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百万雄师,往往名不副实。有的时候,百万这样一个名号,不过是个吓人的头衔而已。真正的战士,都有一颗坚强的心。
一路之上,石头一直把子书死死的压在身下,虽然子书也是个枪林箭雨中走过来的马上将军,但和石头比起来,力道上总还是差一截。他们**的战马一路奔袭了十几里,才渐渐的放缓了脚步。这时候,却感觉到压在他背上的石头越来越沉。
“石头,石头?咱们出来了!”子书轻唤了两声,却发现石头一点反映都没有。
子书又连喊了几声,发现石头依然没什么反应,猛然间,子书的心底,不禁掠过了一丝不安。隐约间,他已经感觉到当初在山谷之中,石头为何会用那样奇怪的动作把他压在身下。战马依旧在奔驰,心下不安的子书,不由自主的在肩头上摸了一把。这一抹不要紧,恰恰验证了他心中的那一点不安。原来,自己冰冷的肩甲上,早已经染满了渐现冰冷的鲜血。
子书知道自己背上的石头可能已经不行了,可征战厮杀两年多来,石头一直是他心中最最信任的部将,甚至可以说是他的一个大哥。因为石头的稳重,和大局观,是常人所难以企及的,也正是他子书一直所欠缺的一点。子书明明知道石头可能已经没多大希望了,因为那山谷中的布局明显就是冲着自己的命来的,任何人进去都可能是凶多吉少。如今,代自己受罪的却是自己最钟爱的部将。
“子书。。。。。。别。。。。。。犹豫。。。。。。”
就在子书心中悲痛难忍,怀着最后一丝希望向营地纵马奔驰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了一声沙哑衰弱的声音。
“石头大哥。”子书急忙定了定神,清喊了一声石头。原本已经渺茫的希望再一次陡然升起。
可石头含混的吐出最后一个字之后,身体就随着战马的颠簸,向一侧倒了下去。
子书心中大叫不妙,急忙腾出一只手,扶住了即将跌落马下的石头,嘴里急忙喊着,
“石头大哥,我们马上就到,你再坚持一会。。。。。。”
一边说着,子书一边用手接下了自己腰间的勒甲缔,在石头的悲伤缠了一圈之后,又在自己的胸口上紧紧的系了两扣,把石头牢牢地困在了自己的后背上。然后继续纵马向着已经近在咫尺的营地狂奔而去。
短短几分钟过后,子书这两人一骑就遇上了前来接应自己的一队侦察兵。心慌意乱之际,子书只得在侦察兵的引导下,继续向自己的大本营疾驰。
这一场近似遭遇战的战斗,早已经在太阳落下西山的那一刻结束了,可子书的内心既没有战胜后的喜悦,也全然没有往日的平淡。有的只有悔恨和悲伤。
终于,子书回到了正在高呼庆功的大本营,冲进营地的那一刻,子书急忙用腰间的长剑割断了自己身上的勒甲缔,然后滚鞍下马,又转身和两个兵丁,将已经向一旁栽倒的石头扶了下来。然后急急忙忙的派人去召唤军医。此时此刻,子书才发现石头的背上插满了深入骨髓的箭矢,整个人就如同箭猪一般。
时间不长,随军的大夫就满头大汗的跑进了安置石头的营帐,短短几分钟过后,只简单检查了几下的大夫,突然跪倒在子书的面前,然后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他刚才还和我说话呢,他刚才还告诉我‘别犹豫’呢!大夫,你在好好看看,你在好好看看,一定行的,石头一定有救的。。。。。。”子书近乎狂乱低吼着,他不相信石头已经没得救了,他不相信石头过不了这一关,虽然他心中的希望灯火,早就在走出葫芦口的那一刻奄奄一息了。
“大人,不必再检查了,石将军他。。。。。。”跪在子书面前的大夫,欲言又止,他知道结果,也知道子书心中的感受。
子书听了大夫口中近乎决绝的回答,霎时间如同遭遇了雷击一般,呆在了原地。仅仅一秒钟的时间过后,子书双膝一软,跪在了石头的身体前。紧接着,所有营帐内所有人,也都跪了下来。
就这样,就这样跪着。。。。。。谁也没说一句话。。。。。。
良久,子书突然微微的抬起了头,低声说道,
“大哥,子书不再犹豫。。。。。。”
子书说完,便在地面上连磕了三个头,随即站起身来,大步走出了营帐,高声喊道,
“传我将令,三军挂孝,明日与炎军决一死战,为石将军报仇。”
原本沉浸在胜利之中的军营,突然安静了下来,而一直强忍悲痛的子书,也终于流下了泪水,这泪水,没有人看见,只有他自己知道其中的苦涩,知道其中的痛楚。。。。。。
当夜,子书命人在军营中草草的为石头搭起了灵棚,预备好一口上好的棺木,准备收敛石头的尸体。石头一辈子没成家,也一辈子没有女人,有的只有衷心和兄弟。此时此刻,突然暴死疆场的他,守在身边的也只有这么几个一直征战疆场的兄弟。
在子书心中,他从来都没把石头当过部下,也没把石头当成一颗上好的棋子来用。在认识石头以前,子书偶尔也从晓昭的口中听说过石头这样一个名字。而自从石头归入到自己的旗下之后,就成了他身边最器重的部下。
石头机敏,稳重。或许,石头并不是那种奇谋频出的儒将,也不是那种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煞神,可石头却是这天下间少有的奇异将才。如果说世界上有什么词汇能形容石头这样一个武将的话,恐怕只有“桃李不言,下自成蹊”这八个大字。
石头带兵三年多,从来不用什么条条框框约束士兵,也从来不讲究什么成行成伍。可行军打仗,石头的部队,却从来都没乱过。赏必行,罚必信,身先士卒,在子书一行人中,恐怕没有人比石头做的更好,在某些方面上来说,士兵更愿意跟着石头攻城略地,而不是选择依鸣或子书作为自己的直属长官。
除此之外,子书交给石头的任务,无论大小,一律可以近乎完美的完成。从来都没有失手过。
自打罗浮城中,子书建立起自己的三百人押运队,到后来救援卢克城,计败罗瑞,再到火烧沙林铁甲骑兵,石头都陪在自己身边,而且,在葫芦口之中,石头还救过自己一命。再到后来兵出葫芦口,破齐都,烧瓦伦,攻沃城,一直到四打泊城,无论哪一次石头都功不可没。时至今日,这一场场,一幕幕,都如同昨日刚刚经历过的一样,在子书的脑海里不断闪现。可就在今天白天,一次小小的胜利之后,子书居然轻易地被陈茜引入了一个不该进的绝地之中,而恰恰又是在葫芦口中救了自己的石头再一次救了自己,用的,却是他的生命。
石头从未想过从子书,从晓昭身上得到一点点的回报,子书也从未想过石头会离开自己的身边,因为他知道,少了石头,他也不会如此轻易地就拥有了半个天下。可就在卖出最后、最关键的一步时,这一切都改变了。。。。。。
“石头大哥,我不会在犹豫了,你看着我,我不会在犹豫了。。。。。。”
子书仰望浩瀚的星空,喃喃自语,此时此刻,这是他唯一宣泄自己情感的办法。。。。。。
次日,呈沉潜面前的,是一支雪白色包裹军队,而站在部队最前面的,依旧是那个曾经和她是友非敌,而今是敌非友的子书寻,这让陈茜心中有了些许安慰,也同样有了些许的失落。可在子书的旁边,却停着一口猩红色的大棺材。这样的景象着实让陈茜吃惊不小。可一惊过后,他立刻明白了子书三军挂孝的原因,同时,也隐隐的感觉到了躺在棺材里的到底是什么人。
这一次,子书并没有如之前和陈茜对阵那样的迟疑,或是胆怯。子书先是用手轻抚了一下身旁的红漆棺木,随即便催马上前,高声喊道,
“来将上前搭话。”
话音一落,陈茜也催动战马,前进了几步,尽量提高自己的嗓音回答道,
“子书将军,怎么不认识我了么?”嘴上虽然说着,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可陈茜的心里头却满不是滋味的。他第一次感觉到子书的话语里有这种刺骨的寒意。
“陈茜,废话不多说,我只给你两条路,第一条,马上投降,陪着你的小王子回到炎国。第二,就是把你的尸体留在天明的土地上,为我死难的兄弟们陪葬。”子书高声喊着,话语里不带一丝感情。他心里不好受,他心里仍旧隐隐的放不下陈茜这个已成往事的旧爱,可这种曾经的感觉,完全不能代替他心中的愤怒。
陈茜没想到子书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当下心中不由得一阵抽搐。难道自己在子书寻的心中,只有这样的地位么?如果说她陈茜不值整个江山也就罢了,难道连一个他的部下都不如么?
可陈茜哪里知道,躺在棺材里的人,不仅仅是子书的部下。这种感情,她或许从未感受过,也永远不可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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