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一片寂静,阮筠婷微垂着双眸,不用刻意关注周围众人都能感觉到各样的眼神如刀子一般扎在自己身上。藏在袖中的手指尖有些凉。
“老太太,宴席齐备了。”
管事的适时出现,打破了沉寂,老太太笑着站起身,同大太太、三太太一起,招呼宾客们移驾去往饭厅。经过阮筠婷身畔时,老太太并未言语,大太太亦然,三太太很嘲讽的瞪了她一眼,那眼神就像在看妓馆娼寮里的姑娘……
心里很是憋闷,阮筠婷转过身,强迫自己淡然处之,随后往饭厅去。
她今日做事也并非完全意气用事,如今朝堂势利呈现微妙的平衡状态,虽说边关战事吃紧,吕贵妃又晋封为皇贵妃,但皇上早已属意了太子人选。吕家与徐家是对等平衡的,皇上也不会喜欢有人破坏这个平衡,这个道理,徐家和吕家都懂。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她才敢公然骂了吕文山以维护自己的闺誉,笃定了吕家不会有过大的动作。
而老太太放手不管的原因她也理解,没有长辈参与,此时尚能看作小辈之间的玩闹。若是长辈掺和进来,就要上升为两个家族的矛盾。
然而,就算阮筠婷心中有完全的把握事情不会发展太大,至少能在她的能力控制范围之内,对于吕文山的愤怒和对生活的无奈,仍旧让她觉得身上发凉。
“姐姐。你若不舒服,就先回去歇着吧。”阮筠岚将自己的宝蓝色大氅脱下来披在阮筠婷身上。
君召英和君兰舟也眼露担忧。
阮筠婷摇头,深吸了口气,随即粲然一笑:“没什么事过不去的,放心,我没事。”
寻常女子遇上这样的事。不是应该委屈落泪,或者担惊害怕的吗?她的反应,大大出乎君召英的预料。深深的看着她的俏脸,又同时强迫自己移开眼神。现在的阮筠婷,是不能放任自己去看的,会上瘾。
今日宴请的到底都是名媛望族,最基本的礼貌和修养是有的。所以吕文山的搅局,在众人眼中也不过是过场戏罢了,再者说阮筠婷表态明确,且不畏强权当众驳了吕文山,这行径让许多贵妇和姑娘叹服,席间众人对她也亲近了许多。
正当气氛热烈之极时,管事的再一次疾步进了门。这一次他的脸上,是欣喜的笑容:“老祖宗,边关来的家书。”
“是吗!快拿来我看。”素来喜怒不行于色的老太太眼睛瞬间被点亮,激动的站起身接过信封,二老爷一家身在边关,如今又战事吃紧,他们的安危是老太太最惦念的事。
所有人都看向老太太,就见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大喜,笑道:“边关战事顺利。风哥儿立了大功!”
话音刚落。屋内便被赞许声充斥了,贵妇名媛们七嘴八舌。有的赞徐将军骁勇,教子有方,有的赞徐小将军年少有为,青出于蓝。
阮筠婷也很为徐承风高兴,但看向君召英,就知道他羡慕的很。
“太好了!”老太太将信随手递给大太太,笑道:“这信送出来的那日。我们二太太和巧姐儿便启程回来了。如今已八成走了一半的路程。”
“真的?”大太太喜上眉梢:“恭喜老祖宗心想事成了,这么些年,就惦念着二弟媳和巧姐儿。这么算着,少说也有五年没见着他们了。巧姐儿定是出落成大姑娘了。”
“就是如此啊,如此一来,老祖宗总算能与我那妹子祖孙团聚了。”二奶奶也顺着茬帮腔,讨好的道:“要么孙媳回头就吩咐人去将客院收拾妥当,等着二婶婶和巧姐儿?”
“不用,就让他们跟我一同住松龄堂,拨两个妥帖的人来伺候着也就是了。”
“是。”
老太太笑的合不拢嘴,众宾客也迎合着,场面越发的热闹起来。
阮筠婷应景微笑,不着痕迹的打量众人神色,自老太太说了要让二太太和巧姐朱松龄堂,众人神色便各自不同,三太太面上不屑,二奶奶也是皮笑肉不笑。二太太张氏和那位她前世今生从未见过的徐凝巧太受老太太的宠,人还没回来,就已经先开罪了二奶奶和三太太。
也是,如今长房受宠,三房败落,二房却蒸蒸日上,对于长房来说,二房的好与他们相辅相成,但在老太太面前,必然存在“争宠”一说。二房回来,原本就被长房压着一头的三房,岂不是越加的低了一头?也难怪最讨老太太喜欢的二奶奶会不高兴,三太太也是那样一副嘴脸了。
这下热闹了。阮筠婷笑意中带着些等着看好戏的玩味。她倒是无所谓,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最坏,二太太也不会比三太太更讨厌她了……姑娘,您今日心情很好。”红豆伺候阮筠婷穿上粗使宫女穿的棉袄棉裙,笑着道:“瞧您回来,脸上就一直挂着浅笑。”
韩斌家的帮阮筠婷梳头,插言道:“是啊,姑娘笑起来越发的好看了。”
阮筠婷便回头对着韩斌家的说,“韩妈妈,先前发生那件事,我还以为老祖宗已经不疼我了。如今看来老祖宗对我如此重视,为了我宴请宾客,还公开我与岚哥儿的身份,我心里感动的紧。除了岚哥儿,我就这么一个亲人,得知她还关心我,我哪里能不欢喜呢?”
韩斌家的闻言动容,那日阮姑娘去君家受辱也是逼不得已而为之,事后老太太虽然病不是后悔,可对阮筠婷也是心存愧疚的,更怕外孙女从此与她心生芥蒂,就那样生分了。
难得阮筠婷识大体又重感情。这话她去回了老太太,想必她也能彻底放心了。
韩斌家的看向阮筠婷的眼神,越发的柔和了。
“姑娘,马车已经备好了,您该起程了,仔细误了思辰。”婵娟笑着在门口提醒。
“知道了。这就来。”
阮筠婷起身,对韩斌家的和红豆展颜一笑,脚步轻快的出了门。她一直保持着笑容,直到上了车,才恢复了平日的样子。
为了生存,演戏又算得了什么?为了能让老太太对她依旧如从前,她也只能如此。借韩斌家的口将话过给老太太,远比她自个儿去跟老太太诉衷肠来的有用。
到底这十日在水宅都没正经吃东西,身子消瘦了许多,回了审奏院,做起活来也不如从前能使得上力气。原本一个时辰能做完的,硬是做了两个时辰。且累的她汗流浃背。今日她与上头消了假,太监毕德开还特地来瞧瞧他的情况。在一旁监工的时候还不断感慨。
“阮姑娘小小年纪就熬坏了身子骨,这三天两头的生病,可怎么是好。”
“多谢公公关怀,我定会仔细身子,不会耽误了审奏院的事。”阮筠婷抹了把汗,拄着桌子气喘吁吁。
毕德开瞧着十日不见越发惹人注目的少女,心里倒是生出些不忍来,毕竟也只是个小姑娘,身子骨又弱。
“罢了罢了,阮姑娘尽力而为便是。咱家这就回去复命了。”
“多谢公公。”阮筠婷行礼道谢。毕竟少了监工在身旁,她做起事来也能自在许多。好歹能歇会儿。
到门廊下的木桌旁,将陶罐上的海碗用袖子擦了擦,倒了一碗凉水出来。如今口渴,也顾不得碗干不干净,水冷不冷。
韩肃披着黑貂绒大氅,带着景言和景升才刚拐入月亮门,瞧见的就是这一幕。
娇娇弱弱的人。原本也是大家小姐,做这等太监做的粗活不说,连热水也喝不上一口。韩肃只觉得胸口闷的很,像是被人砸了一拳。
眼看着阮筠婷用料子粗糙的袖口擦擦额头,又继续弯身搬起折子,他实在是看不下去,快步上前抢过她手里的一摞奏折:
“你歇歇吧。剩下的我来。”
阮筠婷唬了一跳,猛然回头,不留神额头正撞上了韩肃的下巴,疼的她闷哼了一声,推开捂着额头:“文渊,你几时来的。怎么默不作声的,唬了我一跳。”
那一撞,韩肃咬了舌头,这厢也捂着嘴疼的说不出话来,然而下一刻,他便开始庆幸自己捂上了嘴,否则定会让阮筠婷看到自己乍见她容貌之后的呆愣丑态。
景言和景升对视一眼,很识相的将阮筠婷挑选好的折子都搬上了车。
半晌,韩肃才从惊艳中醒神,眼神灼热的望着她消瘦的脸颊,心疼的道:“你清减了。”
“还好。”他眼神太过热烈,看的阮筠婷霞飞双颊,垂首退开一步,拉开一些距离才觉得空气没那么暧昧浓稠,“这些日一直养病,也跟审奏院告了假。”
“我知道。听说你受了伤,我焦急的很,奈何我母妃病了,又赶上正月里事儿多,便没得空去看你。你身子如何,怎么病情总是反复?”韩肃向前迈进了一步,刚刚被拉开的距离又恢复了原样。而阮筠婷已经背靠着廊柱,无处可退了。
“没什么大碍的。水神医只说我身子弱些,调养便是,倒是你母妃,怎会病了?如今可大好了?”不成,这个距离太暧昧,韩肃身上淡淡的熏香合着他特有的清爽气味一直包围着她,她觉得脸上更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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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有生之年,一定要珍惜自己所拥有的一切,珍惜家人和朋友相处的每一分钟,珍惜自己能活着时候所遇见的任何机会和任何事,不论是愉快的还是不愉快的,都应该欣然接受。因为只有活着,才有机会领会这些,现在的我觉得自己更加珍惜家人和朋友了,也更加珍惜自己拥有的一切了。大家呢?()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