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走仕途,你还想如何?旁人不知道你,咱们一同长大,我还能不知道你?”君召英难得如此语重心长:
“咱们虽然名为主仆,但自我带了你在身边,衣食住行,其实从未曾当你是下人苛待,你脑子聪慧,自小先生让背书你总是过目不忘,我却是不钻这些,还要你回过头来一遍遍的教我,我学不会,累你挨了不少的打。”君召英想起从前的事,眼神充满回忆,话锋一转,长叹道:“不过你从未放弃努力。当初要考取奉贤书院,你废了多大的心思我哪里不知?如今为何要为了旁人,将自己好容易得来的扔了出去?为何要放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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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兰舟听着君召英的话,眸光变的深远,想起从前点点滴滴的努力尽付东流,心中也是怅然,但是此一时彼一时,归根究底,他的人生从一开始发生偏折,又是拜谁所赐?
思及此,君兰舟越发笃定了自己的抉择不错,人生在世怎样还不是活着?他为了生存可以抛却尊严,却不能为了高官厚禄抛却尊严。
“英爷,多谢你。”君兰舟微笑望着君召英,言语真诚:“若是没有你,我如今还不知在何处行乞,也说不定早就饿死冻死了。”
“哎,你说的哪里话,我说这些是想让你好生为自个儿的将来谋划,不要意气用事,可不是为了叫你说声谢谢。”君召英有些急,可随即又道:“我虽不很明白你到底怎么一回事,可看我父亲得意洋洋外加对我褒奖有加。还说我运气好遇到了贵人,我就知道,说不定是我们君家要谢你的。”
“哪里的话,我一介布衣。当不起这个谢,英爷,往后咱们不是主仆了。却可以是兄弟。”
君召英望着君兰舟真诚的双眼,释然点头,大掌拍了君兰舟肩膀,“是啊,兄弟。”
君兰舟也是灿然一笑,回拍他的肩膀。
两人说话之时,阮筠婷一直靠着引枕歪在炕上看着他们。对于他们这种纯然的友情有些许羡慕。回想自己,活了三辈子,到如今唯一称得上是朋友的就只有罗诗敏一人,但也并非能百分百交心,许是并非一同长大的。且起初相识多少掺杂了利益关系在其中,还需日久见人心才行。
“阮妹妹,想什么呢?”
君召英和君兰舟说完了话,见阮筠婷红肿着脸拿着熟鸡蛋发呆,以为她想起今日受的委屈,都有些担忧。
阮筠婷回过神,习惯性的微笑,不想扯动了嘴角伤口,疼的她嘶了一声。嘴唇僵硬的道:“没事。”紧忙拿着鸡蛋揉脸消肿:“看来我这几日是不用出门了。”
君召英与君兰舟都很是怜惜,阮筠婷表现的越是淡然,他们才越觉得心疼,此刻若她如寻常女子那般哭几声,或是咒骂几句,他们反而还觉得好受些。
“师傅这会子已去配药。定能研制出消肿良药的。”
君召英见君兰舟安慰阮筠婷,自个儿也不落后,笑着道:“再说我看你这脸上胖乎乎的,也挺好看。”
阮筠婷闻言白他一眼:“四小爷既觉着脸上‘胖’了好看,要不要我帮帮你,也给你‘胖’一下?”
君召英闻言一愣,哈哈大笑,竟俯身将脸凑和过来:“给你打就是了,只是妹妹手上柔嫩,我皮糙肉厚的,别反倒伤了你的手。”
阮筠婷无语,气结的将脸转向一边。
君召英见状,又是得意的笑。
君兰舟笑望着两人,眸光变的深邃,唇角笑容不自觉的带了许多惆怅。
水秋心果真是医术高明,他配置的药膏色泽碧绿,触感清凉,涂抹在脸颊上不但止痛化淤,半日功夫下来,阮筠婷的脸上已经恢复如初了。
在水宅,阮筠婷只管闲来无事便抚琴看书,也经常会下厨帮着王妈妈一同预备饭菜,用餐时没有那么多尊卑礼数,都是她与阮筠岚、水秋心、君兰舟和王妈妈五个人同桌用饭,而且不用像在徐家,还讲究“食不言”。
用罢了晚饭,王妈妈收拾餐具,君兰舟则是捧着《药经》苦读。水秋心与阮筠婷、阮筠岚喝着茶,静享傍晚的静谧。
阮筠婷放下茶盏,幽幽望着绢灯柔和的光,叹道:“若是岁月能始终如此静好,该有多好。”
她声音怅然,在安静的屋内听来,有说不出的伤感之意。君兰舟与阮筠岚闻之皆动容,水秋心则是深深望着她。
阮筠婷自知语失,明明躲不过的,就不要再想那么许多,回徐家已经是必然之路,说这些无非是让自己与关心自己的人伤感罢了,当下岔开话题,没话找话:
“水叔叔,既然你是医仙的传人,是不是也有什么美肌养颜的好法子,也来传授我几招。”
她话题转换的太快,让几人都是一愣。
水秋心扑哧儿一笑,绝世容颜在绢灯柔和的光芒下,如冬日暖阳,令人心暖,打趣道:“我原本以为你不在意这些呢。”
“这可是大大的冤枉,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怎会不在意容貌呢?”阮筠婷无辜的眨眼,随即瞪了一眼君兰舟,气哼哼道:“我自知容貌敌不过兰舟,一直心存怨恨呢。”
“哈哈!”阮筠岚见君兰舟耳根子迅速红透,忍不住哈哈大笑。
水秋心想了想,正色道:“我倒是有法子,只不过你现在年纪尚小,正当长身体的时候,一些好用的药材可是不敢给你乱用的,免得伤了根本,现下只有外用的‘雪肌汤浴’比较合适。再配以平日里的一些饮食,当可达到目的。”
“还真有这种汤浴?”她只不过是随口一问。
水秋心笑道:“当真是有,将药材放入沐浴的热水中,连续用九日,便可脱胎换骨,拥有一身雪肌冰雕玉琢般的雪肌。你可要一试?”
水秋心目光含着询问,因为他记得阮筠婷说过不愿入宫的。
阮筠婷也明白他的意思,抿了抿红唇。身为古代女子,家世容貌是她立足的根本,若能有秾丽容颜,将来讨得夫婿喜欢,维持自己于不败之地是好事,况且美人在一定的时候,总会有一些优势的。她虽然不想和古代女子那般侍奉夫君,可是现实就是现实,她必须要面对,逃不掉的,就只能想办法制造自己的优势。
至于选秀,还有一年多的时间,谁知道其间会发生什么事。届时在想办法也就是了。
“那么就劳烦水叔叔了。对了,我还知道一些养颜的药膳方子,却不知我用起来合不合适。”说着将自己知道的一些药膳方子与水秋心说了。水秋心听罢,并未询问阮筠婷是如何懂得这些,只是点播了几句,按着她的体质,留了三两个合适的,并且嘱咐她不可连用,每月用两三次即可。
如此,次日阮筠婷便开始使用“雪肌汤”沐浴。使用雪肌汤期间不可食用五谷杂粮,不可沾荤腥,皮肤不能见光,更不能吹风。汤浴有三道,是三种不同的药物,要按着顺序逐一泡够了时辰方可,最要紧的是第二道药浴还是冷水,每每冷热交替,让阮筠婷真切体会到什么是“水深火热”,且沐浴的时间很长,她每日几乎有五个时辰是泡在浴汤里,就算出了浴,也都是浑身用绷带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眼睛和嘴巴。让阮筠婷想起了“木乃伊”。婵娟一早就被她打发回徐家帮着她扫听消息了,好在水宅有王妈妈,她身边才有了使唤的人,否则一群男人中间,她真不知缠绷带的活计要如何做。
在阮筠婷做“木乃伊”期间,徐老太太曾命二奶奶王元霜登门来一次,想接阮筠婷姐弟回去,水秋心却以阮筠婷伤重正在静养不宜打扰为由,拦了下来。王元霜便回府如实禀报了。
徐老太太见状,心中越加有数。想了片刻,便将大太太、三老爷和三太太唤去了松龄堂,一同商议起来。
第九日。在绷带中裹足了九日。第十日的清晨,阮筠婷迫不及待的唤了王妈妈来帮她拆绷带。
温暖如春的厢房中,随着雪白的布带层层剥落,阮筠婷满意的看到王妈妈眼中的惊艳。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的肌肤,当真寸寸如初凝新雪,细腻的如剥了壳的鸡蛋。她原本肤色就白净,一直也自信皮肤不差,但如今看来,过去的自己简直太过于粗糙。现在不论是手臂还是腿上,都看不出一点点毛孔,当真如白玉雕琢而成的。所有的肌肤焕然一新,都如同她原来手腕内侧的肌肤那样细腻粉嫩。
“姑娘,恭喜了。”
“这些日子劳烦妈妈了。”阮筠婷穿上来时的那身石青色素面褙子,跟王妈妈施礼道谢。
王妈妈的眼睛就一直盯在长发披散的美人儿脸上移不开,半晌才小心翼翼的扶着她,仔细的像是捧着块一跌就碎的豆腐,声音都禁不住放柔,似怕吓到她。
“我伺候姑娘梳头。”
“多谢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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