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辆黑色的商务奔驰,沈佳宜和弟弟、妈妈坐在后排,何俊笙坐在司机旁边的副驾驶座上,车内的电视机播放着吵吵闹闹的娱乐节目。
沈佳昊一路给司机指引说怎么走会比较近。只见沈佳宜的脸色越来越难差,眼睛盯着电视的小屏幕一动不动。
“——蔚山集团千金林静彤已被确诊,脑死亡——”电视画面中显示的是林静彤被单价抬着进救护车时的样子,她看见林静彤浑身是血,脸被头发遮挡着。接着,电视画面中是一群记者拥堵在蔚山集团总部楼下,董事长林正铭被记者们包围着、逼问着。她看到爷爷明显憔悴许多。
“停车——”沈佳宜大喊一声,打开车门冲出去,蹲在街边嚎啕大哭,引来路人纷纷侧目。
沈佳昊想要追出去,却被何俊笙拦住:“让她哭一会儿吧。”其实,何俊笙也已经盯着电视屏幕看了很久,怀疑、震惊、黯然、悲伤,然后,看着蹲在街边不断抽泣的沈佳宜,心事重重。
到沈佳宜家之后,何俊笙把一张银行卡递到沈佳宜妈妈手中,却被妈妈极力拒绝,她说佳宜现在虽然失去记忆,但是身体已经没有什么大碍,虽然脾气变得暴躁,但是她相信这是暂时的,她说佳宜很乖、很善良,绝对不会收别人的钱,并让他放心,他们能应付的来的,硬是把卡塞回给何俊笙。
何俊笙写下自己的地址和联系方式递给沈佳宜,说如果需要什么帮助,随时可以找他,沈佳宜瞟了一眼纸上的地址,北京和海南的都写得很清楚。
妈妈和弟弟去门口送何俊笙,沈佳宜就一个人在房间里踱来踱去,这个家虽然简陋,却有点像在美国念书时他租住的房子,温馨整洁。那个时候,他们总是窝在那个小房子里看书、看电影,甚至发呆。
回到自己的房间,妈妈端来一杯水放到沈佳宜的桌子上,便掩门出去。沈佳宜拿起水喝了一口走到镜子前,看着镜子中那个陌生的女孩,全身旧旧的衣服,加上南方潮湿的空气使得浑身都不自在。越看镜子中的自己越生气,她拿起杯子朝镜子甩去,玻璃碎了一地。
妈妈和弟弟赶进沈佳宜的房间,看见她还愣在原地。她转过头对妈妈说,“我要用钱。”
“姐,你要干嘛?”
沈佳宜瞟了沈佳昊一眼,毫不在乎的说:“你管得着吗?”
“妈妈这就给你去取。”
不管弟弟怎么劝说,妈妈硬是把卡给沈佳宜,说:“这里面有十万多块,你拿去用,不够,妈妈再想办法。”
一大早弟弟已经去学校,顺道经过市场帮妈妈把摊位摆了出来,临走前,妈妈叮嘱佳宜好好在家休息,不着急去幼儿园上班。沈佳宜彻底醒来后,在自己的房间翻箱倒柜,却没有找到一件满意的衣服。她生气的坐在床边,发了好长时间的呆。然后,从口袋中拿出昨天晚上妈妈给她的卡,在妈妈的房间找到一些零碎的钱,便拦了一辆出租车。
沈佳宜回到村子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从进村口那一刻起,她就仿佛成了一盏聚光灯,吸引住所有人的视线。穿着性感的沈佳宜俨然已经变成另一个林静彤,咖啡色的头发呈大波浪状,高高的马尾扎在脑后。大大的耳环反射出刺眼的紫色光芒,白色边框的墨镜遮挡着眼睛看不清此时她的表情。她一手提着黑色的爱马仕包包,一手拿着最新款的智能手机,耳机还戴在耳朵中听着音乐。近10厘米的高跟鞋走路时“咚咚”作响,加上她全身各种挂饰的撞击声,走到哪儿都引来一阵骚动。何况这样的沈佳宜太令人不可思议,大家印象中的沈佳宜一直都是一个温柔、善良、懂事、乖巧的淑女,怎么突然就成了村里人眼中的“大明星”装扮。
沈佳宜一踏进家门,妈妈便愣在那里,随即明白了她要钱的缘由,但是妈妈什么也没问,只是说了句:“饿了吧,饭已经做好了。”
“我吃过了。”沈佳宜冷漠的走进自己的房间。
晚上10点多,佳昊背着书包回到家。他在刚进村子的时候就已经听见有人在议论他的姐姐,说“沈佳宜……不规矩,变坏了……”等等诸如此类的话。佳昊刚进门,没有跟妈妈说一句话就冲进沈佳宜的房间,冲正在做面膜的沈佳宜伸出手:“卡给我。”
沈佳宜从包里翻出卡给沈佳昊。
沈佳昊在客厅里打电话查询卡上的余额,得到的结论是卡里只剩下二十多块,沈佳昊暴跳如雷,跑到沈佳宜的房间质问她:“你把钱都花到哪里去了?”
沈佳宜揭掉脸上的面膜放到桌子上,指着椅子上的衣服包包,无所谓地说:“买衣服了。”
沈佳昊拿起衣服看了看,生气地扔在地上:“买衣服了?十万块就买了这些破东西。”
“你干嘛?你给我捡起来。”沈佳宜扬起拳头就要打沈佳昊。
“你打啊,你打死我算了。”沈佳昊哽咽地说,“姐,你怎么变成这样,你知道这些钱妈要赚多久才能赚回来吗?你干脆把我们都卖掉算了。”
“佳昊——”妈妈把佳昊强行往出拽。
沈佳宜皱着眉头,捡起地上的衣服,拍拍衣服上的灰尘,生气的扔到椅子上。她走出房间听见弟弟还哭着跟妈妈说话。
“她花钱舒服了就好了,别太为难你姐姐,钱没了还能再赚,只要你姐姐还活着,妈妈就比什么都高兴。”
“妈,可是这哪儿还是我姐啊,我的学费怎么办,都没有钱,我还考什么大学啊?”
“你安心念书,大学的学费,妈会想办法。”
早上阳光很好,沈佳宜睡到自然醒,除了自己家中早已无其他人。妈妈做好的饭放在桌子上,沈佳宜揭开看了看没有胃口,又盖上。
“怎么?吃惯外面的山珍海味就看不上家里的饭了?”沈佳昊进门把一个竹筐放下,筐里还有几条鱼活蹦乱跳。
“你今天怎么不去学校?”沈佳宜问。
“都没钱交学费,还念什么书?考也是白考。”沈佳昊端来一大盆清水把鱼放进去,几条鱼欢快的游动起来。
“真没钱了?”林静彤问。
沈佳昊装作没有听见,只顾着摆弄盆中的几条鱼。
“叮铃铃——”沈佳昊接起电话。
“什么?我知道了——”沈佳昊放下电话顾不上换掉拖鞋就往外跑,沈佳宜被他疯狂的表情吓了一大跳,也跟着往外跑,怎奈裙子太紧加上穿着拖鞋怎么跑都跑不快。
沈佳宜跟着沈佳昊跑到海鲜市场,远远的看见一群人簇拥在一块,她走近人群,看见佳昊和别人打了起来。佳昊的嘴角已经出血,妈妈拿着根笤帚往一对男女身上打。看见“妈妈和弟弟”被人欺负,沈佳宜赶忙跑过去,也加入混战。那一对男女被沈佳宜打得屁滚尿流。附近商户的街坊也都过来帮沈家,直到警察赶到才算停止。
原来是那对男女拿来两条发臭的鱼硬说是从沈家买的,两方发生争执,那对男女嘴里不干不净才致使打起来。
沈家三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弟弟突然没忍住笑出声来。沈佳宜用胳膊肘戳了他一下,问道:“笑什么呢?”
“姐,你好厉害。嘿嘿!”
妈妈的手一直握着沈佳宜的手,这次沈佳宜没有再甩开,她突然觉得自己的裙子好短,使劲儿的把裙子往下拽,还是觉得很短。
“既来之,则安之。”沈佳宜决定既然变成沈佳宜,那就按着沈佳宜的生活方式去生活吧,老天爷一定有他的安排。
周六,沈佳宜的好朋友徐小洁来找她,听说沈佳宜失忆的事情后很伤心,提议去海边走走,在海边努力帮沈佳宜回忆以往的事情,还告诉她自己跟她亲近得到可以一起裸睡的地步,但沈佳宜还是没有任何印象。
小洁犹豫再三,问道:“那你还回幼儿园上班吗?”
“幼儿园?”
“你肯定也不记得小朋友们的名字了,唉!这可怎么办呢?”小洁一脸郁闷。
起初,沈佳宜还由于林静彤的惯性思维觉得这个徐小洁对自己别有所图,后来连自己都觉得好笑,现在自己可是个一贫如洗的渔村丫头,还有什么利用价值呢。
周末一整天都没有看见沈佳宜的影子,到晚上九点多她才回到家里。一进家门就将一个厚厚的白色纸袋子递给沈佳昊:“这里有五万多,剩下的钱我会慢慢想办法,你改天拿去存了。”
沈佳昊不可思议的看着沈佳宜,和妈妈互视一眼。
妈妈不由得皱起眉头:“佳宜,你这些钱是哪里来的?”
沈佳宜给自己倒了杯水,说:“我把那些衣服包什么的卖了,因为已经用过,所以只能卖到这么多。”
妈妈和弟弟还没来得及反应,沈佳宜继续说:“我想继续回幼儿园上班。”
“姐,你现在可以吗?”沈佳昊问。
沈佳宜推了沈佳昊一把,道:“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