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晶玉之泪

亡灵之界的冷风凄寒如冰刀,更透着哀凉之意,此处不是往生处,却胜似轮回之地。

黑色的山脊间有两道人影在行走,一位执黑杖,行走如漂浮,另一位着白衣,眼神清澈若水,在其肩上蹲着只狐狸般的白色小兽。

“你这仙宠是哪儿来的?”前面的老者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仙宠?”颍川狐疑地看了眼肩上闭眼酣睡的白色小兽,“先生您说它,木木?”

“符凌没有告诉你吗?”

少年摇摇头,“木木是我偶然遇到的,后来就一直跟着我,师姐说它似乎是条龙,不过这怎么可能呢?”

鬼帝没有再说话,符凌知道却没有点破,应该是有原因的,罢了,他也不准备给颍川挑明,不过这小鬼运气怎么会这么好呢。

约莫又走了半个时辰,正当颍川想询问鬼帝时,后者突然停住了。

“小鬼,我们到了。”

视线被鬼帝挡住,颍川只得又往前走两步,接下来的一幕让他有些吃惊。

这是一个群峰间的盆地,然而却也是片茫茫骨海,在这里看不到任何完整的骨头,它们彻底碎成白色灰烬,将整片盆地填满。

在盆地中央位置,有朵晶莹剔透的大花,共五片花瓣,花瓣呈心状,看着十分喜人,散发出异样的香气,闻一口便让人感觉灵魂受到洗礼。

颍川终于知道鬼帝为什么不用骨龙把他们带过来了,这种东西对死灵生物的诱惑力,能让它们前仆后继地赴死。

“晶玉曼珠沙华,是晶玉曼珠沙华!”少年失声道。

老人略微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道:“你见过?”

少年看着那朵大花,心情复杂,“我在藏书阁的《神明册》里读到过,没想到它竟真能存于世间。”

“曼珠沙华之所以被称为鬼花、黄泉之花,就是因为晶玉曼珠沙华,此花,欺生……”说到这里少年停顿了一下,他想起当时在极道空间里发生的事情,那里遍地盛开的都是曼珠沙华,不过那种红色的曼珠沙华也只能称为彼岸花罢了,否则他又怎么可能从极道空间活着出来。

“先生,这是诅咒之花,我们走吧。”颍川脸色凝重,这朵晶玉曼珠沙华不知诱杀了多少生物,这茫茫骨海就是最好的解释。

“为何要走?”鬼帝转过身,“我们就是为此而来呀!”

幽幽白色气息顺着曼珠沙华的根茎向上流动,被花瓣所吸收,叶片变得更加晶莹了,香气也变得更加浓郁了。

未有几时,对面的山峰传来大地的轰鸣声,一头头体型庞大的死灵生物出现在颍川视线里,有金色的骷髅王、长约四十米的鬼蛇、背生双翼的石像鬼等等。

然后就出现了少年预料中的一幕:这些死灵生物眼里带着狂热,前仆后继地从山峰坠下,跌入骨海,在此过程中它们都没有任何反抗,如同献祭般跳入骨海。

直到最后一头骨龙坠入骨海,鬼帝都定定地站立在山峰上,神色坦然,在他身侧的少年,则脸色苍白,少年肩上的小兽早被吵醒,它看着那些悍然赴死的生物,小爪紧紧地抓住颍川的衣服,少年感觉地到它的恐惧。

那些死灵生物坠入骨海后,马上便被白色骨粉所覆盖,金色的骷髅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成骨灰,它眼里的金色火焰微微闪了闪后就熄灭了,其他生物也大抵如此,包括那头骨龙,只要被白色的骨粉覆盖住,便会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消融,顷刻间化为白色的骨粉。

“这妖花!”看着这幕景象,少年心中有股正气油然而生,他伸手夺过鬼帝手中的凡落,就要拔剑出鞘。

然而剑没被拔出来,因为它又诡异地回到鬼帝手中。

“先生,此花是妖花,留不得!”少年急了,连带着声音都有几分恼意。

鬼帝淡淡地瞥了少年一眼,“何为妖?”

“它吞噬生灵无度,故为妖!”少年正色道,“传说天帝专门下令将此花销毁,竟还有漏网者,今日便留它不得。”

“哈哈!”鬼帝却是忽然笑起来,“你们极道阁的书上竟如此写,哈哈,有趣!”

难道不是?少年狐疑。

“你可知当年的九天青帝为何要销毁它?”老人笑问,眼里带着深深的讥讽。

颍川摇摇头,不过他记得二师姐说过,那卷《神明册》有问题,很多东西和藏书阁的其他资料对不上。

“晶玉曼珠沙华本是天地圣花,能固守人间灵魂,可惜了。”鬼帝叹了口气,脸上挂着满满的失落,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忧伤。

“可惜什么?”

“可惜青帝做的太绝,要求所有生灵走轮回之路,而他自己则以晶玉曼珠沙华洗涤灵魂,妄图成为唯一的主宰。”

“先生您和当年的青帝很熟?”颍川很聪明地没有询问事情的结果。

老人叹了口气,缓缓说道,“算起来,他还是你的师兄。”

“我师兄?”少年被惊到了,九天青帝可是仙界存在时的最后一位执掌者。

“他当年曾学我鬼术,如何称不上是你师兄?”老人淡淡道。

颍川已经把鬼帝想得很高了,可是青帝是鬼帝的弟子这件事,让他不得不重新估算老人活过的悠久岁月。

“不过还好他只学了鬼术。”鬼帝摇摇头,“我的御魂道,没有教给他。”

“好了,我们不说这件事了!”不给颍川开口的机会,老人接着说道,似乎不愿再提当年往事,“你仔细看那朵花。”

在鬼帝提醒下,颍川将视线移向晶玉曼珠沙华最下方的叶片,叶片上有滴晶莹的露珠,宛若水晶。

“晶玉之泪!”少年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竟然是晶玉之泪!”他很清楚此物的珍贵。

“不错。”鬼帝点点头,露出难看的笑容,“我们这次来就是为了它,八千年一泪,天地恐怕也仅此一株,便宜你了!”

晶玉之泪,苍茫魂界水,只要灵魂不灭,便可挣脱轮回,换句话说,服下晶玉之泪就相当于有了第二条命。

剔透玲珑的泪珠停留在叶片上,似乎随时都会滴下,但又因为不够饱满,无法将叶片压得更低些。

正在这时,晶玉曼珠沙华的茎叶突然亮了一下,先前坠下山峰的死灵生物溶解得更快了,颇为粗壮的白色气流顺着茎干向上,晶莹叶片上又渗出些许露珠,最终它们顺着叶片的脉络汇集到盛着晶玉之泪的叶片上。

“就是现在!”鬼帝卷起颍川,朝着骨海中央的晶玉曼珠沙华飞去,那颗晶玉之泪此刻都有指节大小了,很快就要从叶片上落下,一旦落入骨海,它便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木木则被留在山峰上,前面实在是太危险了。

就在晶玉之泪刚滑下时,鬼帝带着颍川赶到,前者挥手扔出个白色玉瓶,将其收入其中,而玉瓶迅速飞回鬼帝手中。

恰在此时,那株晶玉曼珠沙华忽然亮了起来,光芒将鬼帝连同颍川笼罩进去。老人暗叫声不好,黑雾立刻从他身上涌出,企图将光芒遮盖住,但为时已晚。

颍川的精神之海瞬间受到冲击,一幅画面出现在他脑海里:师父符凌带着其余七位弟子站在崖坪上,持剑板着脸看他,大声质问他为何叛出师门。少年痛苦地抱着头。

鬼帝的情况则要好些,但也受到不小的精神冲击,他奋力托住颍川下坠的身体。失算了,谁知道这朵晶玉曼珠沙华竟然会对生者起杀心呢?正在此时,颍川的背部如同火般烧了起来,衣服损坏处露出诡异的铭文,符号密密麻麻,闪着红光,透露着浓浓的凶杀意。

“鬼血之印!”看到那道铭文,鬼帝忽然想明白了。

天下至毒咒印,中咒者注定横死,而他身边的人亦会受到牵连,逝者往生,中咒者却只能在天地徘徊,无**回。

“哼!老夫这辈子就不信命,鬼血之印又如何!”鬼帝气势忽然变得强大起来,就要带着颍川离开。

忽然有颗巨大的黑色石头从天而降,笔直地朝着鬼帝与颍川砸来,它的出现一点征兆都没有,感觉像是凭空出现的,却精准地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嗯?”鬼帝猛然发现自己施展不了任何术法,他的行动都被天地规则束缚住了。

两道失重的身影笔直朝着下方的骨海坠去。

木木在山峰边缘,着急地叫上几声,却没有丝毫办法。

“这……难道是天地雕刻的鬼血之印!”鬼帝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惊悚的表情,脑子一片空白。

身影越坠越低,距离骨海已经没有多远了,风在耳边呼啸,裹挟着死亡的声音,下方的骨海向他们露出狰狞的面孔,连那晶玉曼珠沙华,都转动了开花方向,要见证他们的死亡。

少年手上的竹叶状印记忽然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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