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音愣了好一会,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表情来,但见祁嘉禾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她不得不纳闷地问了句:“你怎么把这个喝了?”
“怎么了?”祁嘉禾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杯子,语气有所凝滞,“不能喝?”
他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那杯水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时音先是觉得有些奇怪,但怎么说喝了盐水对身体也没什么影响,她刹那间也没多想,不多时便心生玩味,笑着问了句:“就没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祁嘉禾垂眸看了一眼手里的杯子,灯光下,晶莹的杯壁折射着温柔的光芒,杯底还残留着星点的水渍,看起来没有什么非同寻常的地方。
“这是什么水?”他抬眸看向她,问。
时音脸上的笑意有些凝固了。
刹那间有什么在脑海里电光火石地闪过,她的神情有些微的动摇。
盯着祁嘉禾看了数秒,她忽的一笑,说了句:“没什么,是我喝过的水。”
祁嘉禾没有多想,只是放下杯子朝她走过来,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气愈发弥漫,唇角隐隐带着笑意,“这么小气,喝一口都不行?”
她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眸子里乌黑深邃,毫无杂质。
她看不透他此刻到底在想什么,只是笑着回应了一句:“什么一口,你都喝光了。”
“太严格了,我连喝水的资格都没有吗?”他笑着从身后环住她的腰肢,低沉的声线从她头顶响起,磁性优雅,“是不是以后连空气都要跟我分开呼吸?”
时音仰头去看他,逆着光她瞧不清他的表情,只能感受到他胸口坚实安心的温度,还有身上强烈的气息。
她没有回答,因为他已经二话不说地低头吻了下来。
她尝到他嘴里微咸的味道,心弦顿时像是被什么轻轻触动了一下,颤得厉害,连带着整个人的手脚都有些微微发软。
联想到他一直以来可能对自己隐瞒的事实,她突然觉得心情像是蓦地坠落到了崖底。
一瞬间诸多思绪涌上脑海,她想起这段时间以来他和自己相处的时候所表现出来的那些细节,想起这么多年他可能经历的一切,顿时觉得胸口郁结,却又无处宣泄。
于是她只能紧紧拥抱住他,以此抒发自己胸口的心疼与难以言说。
感受到她的热情,祁嘉禾只当她是动了情,大手再自然不过地抚上她的腰肢,轻笑着在她耳边留下一句:“缓一缓,吃过饭再满足你。”
时音没有说话,只是更觉得难受,一张小脸埋在他的脖颈处,感受着他肌肤的滚烫温度,如擂鼓般的心跳这才稍微平缓了几分。
你侬我侬地在厨房抱了好一会,时音也没有要松手的意思,还是祁嘉禾觉得饿了,拍了拍她的后背,示意饭还没做完,她这才有些恍然地松了手。
再次面对他的时候,时音的表情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虽然心情还是依旧低落得不像话,但好歹从明面上已经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了。
为了不落她口实,祁嘉禾本欲留下来帮忙,但时音却以他笨手笨脚什么也不会为理由把他赶出了厨房,说自己一个人就够了,他在这只会添乱。
祁嘉禾确实对做饭一窍不通,九岁以前他可能还会自己动手泡泡面,但这么多年没碰过任何厨具的他,这会恐怕连泡面都不会泡了。
离开厨房之前祁嘉禾还特意回眸看了一眼,见她一个人似乎也挺乐在其中的,最终还是没忍心留下来给她添麻烦。
一下午没吃东西,他这会已经挺饿了,可不想因为自己帮倒忙而为她平白增添做饭工序。
余光瞥见祁嘉禾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时音这才停下了手中假装忙碌的动作,对着沥水池里正在杀水的紫甘蓝发了会呆。
片刻后,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捞出沥水篮的蔬菜,拿起一旁的糖罐,哗哗哗地往里面撒了小半罐细白糖,放下白糖后,她又切了点小葱和蒜末扔了进去,为了着色,让这盘菜看起来像是一盘正常的凉拌紫甘蓝,她又用了少许老抽,给菜上了色,搅拌均匀之后,一盘凉拌紫甘蓝倒也像点样子。
做完这些,她自己动手夹了一筷子尝了一口。
紫甘蓝的生脆,夹着白糖的甜,还有一点老抽所带的酱咸味,要多怪有多怪,让人完全没有吃第二口的欲望。
一向不挑食的时音面不改色地咽下嘴里那口菜,放下筷子,盯着那盘黑暗料理看了许久,最终才下定决心最后把它端上餐桌。
晚餐不能算是很丰盛,三菜一汤,那盘紫甘蓝被摆在边缘最不起眼的位置,看起来和一桌子菜并不违和。
席间,时音忙着给祁嘉禾夹菜,脸上的笑意一直没收过。
一餐饭吃到快结束的时候,她也没有动过那盘紫甘蓝,倒是祁嘉禾吃了不少,吃的时候脸色也没有任何改变,似乎那是一盘再正常不过的蔬菜。
这一点愈发映证了时音的想法。
人在心情低落的时候,食欲就容易受到影响。时音本来就不是很想吃,眼下见状,干脆直接放下了筷子,碗里的饭只动了三两口,她却再也没有扒拉下去的欲望。
她只是就这么看着对面的祁嘉禾,问了句:“好吃吗?”
敏锐地察觉到气氛有什么不对劲,祁嘉禾没有再动筷子,朝她回视过去,反问:“怎么?”
时音朝着那盘紫甘蓝努努嘴巴,尽力让自己笑得自然:“我研究的新菜,味道还不错吧?”
“难怪自己不吃,原来是把我当小白鼠。”祁嘉禾抿唇一笑,拿起餐巾纸擦了擦嘴巴,丝毫没有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
“怎么这么说,你不是吃得挺香嘛。”时音佯装恼怒,“这一桌子菜,可都是我为你精心做出来的,你今天都要吃完。”
说这话的时候,她看向祁嘉禾的眼神带着几分心疼,甚至声音都在颤,可是他并没有察觉,依旧笑着应下,似乎就算她的要求再过分一点,他也能毫不犹豫地答应。
可他不知道的是,这一桌子菜的味道,要么奇咸无比,要么寡淡无味,要么怪异到难以下咽,都是她特意做出来的。
如她所想,他什么都尝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