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在天份上,他并不如祁嘉禾优秀,可一旦坐稳祁氏继承人的位置,再加上一点辅助,未必会做得比现在的祁嘉禾差。
更重要的是,他不用担心身份败露会造成的社会影响。
时音是这么想的,可明显祁峥嵘和她想的并不一样。
“你们思考问题都太过浅显了。”他长叹一声,颇为感慨,“祁氏这么大的家族,选继承人这方面,肯定是要深思熟虑的。嘉禾和少禹都是我的孙子,我没道理偏袒他们任何一个。只是对于嘉禾来说,我们始终是亏欠了他不少。这一点,哪怕他不说,我也能看出来,他对整个祁氏,是没有太大的情意在的。”
从九岁来到祁家开始,他就注定没有办法想祁少禹一样理所当然地做自己的小少爷,他处处格格不入,觉得自己被排斥被敌视,他无法适应全新的身份和生活,始终有种局外人的无措感。
可哪怕如此,他还是努力变成了所有人都不敢忽视的模样,优秀耀眼,无可挑剔。
时音突然意识到了祁峥嵘的良苦用心。
人们在乎的,往往是和自己切身相关的东西。
“所以,您最终选择了祁嘉禾,是出于内心的愧疚,也是为了让他对这个家有点归属感?”
祁峥嵘笑而不答。
“这个我大概明白了,不过您还是没有说,为什么当初会同意我和祁嘉禾的亲事。”时音说,“毕竟是我父亲主动开口要求,而以您的身份,完全是可以拒绝的。”
“你父亲要求什么了?”没想到,祁峥嵘却面露困惑,似乎不太理解她话里的意思,“当初让你和嘉禾结婚这回事,是我的主意。”
时音彻底震惊了。
她一直以为,是自己的父亲威逼利诱,自己才和祁嘉禾搭上了关系,没想到,一切竟然都是祁峥嵘的意思。
“你父亲起先确实来找过我,不过他的意思是让祁家帮着照顾你,并没有要给你说亲的意思。”祁峥嵘顿了顿,想起往事,似乎有些感慨,“是我主动提出这门亲事的,当时,他还挺看不上嘉禾的。”
这会时音已经差不多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了,仔细一琢磨,也觉得这确实像是时锦程的性子。
他没什么特别在乎的事物,她就是其中一件。
在不了解祁嘉禾为人的情况下,时锦程也只能从外界的言论中大概了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再加上祁嘉禾的风评一直不是很正面,因此时锦程对他的第一印象并不好,这样的男人,他不会想到要把女儿嫁给他。
做父母的,最怕不过是儿女生活不幸,委屈受累。
“要不是我再三担保我这孙子的品性,说不定这门亲事就黄了。”祁峥嵘乐呵呵,言语里尽是自豪的意味,“现在可见,我虽然人老了,眼光还是不错的。”
“我爸跟您是怎么认识的?”时音秀眉微蹙,终于问出了自己心里困扰已久的问题,“我们两家,明明应该完全没有交集才对。”
就算她的母亲是祁峥嵘旧交的女儿,可当初黎清音出走的事情祁峥嵘根本不知道,否则的话,黎裕应该早就找上门来了。
“你还没想起来在哪见过我?”祁峥嵘眯着眼睛看她,神色难辨喜怒,言语间尽是神秘,“要不怎么说你这孩子哪哪都好,就是记性太差呢。”
时音有点懵,看着黎裕好一会都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你小的时候,是不是有个老头找上门来,找你借东西来着?”
时音看着祁峥嵘的脸,脸上的表情从迷蒙逐渐变得有些诧异。
好一会后,她才逐渐意识到祁峥嵘在说什么,于是不由得微微诧异地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地看了他好一会。
原来,她十一岁那年,遇到的老爷爷居然是祁峥嵘?!
其实不过是一件很寻常的事情,时隔这么多年,她也早该记不清了,可不同寻常的地方就在于,当初的祁峥嵘被仇家暗算,受了重伤,半边身体都被鲜血浸透,敲响她家门的时候,只是想要借地方暂避休息一下。
那个面容严肃的老爷爷身受重伤的场景给她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忘不掉那双浸满鲜血的灰色裤脚。
那时候时音还在上小学,碰巧那天是周末,时锦程在上班,她一个人在家里写作业,们被敲响的时候,她还被吓了一跳。
当时时锦程还没有搬家,他们住在江城五环外的住宅区,一楼,夏天的时候有些潮,但邻里关系很不错。
她只当是邻居有事找上门了,想也没想就去开门,一开门才看见一个头发花白,面容苍白的爷爷站在门口,开口就是一句:“丫头,我能进去休息一下吗?”
时音下意识忽略了他的那句话,因为她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在了老人的裤脚上。
除了时锦程买活鸡回来杀的时候,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多血。
巨大的视觉冲击让她有些缓不过神来,意识到眼前发生的一切时,她下意识有些害怕,反手就把门合上了一半,探出半张脸谨慎地看着他,问:“你是谁?”
问是这么问,她的视线却一直朝着祁峥嵘的裤脚看过去。
他好像是中枪了,裤子侧面大腿位置有一道弹孔,血已经止住了,但看起来还是特别渗人。
祁峥嵘本也没想着她能同意自己进门避风头,于是摊开空空如也的手向她表明善意,又换了种说法:“别害怕,我没有武器,就是想借地方躲一躲。”
他以往出门从来都是带保镖的,没想到自己一把年纪还能遇到这种事,对方的枪法很准,他又结结实实挨了一子弹,好容易才趁乱甩开了追击,一瘸一拐地走了一段路,又实在疼痛难忍,只能就近敲开一户人家的门,看看能不能碰碰运气暂避一下,或者讨点止痛药之类。
否则的话,这把老骨头还真是经不起这么折腾。
时音躲在门后,看着这位受伤的老人,心里依旧还是害怕的,可又觉得他受伤的样子有些可怜。
“我不能让你进来。”这么说着,她警惕地看着祁峥嵘,又把门往前推了推,那道缝变得更窄了,“但是……旁边有杂物间,门没锁,你可以进去躲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