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情丝

谢昀凤目一挑, 撒手将怀里的姑娘丢进刚巧路过的池塘中。

记忆里被溺死的恐惧拼命地涌进脑海里,阿圆一个激灵,脑子回复了清醒, 脚在池塘底下蹬个不停:“谢昀……救我……救我。”

他一脸好整以暇, 隔岸观火的模样, 真是该死的可恶。

池塘里的水算不得干净, 不过眨眼间, 阿圆喉咙里又呛了几口水,呼救的声音也几乎是微不可闻,眼看着水就快漫过头顶, 耳畔响起谢昀的声音,她仿佛抓住救命的稻草, 没头没脑地直往谢昀身上扒, 死死的, 不肯放手。

“松手。”谢昀命令。

这位冠盖京华的冷美男眼睛好似能发出幽幽绿光似的,冰冷冷地盯着她, 阿圆乖乖地放手,质问他:“谢昀,你可知我是镇国公府的嫡姑娘。”若他要杀她,必要承受镇国公的雷霆之怒。

谢昀冷冷一嗤:“看来方才的教训并未让阿圆小姐清醒。”

他本就离得极近,待说完这句话, 谢昀顺势将她往怀里一带, 如此一来, 二人衣帛贴在一块, 但因着浑身湿透透的, 再加上秋衫本就轻薄,那衣衫便聊胜于无了。

阿圆一阵羞赧, 想要挣脱开去,轻骂道:“登徒子!”

谢昀突然咬住她的耳垂,手环在她腰上,暧昧的气息撩拨着阿圆本就敏感的耳垂:“阿圆说的轻薄,指的是如此?方才卢远山没做完的事,可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

这是赤.裸.裸的调戏!

阿圆猛得推开谢昀,谢昀是会功夫的,可阿圆却是一下子将谢昀推倒在了地上,他衣衫全湿,发上还滴着水,湿答答地,顺着脖颈往下,中衣在拉扯间也被扯开许多,这活色生香的景象,羞得阿圆速速转过身去,指着谢昀道:“你快将衣裳拉好。”

忽地想起先前卢远山的事,才惊觉自己竟是误会了谢昀,福了个身,道:“谢公子的大恩,小女无以为报。”

谢昀把玩着手中的玉佩:“不若以身相许?”

阿圆以为他在开玩笑,忙道:“谢公子金尊玉贵,小女何德何能,莫要拿小女取笑。”

远处灯火渐渐靠拢,人声也越来越重,谢昀见阿圆脸上的惊慌之色难以藏出,低头轻笑,将手中的玉佩丢进阿圆怀中:“我说的话仍作数,若你想通了,便拿着这玉佩来找我。”

说完便消失在夜色中。

红色的火,像极了谢昀的那身衣裳,宋夫人走在池塘边,抱怨着:“好容易将谢相请来了,只喝了一盅酒便不知人影,你也不晓得和谢大人亲近些,好歹你和他还有周将军从前都是处在一块的,怎的如今人家两人都飞黄腾达了,你还这般高不成低不就。”

阿圆一个喷嚏吸引了这一行人的注意,一个穿着桃红色衣裳的侍女打着灯笼上前来,惊讶地瞧着她,回头禀告道:“夫人,公子,是镇国公府的吴小姐。”

宋氏立即表现出一副关切的样子:“小姐,你怎的在此?”

又瞧见她浑身湿透了,道:“素蕊,快去给吴小姐找一身咱们家姑娘穿的衣裳,可别冻坏了。”

阿圆感激道:“多谢宋夫人,阿圆贪玩,又不甚熟悉贵府的地形,行至此处,丫鬟跟丢了,未留神脚下,竟摔进池塘里,幸而只在浅水处,才只是湿了衣裙,倒让宋夫人见笑了。”

宋夫人摆摆手,又搡了搡自己的儿子。

宋漠原只是想顺应自家老娘的心思,同镇国公府的姑娘打个招呼,可待阿圆将头抬起来时,三分娇弱,三分倔强,还有四分难以言说的佳质天成,这位吴小姐竟生得这般貌美,宋漠惊得连话也说不完整:“吴……吴小姐好。”

阿圆极有礼貌地福了个身:“宋公子好。”便随着丫鬟更衣去了。

待到阿圆走远了,宋夫人望着儿子失魂落魄的眼神:“这位镇国公府的嫡小姐,那可真是要家世有家世,要相貌有相貌,你要想求娶她,可得好好的花点心思。”

宋漠呆呆地,也只知道应是,心思却不知飘去了哪里。

卢远山从宋家回来时喝多了酒从马上坠下来了,这件事不过两三日便传遍了整个金陵城。

阿圆讽刺地笑道:“他这样的人活该坠马摔死。表姐,你说是吗?”她笑意盈盈地望着冯樱,彼时,冯樱正在喝着她的茉莉花茶,表情波澜不惊,手指却是微微颤抖,阿圆看在眼里,一言不发。

年前时宋夫人和宋漠来过府上几次,阿圆只见了一次,之后便是避而不见了。

她晓得宋漠的心意,赵氏也问过她的意思,可阿圆只回了赵氏一句话:“宋家大公子虽相貌端正,家世显赫,可他为人轻浮肤浅,实非良配。”赵氏便打消了将阿圆许配给宋漠的心思。

但是实在架不住宋家如狗皮膏药般穷追不舍,就连赵氏也觉得不胜其扰,况且宋家还颇不要脸的四处宣扬阿圆和宋漠的情谊,弄得全金陵的人皆以为宋漠和阿圆有什么。

俗话说三人成虎,便是镇国公府这样的人家对于谣言,也是无什么办法,只等着阿圆找到意中人,使谣言不攻自破。

可惜宋家围追堵截,根本无人敢来镇国公府提亲,阿圆倒也乐得清静。

三月的时候海棠花开遍了金陵城,鸡鸣寺里又多了许多求问姻缘的痴男怨女。

阿圆看着枝头上含苞欲放的花骨朵,满心的复杂,再回头时,只见有个人独自站立在海棠花树下,漫天花雨落在他肩头,他却是一脸神伤,握着一个风筝,缓步走到她面前。

“周煊……哥哥。”阿圆面色如常,手却背在身后,抖得厉害,她以为她能够慧剑断情丝,可直到再见那人时,才知道,原来忘掉一个人是那么地难。

周煊苦笑:“这是我扎的风筝,扎得不够好,不过也算是一份心意了。”他将风筝摊在她眼前,阿圆只是冷漠地看着,也不伸手去接。

从前,便是为这温柔所惑,可周煊他给不了她想要的,便该知道要离她远一些。

“周煊……哥哥,你从未欠过我们吴家什么。你今日所得,皆是自己该得的。”

一阵风起,把他喉间的话囫囵卷下去,一朵海棠花落在阿圆头上,他想将花拂下,手却伸不出去,终于是无话可说。

阿圆转过身,那风筝便掉在地上,零落成泥碾作尘,唯有香如故。

可她不想再留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