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敌听闻小五要借银子, 大方地道:“怎的,缺银子花,要多少?”
小五见无敌是马场的主人, 料想家大业大, 不差银子, 把心一横, 伸出五根手指。
“五十两?”无敌以为小五是缺盘缠, 随口猜道。
“哥哥,你真会说笑,要差五十两, 饿也不向哥哥你借!”
无敌一想也是,小五大小是个百户, 不差那几十两银子:“五百两?”
小五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无敌望着桌上那张五千两的银票, 福至心灵:“五千两?”
“不, ”小五连连摇头,在腿上搓了搓手, 臊眉耷眼地道,“是五万两。”
无敌自从拿了无名十五万两银票,自感也是个见过荣华富贵的人了,便不觉五万两如何了不得,只是问道:“小五兄弟, 你要这许多银子作甚?”
“哥哥, 你也知道, 饿只是个百户, 手下就一百军户, 三十亩地。如今机会来了,辽东闹饥荒, 流民涌入代州,侯爷担忧日久生变,令军中有财力者,出资修筑寨堡,收编流民为军户。譬如,饿这百户,修筑一处寨堡,收编了两三千军户,养出八百精壮男儿,便能当上千户。”
无敌笑道:“这倒有些像是买官,我给你五万两银子,你就能当上千户?”
小五点头道:“哥哥,这五万两银子,兄弟不会白拿。只须三五载,饿拿这笔银钱,率军户开荒种地,四处剿匪,积累了钱粮,朝廷自是有赏,到那时候,饿连本带利,还哥哥七万两银子!”
无敌听小五讲得头头是道,不觉动了心思:“小五兄弟,你这个打算,可曾告知侯爷?”
“侯爷就是个麻米儿,总把饿当小孩,不想让饿瞎掺和!哥哥你借给饿五万两,侯爷就没话说了。哥哥,兄弟也是想为侯爷分忧,为百姓解难,为喜鹊和饿儿子着想,不是为了饿自己!”
无敌寻思了一回,心道,大哥给我那十五万两银子,如今还剩了十三万两,放在家中也孵不出个蛋来,还不是废纸一堆?想罢,打开床板下的暗格,数出五万两银票和一锭金子,交与小五道:
“小五兄弟,五万两不是小数目,我拿不出。这些银票是我大哥的,就算我做了主,向我大哥借了。你决心收编流民,干出一番事业,就不要半途而废。还有,这锭金子,不是给你的,你回代州之后,请工匠造一把长生锁,给你和喜鹊生的那大胖小子挂上,也算是我和我大哥的一点心意。”
小五收下银票金锭,不由得虎目含泪,抱拳拜倒:“多谢哥哥成全!”
无敌一把将小五拽起,扭头望了望天色,只怕自家王八大哥回来,撞见小五,闹出什么误会。
因道:“我就不留你了,世道不太平,一路小心,钱财切莫露了白,投店也须仔细。”
小五没口子地答应:“哥哥放心!饿还有几个弟兄,在宁夏城内等候,饿投的是驿站!”
到了傍晚,无名和苍术满载而归,无名放下黄花梨药箱,把无敌的屁股拍了一把,要他去生火造饭。苍术背着竹篓进了东厨,取出买来的油盐酱醋,给无敌看过了,才摆放在灶台旁的木桌上。
无敌系上襜衣,挽起袖子,一面淘米洗菜,一面有一搭没一搭,和苍术说着闲话。
无名优哉游哉地溜达进来,自竹篓中挑出一个猪蹄膀,掷在案板上:“今晚吃蒜泥肘子。”
无敌哼了一声:“大哥你要点菜,下山点去,老爷只是不会。”
苍术道:“二师叔,师父和我去李员外家诊脉时,吃了一顿蒜泥肘子,可好吃了!师父念念不忘,说他家的蒜泥肘子,之所以好吃,只因用的是独头蒜。这独头蒜呢,是温中之物,外敷治疮痛,内服解疫毒,好处说不尽,其中以紫皮为佳。便拿了李员外家许多独头蒜,给你做蒜泥肘子吃。”
无敌听了这话,换了一副好脸色,把淘米的盆子推开,做发号施令状:“原来是大哥要大显身手,我真是好福气,恁的,大哥你再炒几个菜,烧一个汤,顺手把饭也做了。”
无名舀了一锅清水,一边往灶肚添柴,一边道:“除了蒜泥肘子,你还想吃什么,红烧乳豹?”
“你敢红烧乳豹,”无敌眉峰一轩,半真半假地威胁,“老爷就敢清蒸王八。”
无名把猪蹄膀放入锅内,捏住独头蒜,两指一揉,已剥出一颗蒜来,口中说道:“你蒸。”
“别以为老爷不敢。”无敌说蒸就蒸,一个箭步蹿上前,扭抱住无名的腰,作势往锅里扔。
无名潜运九如神功,稳住下盘,抿着微扬的嘴角,任由无敌抱住,气定神闲地又剥了七八颗蒜。
无敌卯足了劲,却如同蚍蜉撼树,见无名只是纹丝不动,哈了一口气,伸手在他腰眼处挠痒。
无名不得不擦了手,反手捞住无敌的屁股,轻巧地把他往背上一托。
如此这般,无敌莫名其妙,攀在了无名的后背上,膝窝又让无名捞住,骑马般夹紧了无名的腰。
当着苍术的面,让无名如此作为,他自感扫了威风,怒不可遏地骂道:“快放了老爷!”
无名若无其事地对苍术道:“肘子熟了,取出来切好,再炒几个菜,烧一个汤,把饭做了。”
无敌实在气不过,胡乱耸着腰胯,挣着让无名捞住的双腿,拿胳膊肘锁紧无名的咽喉,泄愤似地,照准无名的耳郭就咬——也不敢咬出血,这可是一只剧毒无比的王八,没的害了他的性命!
无名调起轻功,只一眨眼的工夫,已擢住他锁在自己咽喉处的手臂,将他摔在了卧房的床榻上。
要说起来,无名本来是个温吞懒散的性子,与心上人恩爱时,也是极力要温柔些的。
但无敌性烈如火,两厢情愿的勾当,总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定要先踢打挣扎一番。
久而久之,无名也就领会了,无敌并非不情愿,只是骨子里好狠斗勇,不自觉地要激他下狠手欺负。费劲之余,却是比寻常夫妻多了些花样,到最后让他欺负得难以自持时,别有一番娇憨的风情。
无敌因瞒着无名,借了五万两银票给小五,底气有些不足,这一番恩爱,胡乱骂了几句,踢打了几下,也就卸了力道,按着无名的喜好,毫不掩饰地交足了反应,极力迎合伺候。
无名暗觉他今日乖巧非常,周公礼毕,便倚在床头问:“说罢,你又干了什么亏心事?”
无敌道:“啐,老爷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从不干亏心事!”
无名颔首道:“上一回,你托镖局,贩马往山东。镖局办事不力,让流寇劫走了马。你上门讨债时,见镖局伤亡惨重,债台高筑,倒贴一百两银子。又向我借了一千两,赔给山东的商户。”
无敌一摆手,大大咧咧地道:“世道不太平,怨不得人家镖局,去年的事了,提它作甚?”
无名道:“上上一回,镇关侯柳飞沉,差人来买马。你替他筹了三百匹马,他却拖欠银款。你向我借银三千五百两,发放给卖马的牧民——这两回,你向我借银子时,皆如现下这般,做贼心虚。”
无敌登时没了脾气,把手搭在无名的小腿处,略施力道,一下下地揉捏着:
“我借了五万两,给喜鹊她相公小五,救济辽东的流民,用的大哥你给我的银子。”
无名道:“写借据了么?”
无敌一愣,他那时急于教小五下山,小五又是个粗枝大叶的性子,便忘了这一茬:“大丈夫不拘小节,何况这银子,是用作救济流民的。我本就没打算要他还,要他写借据时,却成了什么人?”
无名“嗯”了一声,这“大丈夫”虽然可爱,但养起来也是费劲。
无敌又道:“还有一锭金子,是给你我的外甥的。”
无名道:“哪一个外甥?”
无敌乐颠颠地道:“就是喜鹊和小五生的大胖小子。”
无名沉思片刻,轻声出言:“下一回,镇关侯或是小五,再向你借银子,你提前告知我。玉非关有一张《五岳真形图》,你是知道的。我可以设法,逼他说出宝藏的下落,捐出六十万两。”
无敌本以为无名会说些风凉话,责备他一番,见无名如此通情达理,体察到了他亏欠代州军人情的难处,心里自是欢喜,越想越觉无名虽有许多小毛病,却从未在大事上含糊,便也不计前嫌,赤身搂住无名,服气地示好道:“大哥,你以后回房来睡罢,芝麻已经断了奶,睡在屋外也不碍事了。”
“我是不明白,”无名目光下滑,瞅了一眼无敌的胸膛,“那豹崽断奶与否,与你有何相干?”
无敌听出了调侃之意,投其所好,把无名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肌上揉搓着,风骚地打趣道:
“大哥,实不相瞒,芝麻是我生的,吃的是我的奶,我拉扯它不容易,大哥你宽恕它则个。”
无名按捺不住,噗嗤笑出了声。无敌见逗得他笑了,捉住他的手,亲了一口,极力赞道:
“大哥你笑起来,真是十里八村的一朵花,看得我双腿发软,屁股痒得紧!”
无名实在听不出好来,煞风景地起身穿衣:“我饿了,把屁股揩了,出去吃饭。”
无敌见无名要落荒而逃,一个劲拉住他的手:“大哥,吃什么饭?春宵苦短,吃我就管饱!”
无名见无敌□□,确是起了些兴致,待要梅开二度,无敌却一把推开他,学着他的语调道:
“我饿了,把家伙揩了,出去吃饭!”说罢,披上外袍,连蹦带跳,穿好裤子,夺门而去。
这一下子,倒也出乎无名意料,到底是野性难驯。不过,虽然赔了些银子,又让无敌耍了一遭,他心里却是愉快的。想罢,他道了一声:“——这败家媳妇。”慢条斯理地穿衣下榻,也出了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