息的长大了。
??我选择了自助餐厅,这里啤酒任饮,食物尽兴,正是我目前理想的选择,每人100元,儿童半价,我手里的钱足够应付。
??将贝贝安顿好,我象一个没出息的饿死鬼一样把各类食物装满盘子,蚂蚁搬家式的转移到餐桌上,贝贝人小鬼大的将餐巾呈菱形围在胸前,左叉右刀,像模像样的乱比划。
??我又拿了几罐啤酒,终于坐下来,问贝贝:“妈妈象不象酒鬼?”
??“嗯。”她捧着一碟沙拉用手抓,吃的嘴边都是沙拉酱,象一个小花猫。我不管她,今日,想怎样吃就怎样吃好了。
??我开启一罐啤酒,咕咚咕咚灌下去一半,夹起三文鱼片塞进嘴里,我问贝贝:“妈妈很笨,是不是?”
??“是的。”她回答,一本正经的看着我,又用手抓起一块苹果沙拉,塞到嘴里。
??她说我笨,她不选择跟我,我不怪她,她是个说真话的孩子,且比我聪明百倍。有什么比孩子又聪明又诚实更令人心慰的吗?
??有人举个酒杯过来,问我:“小姐,你一个人吗?”根据眼睛的余光和他的声音,我判断出他是个寂寞的男人。只是我兴趣全无,我并不需要异性慰籍。
??贝贝悠然的回答他:“不是。”
??那男人说:“哦,忘记这里还有一个小天使,那就是两个人了?”他尴尬的呵呵呵的自我解嘲,我心里暗笑,这不过是个自助餐厅,又不是鸡尾酒会,何苦扮绅士。
??贝贝说:“三个人。”她对着身边的空座位说:“你坐好,快吃。”
??男人惊讶的盯着空座位,半晌说不出话来,终于灰溜溜的走了。贝贝抓起一个小蛋糕对我说:“骗他的。”
??我一点也不生气,真的,酒是好东西,我发现一切变得温柔而美好,我对贝贝说:“你说话口气足足有五岁,我难以置信是我生下了你。”
??我大口大口的灌着啤酒,心里自我安慰:贝贝那么机灵,没有我也会健康成长吧。我再无能力给她更多,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我想了一些结束生命的好方法,学三毛用丝袜上吊,或者制造一起车祸事故,或者干脆躺在自己的床上活活饿死算了。这个城市每天死那么多人,多我一个又如何。
??贝贝眼睛湿湿的看着我,她叫:“妈妈!”
??我还在暗自挣扎:死没有什么好怕,也不需要多宏大的理由。生无可恋,生活这样艰难,比死更难,我真宁愿死去。
??贝贝落下泪来,仿佛看透我的心思,她又叫:“妈妈!”
??我的额头抵在桌边上,仿佛再也没有力气支撑。经历了了那么多的痛楚,伤害,动荡,疲乏,我承认我自私,我已无力承受。
??我头昏脑涨,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那酒变成眼泪,从眼眶里一点一点溢出来。手机响了,我接起来,有个男人在那边轻声问候:“许默之小姐,近来好吗?”
??我扣了电话,那是一个客客气气却阴森恐怖的声音,他找我定没有什么好事。那个心理医生李韶华。
??贝贝忽然说:“李医生。”
??我一征:“你怎么知道是他?”
??贝贝看着我,一字一句说出来:“段先生,多拍摄,多观察。”
??我一听,酒意醒了一半,贝贝记忆力好,正在鹦鹉学舌,她是在重复李韶华的声音,她继续学下去:“这个孩子有价值。”
??我如坠冰窟,定是李韶华在我这里碰壁,转而去找段言配合,借用DV拍下贝贝的诡异举止,以备后用。
??慢慢的,很多事情在我头脑中清晰起来,我寒毛直立。我低估了他们,他们低估了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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