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召英说罢,回头看向韩肃,韩肃抬头似笑非笑的看着阮筠婷,表情揶揄。
那日,阮筠婷逮住他问了一系列他的喜好,他心中还曾想入非非遐想连篇,以为阮筠婷对他终于有心思了。那两日做事的兴致都特别的高,想不到这丫头不是对他有心思,是对银子有心思!亏她想的出来《梁城月刊》,还人物传记,将他写的神乎其神天人下凡,无中生有大肆夸赞,他原本已经被那些主动的女子弄的够烦了,现在经常看到穿了大红褙子的姑娘好巧不巧的在面前乱逛,更烦!
阮筠婷眨巴着翦水大眼,权当看不到韩肃眼神中的谴责,在主位落座,也不说谢不谢谢韩肃的事,笑吟吟的从怀中掏出两千两银票来,“看见没,这可是白花花的银子。”
将银票塞给韩肃:“呐,这是你应得的那份。”
静默。
戴明的脸色很难看,他未过门的妾室,竟然做得出这等有辱斯文的事!?
徐承风的脸上羞红。他推了公务应邀前来,本以为阮筠婷兴师动众的下了帖子是有什么大事,想不到竟然是为了这个,他怎么会有这么……这么无法形容的表妹?
倒是萧北舒比较看得开,食指敲打着桌面,好似看到其中商机。
君召英在阮筠婷身旁的空位坐下来,疑惑的数了数桌上的银票,惊讶的道:“怎么这么多?!”
君召英是在场这些人中银子最拮据的,因为在君家他并非主要的那个,为人处世又学不会讨喜,还经常被压在大哥的光环下,加上三太太有意无意的宣传和上一次后湖大会上自己轰轰烈烈的拍裂了桌子的举动,他暴躁易怒的坏名声已经在外头传开了。君大老爷气的关了他一天的禁闭,还将例钱也扣掉了。
他缺钱啊!
眼珠一转。君召英明白了:“哦!婷儿,今儿约了咱们来,是不是打算将我们都写了进去?”
阮筠婷笑嘻嘻的点头:“聪明。”
“那你给世子爷的两千两,是分给他几成?”
“收益多少现在还看不出,但我算计着怎么也要有六、七千两,我给了文渊的是三成。”
“三成啊……”君召英摸着下巴道:“三成有些少了。你要是写我,怎么也要四六分啊。”
本以为君召英文了分成多少,是想借此好好训斥阮筠婷见钱眼开,谁知他竟是讨价还价的。戴明和徐承风都很是无语,无奈的直摇头。
阮筠婷挤了挤眼:“这个咱们回头再商议。分成什么的都好说,这么说,你是同意让我写了?”
不等君召英回答。韩肃就面无表情的道:“不同意你就不写?”
“当然不!”阮筠婷看向戴明,道:“我今日来只是知会你们一声的。”
“我就知道。”徐承风扶额:“婷儿,你到底是多缺银子。”
“银子还不是越多越好。再说我的状况你们也知道,好容易想到个赚钱的法子,能赚点体积。你们不是还要拆我的台吧?”这时候来硬的不成,只能来软的。
再坐几人对阮筠婷的情况无一不是清楚又同情,听她这么说,几人都是沉默,就连最不赞同她如此作为的戴明,气都消了一些。
萧北舒想了想。道:“其实你可以写的不光是我们几个,梁城中的名门闺秀也可以写,而且我保证购买的人要比现在多。”男人对女人的兴趣远远要多的多。
阮筠婷笑着点头。“我这不是和你们几个相熟,想先试验一下么。若是真的可以当然要写的。”
戴明和徐承风原本都在设想如何说服阮筠婷不要做这种投机倒把的事,想不到连萧先生都赞同了,还给她出主意!?一时都愣住了。
韩肃严肃的将两千两银票退还给阮筠婷,一字一顿的道:“这银子我不要。”
阮筠婷忐忑的咬着下唇。韩肃不是生气了吧?这些人里,也只有他知道她现在“不差钱儿”。看来她装可怜对他不管用啊。
谁知韩肃接下来却说:“这两千两就算我入股了吧。你一共投资多少银子?算算我占了几成股份,到时候收益按股份给我分成。”
“额……”
君召英见状,忙到:“既然如此,我也算股份好了。”
“我也是。”萧北舒举手赞同。
他们三人都同意,阮筠婷又看了看戴明和徐承风:“之浅,六表哥,你们呢?”
徐承风摆摆手:“婷儿,你若是缺银子跟表哥说就是了,不必要如此吧。”
“表哥你是聪明人,有机会赚银子,为何不赚啊。”阮筠婷以利益诱惑之,“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只提供一些题材就可以赚钱,何乐而不为呢。”
徐承风虽然觉得阮筠婷的做法有些不入流,堂堂官家小姐竟做一些商贾作为。可仔细算来,她的想法也没错,她和自己的情况不同,他有父亲可撑腰,就算是庶出,如今也是风生水起。但阮筠婷不同,她无依无靠,若将来老太太不在了,她连个可以依靠的人的都没有,嫁给戴明还是做妾的,如果没有银子傍身,她怕不好生存。
思及此,徐承风也不在反对,只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
阮筠婷一阵欣喜,看向戴明。
“之浅,你呢?”
戴明此刻实质上已经火冒三丈,阮筠婷三言两语就收买了四个人,而且她第一个写进月刊里的还是情敌韩肃!她是他名义上未过门的妾室啊,为何不写他?!更何况,她赚钱的法子实在不够光彩,传了出去,他的脸面何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戴明多亏待自己的女人。
戴明憋着气,所以阮筠婷问他话时,他并未言语。
见他沉默着,阮筠婷就知道他的意思了。笑着转移了话题,与其余几人闲聊了一会,六人一道用过晚膳之后各自散去。
戴明和阮筠婷特地留在最后。
屋里没了旁人,戴明直言道:“婷儿,你就这样不信任我?”
阮筠婷惊愕的看着他:“怎么这样说?”
她的无辜让正在盛怒之中的戴明越发气愤,禁不住提高了嗓门,呵道:“回答我!”
阮筠婷抿着红唇,面对戴明突然而来的怒气,原本的好心情也消失殆尽,严肃的道,“我不懂你在气什么,我以为你我也算朋友,有什么话你可以言明,何必如此大动肝火伤了体面?”
“我伤了体面?”戴明气结:“你我二人,到底是谁作的事伤及体面!”
“我了什么至于你如此。”
“你一个官家小姐,怎么学了市井小民的那一套,为了赚银子连体面都不要了?!若是这事传了出去,你可想过旁人会如何看你?!”戴明语气顿了一下,强迫自己不要太过暴躁,深吸了口气又道:“你如此不择手段的赚银子,难道不是信不过我?你觉得我会亏了你银钱?”
阮筠婷哭笑不得,“之浅,你想的太多了。”他一个地道的古代男子,会有如此想法她理解,阮筠婷虽然生气,可她不愿意与戴明争吵,只是随意摆了摆手便要离开。
见她要走,戴明快步上前拉住她手臂。阮筠婷骤然转身,强忍怒意道:“之浅,请你放手。”
“不可能。”戴明几乎咬牙切齿,握着阮筠婷手腕的手越发收紧,叱责道:“你若是懂事,就马上收手!女子做这种事情,不庄重,不入流。徐家养了你这么些年,难道你连闺女的德行都不懂?连什么事情是符合你身份的都不知道?”
阮筠婷凝望戴明良久,强自抽出被他紧握的手腕,不理会腕子上的一圈红痕,自嘲道:
“我是什么身份?是不被承认的官家小姐,还是你戴明的小妾,我的身份,在你们眼中哪一样入流过!?”
“你……我早就告诉过你,你虽然名义上是我的妾,可我对待你如妻,疼你,宠你,护你,给你作为我妻子应该有的一切。我虽然无法保证今生只有你一个女人,可这些承诺还不够吗!”
“之浅,我要的不是这些。”
“那你要什么?!”
“我想要的是尊重。尊重我,尊重我的事业,尊重我的朋友。”
“难道韩肃能给你这种尊重吗?!”
阮筠婷一愣,怒极反笑:“所以我才不选择韩肃!”说罢奔到门边,摔门就走。
原来他训斥了她那么多,说什么不入流,不庄重,不符合身份,其实都是借口。他真正想说的是为何先选择了先写韩肃!东拉西扯的说了这么多,贬低了她这许多,只是因为他在吃醋。
阮筠婷疾走了几步下了台阶,脚步突然放缓。
戴明并没有错,不论是他的吃醋还是他用男尊女卑的思想思考问题,都是这个时代给予他的。他生在这个社会,别无选择。可是他的想法,她无法认同。就如同他无法认同她敛财的行为。
他不会站在她的角度去想,如何能体会她的艰难?徐家不可依靠,将来若老太太不在了,她更无人可以依靠,能靠的就只有自己。她一个小女子,不可能在朝为官,敛财是唯一的办法,戴明生存在戴家那样的家庭,又如何能明白她的艰难?
“怎么,谁惹了你?”
突然而来的声音唬了阮筠婷一跳,猛然抬头,带着纱帽的瘦高人影正站在自己面前三步远。眼里的泪水险些滑落,这才发现她竟然差一点委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