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师范不甘心啊但他没有办法不接受这个现实,李存焕的援兵来了,来的那么快在夜色中赶路,居然只是用了两个时辰不到的时间。而且还突破了张崭防御要知道他可是给了张崭足足一千平卢牙兵这可是平卢最精锐的兵马
而且扼守的地方不容易将大军排开,每次进攻,正面人数最多也就七八十人左右。在王师范看来,张崭再垃圾,也应该可以守住一个晚上。但王师范想不到,张崭好像投靠了李存焕一般的,让敌人畅通无阻的来到这里。
王师范这就更加想不明白,你说如果张崭投靠了李存焕,那他当初应该给李存焕通风报信,也不用造成现在李存焕命悬一线。再说当初白虎堂众人还和自己写了的誓书,递交了人质。杀不了李存焕,那一个也别想撇开关系。
但话又说回来,你说不投降。元行钦那家伙怎么跑到自己后面。寅时二刻从发起进攻的亥时到现在不过是两个半时辰。从发现事情,到派出大军,再加上现在是夜晚。大军赶路可没有白天快,不过现在一切都被元行钦颠覆了。
“节帅……撤吧……”刘鄩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一般,本来笔直的仿佛标枪一般的腰杆那,现在都略显驼背,说话的时候,明显有气无力的。
“现在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了”王师范不甘心的说道。
“也不知道敌人来了多少人,后营的兵马已经溃败了。节帅你现在最好应该率领大军回援,击败了敌人,在山下整理兵马,这才可以再次发起进攻。如果节帅你硬是要发起进攻也可以,不过……只有一次的机会即使胜利了,恐怕……节帅你也有性命之忧。”刘鄩淡淡然的说道。
王师范看向了眼几乎唾手可得的河阳寺,他眼中充满不甘的神色。李存孝已经被王建偷袭重伤,虽然让人遗憾的是,李存孝被他的亲兵拼死救回了河阳寺。
但现在河阳寺保守的估计,最多也不过是剩下三十名还能够战斗的士兵。而且其中超过九成都不同程度受了伤。不用多长时间,自己就可以手刃李存焕的人头了。但想到这可能要赔上自己的性命,王师范却又没有那么大的决心了。
“唉”王师范长长的叹息了一口气,心中充满后悔,早知道李存焕如此难缠,自己为什么硬是要和他作对呢
“撤”王师范说完这个字后,整个人都仿佛没有了骨头,趴伏在马背上,浑身的力气如同一瞬间被人抽去了一般。
“终于……终于守住了”郭崇韬一屁股摔坐在地上,直喘气。到了现在,他可谓已经山穷水尽了,李存孝重伤昏迷,比起李存焕的伤势只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杨师厚更是几乎命都没有了,左额头到左脸颊滑了一道长长的疤痕,皮肉外翻,左眼都几乎没有了,值得庆幸的是伤口从眼角掠过。胸口更是被一名平卢军骁将狠狠的擂了一狼牙棒,到现在还昏迷不醒。
在河阳寺中,原本一百五十名铁鹰都士兵,现在只剩下六十三人,其中包括他自己在内,也就剩下二十三人还能够动弹。郭崇韬都不知道自己能够挡住王师范多长时间的进攻,一盏茶(十分钟)?还是一炷香(五分钟)时间?不过现在一切都不用担忧了,平卢军终于撤退了。
王师范直接带兵撤退回青州,他根本不知道元行钦不过带来了四百骑出头兵,其中有近百骑兵一路上不是疾奔中马失前蹄,便是迷路,或者战死。不过在黑夜中,莫说王师范他手下的士兵不知道来了多少兵马了,就算是沙场老将刘鄩也看不出究竟来了多少兵马。
带兵撤退到青州的时候,王师范越想越不是滋味,他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却在关键时刻居然退走了。更是越想越害怕,他知道李存焕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眼下唯有一个可能了,要么就是逃。不过说到逃,王师范也就只能够往杨行密方向跑。对于杨行密,老实说,王师范还不怎么看得好他。别看杨行密现在于淮南闯下偌大的地盘和名声,但那都是虚的。
杨行密的太低了,出身草莽之间,根本没有多大的见识。做事不够果断,他后方有钱镠在,威胁着杨行密在江南的地盘。在北方有朱温,如果杨行密想要有所作为,就要坚决和一方死磕。要么灭了钱镠,稳定了后方。要么就是北上,联手李克用和朱温死磕。
在王师范看来,杨行密已经定型了,最终不过是在南方威风一番罢了。不得不说,王师范为人虽然颇为虎头蛇尾,但见识还是有的。
但不投靠杨行密,还能够往哪里跑?宣武?朱温和自己有仇,去了哪里恐怕会被砍头。北方渡海逃跑?跑得了哪里去呢朝鲜是李存焕的地盘,渤海李存焕的走狗,日本?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胆子得罪李存焕接纳自己。到吴越钱镠哪里?那还不如到杨行密哪里更好。
王师范越想越不是滋味,赶紧天大地大,却无自己一寸容身之路。
不得已,他找来刘鄩、王师穹、王建、张崭他们来商讨。
刘鄩不说话,也不表态。而王师穹则是极力反对,如果到了别人哪里,王师穹在平卢的基业则是完全抛弃了,这也就罢了。到了别人哪里,他们自己本身就自己的利益,王师穹一个‘亡国奴’凭什么从中获得利益?这不是一下子从爷爷变成孙子?以后得夹着尾巴做人?再说现在也不一定拼不过李存焕啊
张崭的思想也是和王师穹一样,就连王建的想法也差不多。如果投靠其他人,在王建看来,恐怕是会去投靠杨行密。到了杨行密哪里,他肯定不像王师范那么软弱,自己手下那点水军还不给他吞了?那时候凭借什么立足于这个乱世上啊?
一票弃权,三票赞同死守。王师范也坚定了想法,不过守不能够傻乎乎的和李存焕硬碰硬。而且还得说碰不碰得过李存焕再说,他派人给在沂州朱瑾、淮南杨行密二人求援。后来张崭建议,反正朱温和李存焕仇深似海,我们也派人去求救吧。
刘鄩却反对,“朱温和秦王仇深似海,我们派人向他求援,那就是想投降也没有余地了”
“现在我还有投降的余地吗?”张崭毫不客气的反驳道。
刘鄩默然,王师范旋即给朱温发起求援书信,不过朱温无奈现在实力大损,现在只剩下四镇之地,就连新攻下的河北之地都蠢蠢欲动。特别是罗弘信,不止一次的暗示,朱老哥你现在镇守中原的兵力太少了,我帮你镇守邢州、洺州、磁州吧本来臣服的王镕也想收回被朱温强行占去了冀州、深州。
这也就罢了,镇守邢州、洺州、磁州的丁会派人来说,冀、深二州防御使刘仁恭不安分,似乎有想图谋刑、洺、磁三州独立的意图。气的朱温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三尸神暴跳,却没有办法腾出手来对付刘仁恭。唯有采取怀柔的办法来带安抚刘仁恭,希望这家伙别这个时候也蹦出来给自己添乱,好让自己有时间秋后算账。
所以这个时候李存焕不来和朱温添乱,朱温都高兴的去烧香拜佛了,那里还会去招惹李存焕。不过为了给李存焕添乱,朱温婉转的对王师范表示,你丫撑吧,哥有时间会过来支援你的了不过聪明人也知道朱温口中的‘有时间’,简直就是和白说没有什么关系,也许一天后,也许一百年后,反正就得看情况。问题现在情况不妙。
不过让王师范高兴的是,杨行密派人过来了,统帅叫王茂章。是淮南一员勇将,不过带来的兵马并不多只有六千五百步兵,五百骑兵。而朱瑾则没有表态,不过王茂章的兵马北上的时候,却没有拦阻,反而借道给王茂章北上。
但更让王师范高兴的是,李存焕并没有发起反攻。倒不是李存焕宽宏大量,而是李存焕伤的太过严重了。耶律阿保机带着兵马过来,小心翼翼的借了李存焕回到淄州,感觉不太安全,离王师范太近了。又小心翼翼的将李存焕送到齐州历城也就是现在济南市。
…………
“水……水……”李存焕的嘴唇微微蠕动着,发起几乎不可闻的声音。
不过幸亏影怜衣不解带的照顾着李存焕,立刻听到李存焕的声音,连忙倒了一杯水,送到李存焕嘴边。“殿下水水来了”声音中充满惊喜,昏迷了近二十天的李存焕终于醒过来了
李存焕喝了一点水,整个人也有了几分精神,慢慢睁开眼睛,过了半响,有些迷糊的问道:“这里……这里是哪里?”
“齐州历城。”影怜连忙应道,不过感觉好像不够详细,补充道:“历城华不注山金华行宫内。”
李存焕沉默了良久,这才继续问道:“我记得王师范那家伙伏击我,情况怎么样了?”
影怜慌忙将自己所知道的都告诉了李存焕,当李存焕听到朴乐射为了救自己,奋不顾身,万箭穿心而死的时候,不由心头黯然,幽幽叹息了一声。
待影怜说完了,李存焕对影怜说道:“传耶律阿保机、冯道、郭崇韬他们进来吧”
影怜却开口说道:“殿下,你现在的身体不太好,传大夫来替你把脉吧莫要不注意伤势。”
“一同传过来吧”李存焕也没有拒绝,选了个折中的办法说道。
影怜也不多说,没有多长时间耶律阿保机他们便已经率先进入房间,刚准备说话,刚刚跨过门槛的大夫已经喝道:“伤者需要安静休养,不得喧哗。”
训的三员大将大臣无奈脸脸相顾,切不敢多言,害怕影响李存焕的伤势。
只见那名大夫来到李存焕身边,李存焕对大夫点点头,客气道:“麻烦先生了”
“收人钱财,替人治病。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不用多谢”那名大夫道也直率,没有虚伪的说什么医者父母心,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之类的话来到恶心李存焕。倒是让李存焕心中有了几分好感。
大夫伸手给李存焕把脉,沉吟半响,点点头说道:“血气运行的不错,现在察看一下伤势。”
这一下子,耶律阿保机、冯道、郭崇韬三人就有些尴尬了,虽然大家都是男人,但尊卑有别。但李存焕也不在意,对影怜说道:“帮我脱了上衣吧”
很快李存焕便露出古铜色的上半身,结实的肌肉上分布着十多道伤痕,或大或小,或长或短,最长的足足从李存焕的肩膀拉到腹部,不过看那疤痕的颜色,估计也就是被长刀浅浅的划过,否则李存焕早就被人开膛破肚了。
大夫解开伤口的绷带,看了几眼,开口说道:“伤口没有什么事情了,不过伤筋动骨一百天。殿下你就不宜再与人动武了,否则老夫是华佗再世,也无力回天。”
“辛苦先生了,影怜你亲自送先生出去”李存焕客气道。
大夫帮李存焕换了新的绷带,敷上新药,这才离开。足足折腾了小半个时辰,让耶律阿保机等人等的甚是不耐烦。
好不容易那大夫走了,耶律阿保机立刻开口说道:“殿下,要不要发兵进攻王师范啊?”
李存焕摇摇头说道:“什么发兵不发兵的,现在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你们给我说说现在的近况吧影怜说的也不清楚,我也不太清楚情况,对今天几号了?我昏迷了几天了?”
冯道开口应道:“今天已经十月二十七号了,殿下你足足昏迷了近二十天,不过杨师厚和李存孝他们还在昏迷中,不幸中的大幸是,大夫都说他们没有什么问题,只是要休养一段时间。”
沉默了半响,李存焕脸上流露出哀伤的神色,喃喃道:“朴乐射他……”
“朴乐射将军……战死了”郭崇韬幽幽道。
李存焕想不到朴乐射真的战死了,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默然了良久,这才重新开口道:“最近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杨行密派王茂章率领七千人马支援王师范,朱瑾态度暧昧,不知道究竟是准备支持王师范,还是准备怎么样。”冯道恭声道。
“朱瑾这个人能力是有,就是太过优柔寡断了,不用管他。”李存焕摇摇头,开口说道。
“王师范召集八万大军全力防御青州。”郭崇韬补充道。
李存焕点点头,问道:“我昏迷了,没有人乘机作乱?”
“殿下昏迷的事情,恐怕王师范也摸不准,而我们封锁了消息,对外宣称殿下在历城坐镇诸军,准备进攻平卢。所以根本就没有人敢作乱。”郭崇韬沉声道。
李存焕沉默了半响,开口说道:“派人写信给王师范,只要他愿意投降,我便放过了他。”
耶律阿保机、郭崇韬、冯道等三人闻言,脸脸相顾,他们完全想不到李存焕醒过来后第一个命令,居然是这道命令。在他们看来,李存焕不立刻发兵平卢,斩杀王师范。也会下令全力备战。
“殿下王师范这叛臣贼子,居然敢背叛殿下险些让殿下丧命,殿下怎么能够如此仁慈?应该杀一儆百,否则日后叛乱将不止”郭崇韬极力劝说道。
“没有错殿下别看王师范只有八万大军,都不过是乌合之众。末将只需要率领铁骑都配合一万忠孝军。便可以大败他们”耶律阿保机斩钉截铁的说道。
“殿下,张(承业)监军刚刚发来的文书上说,今年卢龙大丰收。钱粮方面没有什么问题,而且渤海、契丹那边也很安分。河东、宣武就更加不用说了,自顾不暇。殿下何须和王师范这家伙客气呢”冯道也婉转的劝说道。
“不”李存焕摇摇头,开口说道:“我是在后悔,当初杀了康宁帝。”
耶律阿保机、冯道、郭崇韬三人默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当初他们只是想杀了康宁帝,让宣武军绝了救回康宁帝的心,让他们不要死缠烂打罢了。
却想不到康宁帝的死会牵连出这么多事情来,之前那一阵南方各军阀的责问也就罢了。就连河阳寺之变,也是因为康宁帝造成的。锦衣卫早就调查清楚了,是康宁帝的长子,原太子李聘派心腹太监将康宁帝的血诏秘密的交给王师范,这才导致今天的事情。
“请殿下斩臣之首级祭天子”郭崇韬猛然跪下来,以头触地,道。
当初带人杀康宁帝的便是郭崇韬。
耶律阿保机和冯道都不由自主看着李存焕,自古从来不缺乏替罪羔羊。历史上朱温为了杀唐昭宗,为了推卸罪责,他便出征去了关中征讨一个节度使。回来后便猫哭老鼠,不过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他可是狠心的将大将氏叔琮、义子朱友恭、心腹谋士蒋玄晖三人斩杀。
而李存焕当时在滑州,有不知情的可能性,斩杀了郭崇韬,纵使不能够平息这场风波。也可以将杀死康宁帝对李存焕的影响降低到最低。
在他们看来,李存焕应该会杀了郭崇韬这个替罪羔羊。不过郭崇韬也聪明,走动伸出头来给李存焕砍,他死了。李存焕恐怕也不好亏待他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