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嘉禾在电话里无比平静地告知了她任珊珊已经苏醒的消息之后,就没有再发一言,似乎是在等她开口。
她之前就说过,等任珊珊醒了,让他一定要见她一面,好断了那人的念想。
他清楚时音的性子,也没想过要逃避什么,他只是想把决定权放在时音手里。
时音在电话这头凝眸看了手里的针线好一会,自始至终连表情都没有变过。
半晌,实在是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织,她才叹了一口气,放下了手里的东西。
“那就去看看她吧。”她说。
虽然也觉得刚醒就这么去刺激人家似乎不太好,但是时音并不介意当这么一回恶人。
毕竟,任珊珊对她做过的那些小手脚,她可还一分一毫都没有还给她过。
当然,这个“看”,指的可不是让祁嘉禾单独去看她,她还没心大到那种程度,虽然明知祁嘉禾的人品如何,但她也绝对不会做出膈应自己的事情。
医院大门口依旧围得水泄不通,嗅觉敏锐的媒体也在第一时间得知了消息,想要拍到任珊珊的第一手照片。
阿木开着车路过他们的时候,时音坐在后座懒散地朝外看了一眼,笑了笑,回眸瞥向身边的祁嘉禾,语气有些意味不明:“你这波封杀,作用好像不大啊,照这样下去,我看再度火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祁嘉禾一言不发,视线淡淡地从窗外熙熙攘攘的娱记中漠然扫过,眸子里闪过一抹极轻的戾气。
为了避免太过招摇,两人是从住院部副楼的小门进去的,阿木并没有跟着。
任珊珊住在六楼的特护病房,走廊的最里侧。
和医院门口不一样的是,这里冷冷清清,没什么人,偶尔会有端着器械盘的护士路过,也只是匆忙看上两人一眼,并不多做停留。
这里的景象比时音想象中要安静不少,原本以为,以任珊珊的身份,遭遇了这么一场意外,好不容易才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应该会有很多圈内人来看她才对。
多少也是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了那么久的前辈,如今她人在特护病房,却没有一个圈内好友前来探望她。
甚至连病房里,也只有一个特护打扮的阿姨在为她喂水喝。
门是虚掩着的,透过上面的窗口可以隐约看见床上那抹纤细的人影,和垂落在床边,近乎皮包骨头,毫无血色的一段手腕。
这样一副场景,让饶是事前做好了心里准备的时音没来由地怵了一下。
类似的场景她不是第一次见了,但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对似曾相识的一幕有些莫名的抗拒。
她想起,时锦程过世之前的一段时间,也是这样瘦骨嶙峋的模样,她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他颧骨高突的脸,和那双几乎只剩下骨头、摸起来都会觉得硌人的双手。
对她来说,这种状态,已经算是濒临死亡了。
上一次见任珊珊的时候,她虽然也还是瘦,但至少没有瘦成这样,那时候她面色红润,整个人透出一种纤细的骨感美。
时音正看着那一截手臂出神的时候,病房里的特护已经喂完了水,转身走到了一旁放下水杯。
也正是这个当口,时音看见了任珊珊的脸。
她像是一个毫无生机的重症患者,整张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面部瘦了一大圈,头上包裹着厚厚的纱布,脸颊上有不少伤口,一条腿还被悬吊在半空,看起来格外凄惨。
她并没有注意到门口的人,喝完了水就合上眼睑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眼睑下有大片的青灰色的阴翳,看起来精神非常不好。
“进去吗?”祁嘉禾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打断了时音的思绪。
她才突然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但看着病床上那个重伤未愈的女人,她突然又觉得自己的行为似乎有些多此一举。
她没有回答,站在门口沉默了许久许久,才开口说了一句:“算了吧。”
大难不死已经算是极其难得,她何必再去给人添堵。如果这次以后她能安分守己,她时音也没必要揪着不放。
经历了时锦程的去世以后,时音才算是对死亡这个词有了更加透彻的理解。
真的死了,那才算是一了百了。
她对任珊珊也并没有恨入骨髓,抽出时间来膈应她这种事情,想想也真是好笑。
时音收回视线转过身,不再往病房里看上一眼,抬腿准备离开。
可不知哪里吹来一阵穿堂风,就这样扫过病房门,门扉晃动了两下,居然就这么开了。
任珊珊没有注意到门口的两人,倒是特护余光瞥见,抬眸疑惑地唤了一声:“咦,你们是……”
时音收住脚步,回眸看过去,刚巧,病床上的任珊珊也睁开了眼睛,朝着两人的方向看了过来。
她的目光澄澈通透,寂静如海,朝时音看过去的时候,没有任何波澜,甚至,她也没有看上她身旁的祁嘉禾一眼,只是静静地和时音对视了许久,才微微皱了皱眉,脸上露出些微迷茫的神色。
对着这样一张苍白如纸的脸,饶是再美时音也没有欣赏的兴致。
她只觉得有些尴尬,原本自己都已经准备离开了,却被当事人当场发现。
床上的任珊珊没有表露出过于激动的神色,只是疑惑地眯了眯眼睛,视线一分都不曾从时音身上移开过。
良久,她的视线落在祁嘉禾脸上,但并没有过多停顿,很快又回到了时音的脸上。
她抬起手,关节的动作显得有些迟钝和笨拙,开口的话,却让门口的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愣了一下——
“我们……认识吗?”
她的嗓子似乎受了伤,开口的时候语气嘶哑,表情也是一脸困惑,似乎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在哪里见过两人,却尽力抬起手指了指自己,想要弄清楚和眼前两人的关系。
“医生说我可能丢了一部分记忆,所以我不太确定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她说,“你们是来看我的吗?”
时音突然就语塞了。
祁嘉禾站在她身旁,也微微蹙着眉,完全没有料到会出现这种状况。
任珊珊,失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