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想得到一直巧笑倩兮的阮筠婷转眼间就说出如此咄咄逼人的话来。以老太太为首,老爷太太姑娘小爷们都愣住了。
阮筠岚惊讶的看着阮筠婷,原本以为她不会再提起此事了,想不到她竟然说了出来,还是当着全家人的面,且言语中句句都是为了他抱不平。阮筠岚心中感触良多,他想,若今日之事姐姐自己被欺负了,她定会隐忍下来吧?毕竟他们寄人篱下,需要徐家的庇护,且以往姐姐都是能忍则忍的。然而如今,她为了他变的咄咄逼人,可见他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众人回过神不过是眨眼的功夫,三太太心中恨不能立即掐死阮筠婷,但今天的事的确徐凝霞理亏在先,她只好陪着笑脸,对老太太说:
“老祖宗,霞儿毕竟还小,哪里考虑到那么多了。她是无心之失,媳妇儿回头一定会好好教导她。”
三太太如此说软话还是头一遭,三老爷对发妻的说法也很是赞同,毕竟那是他的女儿,是三房的人。
“母亲,霞儿年少不更事,还请您原谅她这一次。”
徐凝霞对不起的是阮筠岚,三老爷和三太太不对他表示歉意,却去求老太太原谅,阮筠婷知道他们的想法,他们觉得这个家是老太太当家,只要老太太不说什么,徐凝霞就不会守法。然而由此也看得出,在三老爷和三太太的眼中,徐凝霞所做或许根本就没有错,他们也丝毫不觉得此事对阮筠岚保佑歉意。只是一味的在逃避责任。
阮筠婷怒火更甚,脸上的笑容也越发柔和,望着刚张口预言的老太太,柔声道:“八姑娘在书院里对山长说的那番话不是婷儿编造。在场多少人都看到听到了。皇上急需用人之际,她不顾国家颜面,将没有的说成有的。等同于犯了欺君之罪。这事儿若是让皇上知道了。不光是八姑娘,恐怕徐家也会被牵累吧?”
“你住口!”三太太气节,啪的一下将银筷拍在桌上,蹭的站起身,怒指着阮筠婷:“吃里扒外的东西,我徐家好吃好喝的供着你,还反了你不成!”
阮筠婷面上笑容不变。“三太太,您过于激动了。请坐下吧,别丢了身份让人瞧去不好。”
阮筠婷的优雅温柔和三太太的暴跳如雷形成极强烈的反差,三太太脸上一热,不依不饶的道:“我还说错了?早知道你们姐弟是白眼狼。当年就该让你们继续做叫花子去!”
“老祖宗还健在,三太太您未免自恃身份了吧。”阮筠婷仍旧笑着,但眼神已经透着蚀骨的冰冷。
三太太身上一抖,下意识的看向老太太。
才刚被她三言两语拉到了一个阵营的三老爷也不赞同的白了她一眼,训斥道:“你还是做长辈的呢,说话也不注意身份,岚哥儿和婷儿是老祖宗的外孙女,是我妹子的儿女。”言下之意人家奔着老人来的,与你一个做舅母的有什么相干。难道不怕惹怒了老太太将咱们三房撵出去?老太太也不是没动过这个心思。
三老爷越想越是觉得三太太不争气。
大太太、二太太以及诸位姑娘和小爷们,此刻都安静的看着等着老太太的反应,三房与阮筠婷不合,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他们心中虽然各有想法,但也不会随意帮谁说话。
三太太还要再对老太太说话。老太太却先开了口,道:“用餐的时候,不说那些事。婷儿,此事外奶奶会给你一个说法的。都吃饭吧,吃饭。”
老太太抬起手招呼众人继续用饭,不论是三老爷还是三太太,原本准备好的话此刻在老太太的态度下都说不出口了。也更加忐忑起来,因为老太太那一句“外奶奶会给你个说法的。”
阮筠婷浅笑着,起身规矩的给老太太行礼道:“多谢老祖宗。”
老太太看着阮筠婷的眼神就变的很复杂,她能明白阮筠婷如此强硬的原因,在这个家中,与阮筠婷最亲近的便是阮筠岚,作为姐姐,她保护弟弟的心情可以理解,只是,老太太没有想到她会以皇上来作为威胁。虽然阮筠婷看上去面色淡淡的,可她丝毫不怀疑将她逼急了她真的会将此事告知皇上,更何况,婉容华还是阮筠婷的好友,听说婉容华并不完全听从皇贵妃的摆弄……
次日清早,阮筠婷用过早饭,才刚换上书院月白色的袄裙,婵娟就撒腿如飞的冲了进来,脸上是掩藏不住的兴奋:“姑娘,姑娘!”
“怎么急惊风似的。”阮筠婷略微仰脖站着,红豆正帮她系领口的盘扣。
红豆先倒了杯茶一口气干了,这才一抹嘴,气喘吁吁道:“姑娘,您猜发生什么事了!”
“莫不是八姑娘那的消息?”
“嘿!真是神了,姑娘一猜一个准儿,才刚韩妈妈领着掌刑的婆子去了八姑娘那,打了她整整三十板子,三太太在一旁又是威胁又是哭求,愣没管用,韩妈妈铁面无私,说是老太太吩咐,给八姑娘留口气就行。现下八姑娘被关到柴房去了,老太太还不许人探视,说要好好板正了她的那些坏毛病。
阮筠婷有些意外,她知道老太太定会重罚徐凝霞给她出气,只有帮他出了这口气,她才不会进宫去告徐凝霞一状,或者是找徐向晚跟皇上吹枕边风。可是她想不到,老太太用的竟然是这个法子。
当初她初初重活,不久就是因为“偷”了八姑娘的耳坠子,大冬天被关在柴房里活活冻死的吗。如今徐凝霞受到类似对待,不知是老太太故意为之还是巧合。
赵林木家的拿了皇上赏赐的羊脂白玉茉莉花簪子为阮筠婷固定发髻,低声建议道:“姑娘这会子要不要去看看八姑娘,或是跟老太太为八姑娘求个情?这样才能彰显姑娘的大度,三太太说不定也会领情。”
自己屋里的人帮自己想主意,这是最好不过的,阮筠婷感激一笑,道:“赵嫂子,多谢你,不过这次我不会去做这个烂好人。三太太恨我已经恨到骨子里,我若去求情,她说不定还会以为我是在羞辱她。况且八姑娘真的做错了。既然做错,就要受到应有的惩罚。如果永远被娇惯纵容,将来难免会做出更大的错事。”
“是奴婢思虑不周了。”赵林木家的微赧颜,腼腆的笑笑。
阮筠婷便拉着她的手拍了拍。
“我上学去了,你们好生看家,将静思园的院门关了吧,没事也不要出去走动。我怕三太太会来找麻烦。”
红豆、婵娟和赵林木家的齐齐行礼应下了。
老太太斜歪在炕上,韩斌家的力道适中的为她捶腿,地当中镂空雕仙鹤的高脚熏香铜炉中飘散出袅袅松香气,屋内静谧的仿佛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许久,老太太半张开眼,声音略微沙哑的问:“婷儿上学去了?”
韩斌家的手上一顿,轻声道:“是。”
“没来松龄堂问安?”
“许是今儿个起的晚,赶时间先走了。”韩斌家的为阮筠婷找借口。
阮筠婷没有来给徐凝霞求情,老太太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许久才轻叹了一声,语气复杂的道:“婷儿如今是真的大了,懂得利用一切外物和手段来保护自己的,我心甚慰。”
韩斌家的听得出老太太话语中的复杂,被自己的外孙女威胁,她的心理怕也不好过。
“老太太,这事也怪不得阮姑娘。”
“我知道。”老太太坐起身,示意韩斌家的不必再捶了,笑着道:“我只是感慨,我真的老了,脑瓜儿转不过那些孩子了。”
“老太太您说的什么话,您现在春秋正盛,一点都不老。”
“也就是你吧,瞧着我不老。罢了,去端人参鸡汤来吧,我用过了去柴房看看。”
韩斌家的听老太太主动要吃人参鸡汤,笑的眼睛弯成了月牙,“老奴这就去拿。”
待到韩斌家的出了门,老太太脸上的笑容才换成了蹙眉沉思。
昨日阮筠婷说,她会弹奏羽管键琴是另外一个世外高人传授的,而且她还不愿意透露那人是谁。这人,会不会与阮筠婷身上那枚蝙蝠纹玉佩有关?难道有什么事情,发生在她不知道的角落?还是说有些事情,已经不在她的掌控之中了?
老太太越想,越觉得惆怅……阮筠婷到了书院里,发现自己不意外的成了众学子讨论的话题。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但真的被人围了起来七嘴八舌的发问,她才觉得头大如斗,问她从哪里学的弹琴,她怎么答?只能含糊应对。
这样被瞩目的情况一直持续了一整日,带到散学时间萧北舒来来到厢房门前找阮筠庭过去,学子们越加议论纷纷了,阮筠婷俨然成了他们的风云人物。
好容易离开他们的视线,阮筠婷长吁一口气,“你来的正好,再晚来一会儿,我就要被他们的目光凌迟了。”
萧北舒笑了,低头宠溺的看着她:“要谢就谢兰舟,是他来信来的及时。”
“兰舟来信了?”阮筠婷惊喜的笑了起来。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