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把欧阳抱起来的时候,就发现他浑身上下湿透了,带着一股粘糊糊的粘液,整个人就像一条巨大的软体虫子。欧阳的眼睛就眯着一条缝,可能没什么知觉,嘴里冒着白沫昏了过去。
我一下子就麻爪了,这么悍的人竟然被搞的吐着白沫甩了上来,坑底下是个什么要命的东西?我马上把欧阳拖到了一边,他虽然昏过去了,还紧紧抓着枪,我把枪给拿到手里,身子还没直起来,就听到了陈雨的惊叫,那叫声让我脑袋一麻,飞快的重新回到坑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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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的目光转到坑内的一瞬,就看到陈雨踉跄着出现在视线内,但我还没来得及看第二眼,一张无法形容的脸就贴着坑壁慢慢探出来,正好跟我撞了个对脸。说实话,那是我见过的世界上所有生物里最丑的一张脸,那种丑陋只能用恶心来代称。这张脸只有脐橙那么大,但眼睛却不小,几乎占据了脸盘的一半,脸上的皮肉都糜烂了,带着一种腥臭的血红色,五官乱糟糟的分不清楚,因为眼睛太大,鼻子和嘴巴几乎挤到了一起。
非常奇怪,猛然被这张出现的脸给吓了一下,但我竟然没有多害怕,可能因为这脸太丑了,丑的让人把恐慌都变成了愤恨,心里随即萌生了不抽死它就对不起父母的感觉。
这张丑陋的脸,很可能就是把两个伙计给引到这里来的小影子,但我不知道从那里来的勇气,直接用手电狠狠砸了下去。这一下出手太快也太猛,砸偏了。手电的光线一转,恰好落在我和丑脸之间,我看着丑脸那双大的离谱的眼睛,心里清醒了一些,惧意顿生。可让我想不到的是,那个小影子扒着坑壁的爪子突然就松开了,尖叫着落到了坑底,不要命的朝坑下的岔口飞窜。
这一切发生的很快,当我喘着气再次注视坑底的陈雨时,心脏险些就顺着嗓子眼蹦出来,我看到一根黑乎乎的触角,非常粗大,从坑下面的一个分岔伸出来,拦腰卷住陈雨,把她朝里面拖。
这可能是我这辈子第一次遇到这么为难的事情,我并不是个勇士,我也知道自己的斤两,就算把这一百多斤给豁出去,都不见得管什么用。但我的手电照射下去,看到的是不断挣扎的陈雨,她拼命的朝后缩,双手使劲扒着坑壁上凸起的石块,可是她的力量太小了,没办法跟那条巨大的触手抗衡。
陈雨也发现了从上面照射下来的光线,可能是条件反射,她在危急中抬起头。陈雨的头发全湿了,刘海贴在额头,她的脸色苍白,目光里有一种我看不透的水汽。
“快走!”陈雨和我对视了那么半秒钟,就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同时丢给我两个字。
说完这两个字,她的手一滑,整个人一下子就被触手拖了进去,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那一刻,我的心突然刺痛了一下,所有的犹豫和害怕瞬间消散,我心里只剩下了最后一个念头:不能让她死在这里。
我大吼了一声,从坑边飞快的爬下去,坑壁很潮,我没留神,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落到坑底,头被撞了个口子,虽然不大,但血唰的就顺脸朝下流。我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举着手电一扫。
坑下面一共有四五个岔口,陈雨被拖进去的是最大的一个。岔口之后六七米深的地方是一个不大的小洞,触手就是从那个小洞里伸出来的。陈雨还在顽抗,一路抓着能够抓到的所有东西,她被拖进去了大概三米远,我咬住手电,扑过去就拽着她,使劲朝后拽。
“你傻了!下来干什么!”陈雨的头也被磕破了,鲜血顺着她湿透的头发,又流过那双好像一瞬间淬去了杂质的眼睛:“走!给我走!”
我憋着一口气拽着她,根本不敢松口说话,但我感觉这样不行,我们两个人的力量加起来也不行。人在极度紧张的时候思维和举动往往会出现错误,我当时就没想到不可能硬生生的和这只巨大的触手抗衡。
果然,在我拼尽全力的时候,就感觉触手的力量骤然加大,我和陈雨实在坚持不住,一前一后又被朝前拖了几米,这一下,我们将要被拖到触手所伸出的小洞里。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我看到洞里的东西。这个小洞积着浅浅的水,还有一层粘糊糊的液体,一团发青的软肉堆积在洞里,触手就是从它身上长出来的,那样子好像一块很大的海绵被硬塞到了一个体积狭小的空间内。
透过小洞的洞口,我看到了一双眼睛,巨大的眼睛。它就长在那团软肉上。这是一双青幽幽的眼睛,如同在深海中看到可怕的不明生物一样。我可能被这双眼睛震慑住了,身体一哆嗦,条件反射似的从腰里抽出刀子。
陈雨的身子颠倒了一下,用双脚蹬着洞口的石头,她艰难的回过头,再次冲我喊道:“快给我走!”
我不说话,是想把所有的力气都用来对付这条触手。我握着刀子,发了疯一样在触手上乱捅,腥臭发粘的液体顺着刀口朝外冒,这东西吃痛,触手松了一下,但是粘液粘的满手都是,握着刀柄来回打滑,使不上劲了。我突然想起来欧阳的枪还在身上,随即丢下刀子,掏出枪对着洞口的那双眼睛,一口气把剩下的几发子弹打光。
小洞里那团巨大的东西估计不会发出声音,但它显然暴怒,身体不断的扭动,卷着陈雨的触手完全松了,缩回了小洞。陈雨一下子被甩到地上,我用力把打光子弹的枪扔出去,转身去拉陈雨。
就在这时候,从小洞的洞口,闪电一般的探出好几只触手,像一片青色的浪潮,席卷而来。这里的空间本来就不大,全部都在触手的触及范围内,刚才那一瞬间的激斗好像把我的力气用光了,我抓过头,傻愣愣的看着已经快要卷到脸前的触手。
紧接着,我的身体猛然一空,被陈雨使劲的朝后拽,我们两个人已经没路走了,想按原路退回去根本不可能,她就拉着我的钻到了距离这里最近的一个小洞里。我无比狼狈,被陈雨提着领子,双手双脚在地面上用力乱蹬,当我的身体完全没入小洞时,就听到外面的触手狠狠抽打在石壁上的声音。
但这个小洞好像不是最佳的避难所,我和陈雨钻进来之后,身体就不受控制的朝下滚,洞内的地势几乎是个六十度朝下倾斜的坡度,我伸手乱抓,可抓到的都是滑腻腻如同苔藓一样的东西,吃不住力。
朝下滚动了最多十米,我就感觉身子又一次猛然一空,噗通就掉进一片水里,这可能是个积水洞,头顶的石壁上不断的噼噼啪啪掉落水珠,像是一场沥沥细雨,彻骨的冰凉顿时把我淹没了。手电的性能很好,没有坏掉,陈雨马上抓住我,不过当她发现我会游泳的时候,就松了口气。
水是在流动的,尽管流速不急,但我们只能顺着水漂,没有力气逆流而上了,就算逆水游回去,也没办法爬到落水的斜洞里。这很像一条粗大的全封闭的地下管道,没有出口,也没有缝隙,我觉得只有顺水漂到尽头的时候,我们才能停下来。
我抹了下脸上的水,心跳渐渐恢复正常,我问陈雨剩下的人怎么样了。她说另外几个人分散着逃到了其余的岔路里,不知道是死是活。我们两个就这样漂着,尽力积攒一点体力。巨大的通道不时的就会转个弯,转来转去,我和陈雨都有点分不清楚方向。
我过一会儿就看一下表,一直过了有半个小时,积水洞好像还没有到头,我不得不扎着架子游动,否则的话身体最后一点点的温度都会被流水带走。这场漂流的长度让我心惊,心想着就算现在能够离开积水洞,我们肯定也会处在一个之前没有涉足过的陌生区域。
漂流大概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积水洞终于像是被从中截断了一样,露出一道五六米的缝隙,我和陈雨都快要冻死了,赶紧抓住这个机会,从水里爬了出来。我们从缝隙里露头去看,经过了一个多小时的漂流,我们还在古城的废墟里,废墟就像一个巨大的垃圾场,高高低低的废墟堆一个接着一个,人站在这里,如同站在一片矮小的群山之中。
陈雨的状态不怎么好,已经离水了,但浑身都在发抖,感觉很冷。我们就想找个合适的地方,暂时休息一下,想办法把衣服弄干。即便到了这个时候,陈雨还是咬着牙在前面开路,她绕过一个只有四五米高的废墟堆,想从这里直穿过去。
但当她的脚踩到一块石块的时候,废墟堆的平衡仿佛被突然打破了,大大小小的石块轰然滚落下来,我惦着脚尖就朝后跳,滚落的石块并没有砸到我们,然而在我站稳脚的那一刻,记忆里的一些东西就被眼前的情景触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