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筠婷原本只是看出时间上的问题,刚才她让阮筠岚将食谱送给世子爷,想来他是那时才得知她脚上受伤的,怎么才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就将药带来了,还是从太医那处特地要来的。她不过随口一问,没想到韩肃竟然脸红成这样,仔细一想,她的脸也有些发热,但更多的是感激。
“文渊,多谢了。”
“别客气。”不期然对上她晶亮双眼,韩肃心下怦然而动,竟有一刻无所适从,原地踱了几步才想起自己要做什么,咳嗽一声到了门边:“那个,你上药吧。”说着出了门。
阮筠婷提着他的大氅,原本想唤住他,但他走的太快,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就如后头有狼在追似的出去了。
阮筠婷只能无奈的住口,脱了鞋袜上药。
其实水秋心给她用的都是好药,只不过因她无法静养,所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太医给的也是好药,涂抹之后红肿的脚踝传过一丝清凉,让她舒服的叹了口气,但也不知能支持多久。
“希望这次的药更有用。”阮筠婷自言自语,将药瓶揣好。按摩片刻后穿好鞋袜离开屋子
韩肃正负手背对着屋门站在雪地中,大红色棉袍在银装素裹之下像一株绽放的曼珠沙华,极尽妖娆。
“文渊。”
韩肃闻言转身,对着阮筠婷微笑,已经不复刚才的紧张和尴尬。
阮筠婷笑道:“剩下的药我留着了,今日多谢你。我该回去了。”
“嗯,我送你。”
“不必了,我自己回去便是,你去了,太扎眼。”
韩肃原本要回屋去取大氅,闻言。去开门的手便放下了,点头道:“也是,那你慢点。”
“知道了。”
阮筠婷微笑颔首,缓步离开。
待她转过身后,韩肃的目光才渐渐转为温柔。在她的面前,他不敢表现的太激进,因为每次只要他表现的主动些,她都会闪躲,怕吓到她,让她疏远了自己。他只有在她背后才敢用这般直接倾吐爱慕之意的眼神看着她。左右来日方长,她还小,他也还年轻。不急。
黑暗的屋子里,有一点亮光在来回晃动。婵娟拿着点燃的香头,如每日那般来回走动,挥舞手臂。
阮筠婷坐在暖炕上,披着件棉袄。一面让红豆帮她的脚踝搓药酒,一面盯着香头练眼神。
“姑娘,这都四天了。你的脚还没好些,要奴婢说,还是跟老太太说一声,不要再坚持了。今日您又是戌时三刻回来的。每日晚膳吃的都不准时,您还正是在长身体的时候,若是饿坏了可怎么好。”红豆闻声软语的劝说。
婵娟则没有什么好气。一面挥舞着香头一面道:“要我说姑娘就是太体贴人,一点都不考虑自己,你为了徐家受罪,徐家人现在可都抱成一团,乐呵着呢。”
这话若是韩斌家的在。婵娟是断不敢说的。不过现在有什么要紧?韩斌家的自打二太太与七姑娘回府那日,就再没回静思园。她怕早已经忘了自己的主子是谁了。或者说韩斌家的的主子,从来都只有老太太一人。
阮筠婷闻言只是浅笑不语,这等事她早就放开了,若真计较这些,每日什么都不必做,就能被自己胡思乱想的内容气死。
“好了,手心手背上都是肉,咱们何苦争这一朝一夕的长短。婵娟,你也累了,今日就练到这儿吧。”
“是,姑娘。”婵娟灭了香头,将窗子敞开了一个小缝隙透气,待味道散尽了才重新关好。红豆这厢也给阮筠婷搓好了药酒,拿了汤婆子将被褥捂热,阮筠婷披散长发,才刚要休息,外头就传来小丫头的说话声。
“姑娘,七姑娘来了。”
“七姑娘?她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婵娟对徐凝巧素来没有好印象,语气也带了些尖锐。
阮筠婷轻斥道:“婵娟的嘴越来越坏,叫人听见了不是惹祸上身?还不快去迎七姑娘进来。”
“是。”
婵娟披上褙子端着烛台去开门。不多时,披散着长发穿了件锦缎妆花棉斗篷的徐凝巧便进了屋,才进门就搓着手,笑吟吟的道:“阮妹妹,我来找你了。你不会嫌我打扰吧?”
“怎么会。快到炕上来坐,红豆,还不给七姑娘倒热茶来。”
“不用,让秋青去做就是。”徐凝巧上了炕,毫不见外的与阮筠婷盖着同一床被子,笑道:“妹妹白日里不在家,我想寻机会与你玩都不成,今日临时兴起,就带了秋青来跟你这儿住一宿。妹妹不会嫌我烦吧?”
“怎么会。最喜欢这样不请自来的,这样才亲近。”阮筠婷笑着吩咐,“红豆,婵娟,你们将灯拨亮些,在拿些瓜子点心来,我要跟巧姐儿聊聊天,若是累了你们就自个儿先歇着去。”
红豆和婵娟都笑着行礼应是,张罗去了。不多时,秋青端了热茶,婵娟和红豆拿了蜜饯瓜子来,支起小炕几,摆了满桌子。
既然客人来了,阮筠婷再累也要做出愉快的样子来,抓了把瓜子给徐凝巧,自个儿也优雅的剥瓜子皮,明眸如水般望着徐凝巧,好奇的道:“七姑娘,我只知你是我的姐姐,却不知你是几时的生辰,比我大多少。”
“我是君成三十七年五月初三的生日。”徐凝巧吃着蜜饯,答的大方。
“那姐姐大我三岁了。我是乾元初年正月初八的生辰。”
“是吗,正月初八的生日不小啊。”
……
阮筠婷与徐凝巧闲聊着,尽是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从边关风俗,到路上的所见所闻。聊的极为投缘。不多时,徐凝巧就将话题转回到大梁城。
“阮妹妹既然在奉贤书院上学,自然与‘梁城四少’相熟吧?”
“梁城四少?我从没听说过啊。”阮筠婷眨着眼,“梁”字换成“京”就成了电视剧了。
徐凝巧笑道:“妹妹你是身在其中,所以不知,我在彭城也结识了许多人,大家都在传说梁城有四少,说的是神乎其神呢。”
八卦消息任何时代都有,阮筠婷来了兴致,笑道:“姐姐说来听听,我也长长见识。”
徐凝巧眼睛都亮了,绘声绘色的道:“梁城四少第一人,就是裕王爷世子了,他不但出身高贵,文采也很是风流。”
“嗯,到是如此。”若是文采不好,也入不得大学部了。
“第二人,是户部尚书的长公子戴明,《若兰八赋》就是他做的。”
原来是戴雪菲的兄长。阮筠婷笑道:“也有耳闻。不过戴公子深居简出钻研学问,很少露面。”
徐凝巧神秘兮兮的又道:“这第三人,是四少中唯一一个不是出身名门的,但名气却很是大,姑娘们私下里都给了他个‘玉面神算’的称号”
“玉面神算?”
“是啊,他就是君家四小爷的随从君兰舟嘛,听说他容貌俊美,无人能及,也是在奉贤书院上学的。他本是君家的仆从,若不是因为才华出众,手段过人,又怎么能迈得进奉贤书院那样的高门槛?”
阮筠婷闻言险些笑出来,不知道君兰舟知道外头竟有这样的评价,他是不是也会笑出内伤。
“不过要我说,梁城四少中,唯一一个真性情的真男子,只有君家的四小爷君召英了。”
“啊?”阮筠婷眨了眨眼,“四少中还有君召英?”
“是啊,他不畏惧强权,西武国使臣挑衅之下敢于应战,听说西武国蛮子,一个个都头大如斗,眼若铜铃,武艺高强,君召英明知不敌还勇于上前,且无论被打倒几次都顽强的站起来,屹立不倒。这样的人,才当得起真男子。”徐凝巧眯着眼,眼神中充满向往。她虽也是大家闺秀,可跟着父亲,十年中有八年都在戍边,父亲是她见过的最英伟的真男子,所以对于武艺高强又胆识过人的男子,她很是崇拜,反而不喜欢那些文弱的书生。
阮筠婷撑着下巴,拉长音道:“哦,原来你喜欢的是……”
“是什么?你敢乱说。”徐凝巧脸上绯红,作势要咯吱阮筠婷。
阮筠婷忙往一边让开,“好了好了,我也没说什么啊,我说的是原来你喜欢的是孔武有力的英伟男子,又不是说你喜欢他。”
“什么喜欢他啊,哪里有他,他是谁。”徐凝巧脸上热的已经能煎蛋了。
阮筠婷见她如此,不在多说,道:“你说的这梁城四少我认识其中三个,改日有机会引荐给你。”
“多谢妹妹。”徐凝巧毫不做作,拥着被子道:“改日是什么日子?要么下个月,我求奶奶让咱们出去踏青吧。”
“瞧你急得。”
“我哪里急了……”
两人说笑了半晌,直到亥时三刻才睡下。
次日清晨,徐凝巧便于阮筠婷一同去与老太太请安,撒娇的搂着老太太的脖子道:“奶奶,我与阮妹妹很是投缘,今后我就住在她那儿,好不好?”
“你这小泼猴儿,才回来就知道挑好人儿那去,也不知跟奶奶多亲近亲近。住在我院子里不好吗?”
“当然好啊,要么奶奶也叫阮妹妹一同住过来算了。我不想离开奶奶,也想与阮妹妹常常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