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善信从元氏院子回来的路上,看见紫杉,她还是喜欢穿着黛紫的衣衫,其实善信总是想给她说,她皮肤不够白皙穿类紫衣衫并不好看。这种应该是无尤这般净瓷一样的人衬起来才好。
“你等着我呢?”善信近了她的身前。
紫杉抽动下嘴角,点头,然后接过善信手中的茶叶,应是雨前茶吧。
“怎么了?”善信知道她这会出来,必然是有事儿要私下给自己说。
“今儿小西院的公子来咱院子了。”紫杉说了句,就抬头看了看林善信,没有看见自己想要看见的表情,心里有点打鼓。
“然后呢?”善信问。
“是帮着夫人送淤泥来院子里的。”紫杉知道就算不说为何来最后也还是会知道的,不如直接说。
“本该是我来的,真是麻烦他了。”善信示意她边走边说,迈开了步子。
“可是夫人送小西院的公子到咱院门口时私下说些什么,我们谁都没有听见。”紫杉说道她觉得最力的地方。
“就这样?”善信笑着摇头,紫杉呀,她到底要继续错付到什么时候。
“我自来就觉得夫人对那个小西院的公子不一样,上次大雨还和公子在廊庑里说话呢,四下无人的。”紫杉提起那会儿的事儿。
善信转头,对着紫杉正色道:“我本不需和你说,林湛卢和无尤是旧识,林湛卢是纪家至交之子。紫杉,我和无尤之间你无须管太多,不管是不是祖母吩咐你做的。”
说后抬步就走,不再等着她。
马上立夏了,水红和元香开始挑鸡蛋,要煮立夏蛋用。府里各院的大丫头们挨个院子的要别家院子的茶叶,讨去好给立夏蛋做原料,就连安老伯都没被丫头们放过。一定要讨要够七份才好。以前在纪家,袁氏会带着自己家的茶叶也挨户的去讨茶,然后在立夏前一日晚上开始用七家茶叶加大料煮鸡蛋,煮出来的鸡蛋一片茶色,带来微微的咸味。然后立夏一早一家子就围在一起吃立夏蛋,无尤难得会一次吃掉三个。
立夏了,无尤一早就给善信带上立夏蛋,还把剥好的塞进他嘴巴里。立夏是大日子,皇帝要带着满朝文武百官穿着朱色华服去京郊妙峰迎夏,进行大典。善信正巧被点选上了,要随着太子身侧。宫里有宫人给元氏抬了一小筐李子,请安后,元氏让各院分了几个去,无尤分了十个。元香一看是李子,让无尤等等她,她从自己屋子里悄悄的搬出一个小罐。几个丫头都迎了上去,打开盖子酒酿的香气冲了出来。
“在我家乡,立夏当日要将李子挤汁放入陈年老酒中,然后让女子喝下,能令颜色美。”元香说着这个家乡的习俗。
无尤一听,便将手中的五个李子给了元香,“用这五个挤汁吧,还有五个留给善信。”
元香和一个丫头把李子洗干净,然后放入石杵凹里,用杵把李子的汁压出来,然后倒入小罐中。元香用小棍子搅和了下酒,然后用长柄勺舀出分在小碗中,院子里的嬷嬷、丫头都有份。元香先端给了无尤,无尤接过轻抿一口,并无辛辣之味,倒有股果味。新加入的李子先达到舌尖。
“这是什么酒?”无尤问,“好不一样。”
“本就是陈酒,我闲时把当季不好吃的瓜果压汁放了进去,久而久之就这般了。”元香解释着。
“元香,总是有新鲜东西。”以蓝脸上都笑成了花,不知道是不是酒喝多了,似乎她下了两碗了。
晌午刚过,大厨房送来了冰碎伴的杂果。无尤分出一小碗留给自己,剩下的让以蓝去分给院子里的其他人吃去。
春分过去几日了,娃娃莲的种子已经栽种好了。无尤每天看着天,盼着天天是晴天,因为书上说若是一直日晒就可以让它早一点展开第一片叶子。这日无尤又坐在台阶上看着天,水红说无尤这几日都魔障了……绮晴姑娘掩着嘴笑,跨了进来。
“三少夫人呀,你这是干嘛呢?”绮晴知道,昨儿看见水红就听说了。
无尤也没起身,就抬头看她问:“这次来取什么?”
“瞅瞅,我这都成抢物的啦,每次来都得寻摸这故明园一件东西不成?”绮晴说着把名帖盒子给了无尤,“礼亲王府的小郡主明日邀请三少夫人去莲花寺赏花。老太太让我赶紧着给送过来。”
无尤接了过来,也没有看,就放在了腿上,“上次的种子可抽芽了,我按着安老伯的说法护理的。”元氏院子里的一颗种子一直没有抽芽,绮晴就托水红带给了无尤,说是老太太找到的野花种子,老太太觉得种子是嫌弃这府里的地,不是天生天养。绮晴看着老太太揪心,就想着丢给无尤试试看,万一成了,也算老太太念了把无尤的好。
“少夫人必然是那仙园里的仙子,从您这拿回去五日就抽了芽出来,老太太可开心,说开了花送几支过来呢。”绮晴道。
“就是博老祖宗一乐呗。”不过是举手之劳。
“老太太说,明日一请安后,差不多礼亲王府的车驾就该到了,让您提前收拾出来,不要耽误了人家的请儿。”绮晴把老太太的吩咐传过来,然后又说:“老太太总是嫌弃您穿的素,这会儿出去毕竟是郡主的请儿,您也新艳一些。”
无尤扬了下嘴角,应下。
第二日,一早起来先送了善信出了院子,返回来和水红开始找衣裳。
“小姐,桃红呢?”水红拽出一件
无尤一看,摇头,“太艳!”
水红又拽出了一件,“碧青?”
“太深!”无尤摇头。
两个人又翻找了一阵,同时抓住了一件雪青色衣裳,拽出来一看,是一件雪青绣白荷半身短褂子袄,因是无尤的娘亲袁氏手绣,所以无尤极少穿总怕一个不小心弄坏了。
“就这件吧。”无尤点头。
水红先伺候无尤换上,然后看了下,找出三件裙,分别是水红、水蓝、水绿绣小花纹的。水红拿着在无尤身上比了下,觉得还是水蓝的配着好看,一身衬着无尤的皮肤格外的净。请安时老太太看见了,连连点头,先让她赶紧出去。
无尤和水红走到了府里的角门边,已经能看见那辆青若常用车驾了。一个精瘦的男子一身藏蓝服饰,看见无尤的时候伸手指了下车马。无尤快步,还没动手,帘子就掀开了,正是青若笑嘻嘻的脸。伸出手拉着无尤进了车马,对着车下的水红,示意她回去,不用跟来。青若车侧的丫头对青若说很久没看见水红,不如一起。青若想了下也好,就让水红也跟了进来。
“莲花寺那边你都布置好了。”无尤拿起矮几上的茶先润了下,才问。
“和住持说了,虽说立夏了,那边林里的桃花这会正盛呢。”青若扒拉了下矮几上的四干果,“那株双色玉兰开的正好,就想着邀你一起下棋赏玉兰。”
莲花寺在灵山寺上面,灵山一共有八座寺庙,依山而建,莲花寺正是第三座,也是唯一一座比丘尼寺院。这里正是青若和无尤幼年相识的地方,两个人在这里被约束行为而来,住在其中很长一段时光。莲花寺的后面有一坐大戒台,周围都是一种叫金镶玉的竹子,那竹子每节绿色中都有金色的斑点,常有名人雅士慕名而来。
出了戒台就是一大片的山中小平原,被一代代的比丘尼种满了桃花、梨花和海棠树。小平原的中央有一个凉亭,传说是建造寺院时第一代住持所修,凉亭前有一株百年的双色玉兰,说是当年住持亲手栽种。从第一位住持圆寂后开始,它就长成了双色花,紫和白。后来传的越来越神乎其神,不少人慕名而来,但是后山本为圣地,鲜少有人能入。
青若早就安排好了,两个人势要下几盘的。先去正殿礼佛,然后随着寺院内的师父去了凉亭。水红和青若的丫头去了寺院厨房帮忙。因为山内气温比京城低,桃花才开放,而那株百年玉兰下面部分已经有了开败的花,抽出了绿叶,上端的花朵正怒放。无尤觉得玉兰是奇花,先开花,花败才会开始长叶子,叶子与花往往不能共存,彰显了它的特别,也让白玉兰看起来圣洁如白雪。
棋盘早就摆好,无尤和青若互对着圆桌而坐。
“还是你是白子儿?”青若问。
“若你想要白子儿也可呀。”无尤看着她的手按着白子上。
“那,这次我白子儿吧。”青若说着抓到右手边。
无尤将黑子放在自己左手侧,她是左撇子。
“让我三子。”青若拦着无尤的手,耍赖一般。
“这次都是这样,你难道要一直这般下去?”无尤收回手,“可是黑先白后哦。”
青若又迅速的把黑子抓了过来,把白子放到无尤手边,“这样总可以了吧。”
“成,就让你。”无尤看着她那赖样子,无语。
下了一会儿了,无尤的白子拆了青若黑子的并,青若按住无尤的手,“我要悔棋!”
“举手无悔!”无尤没理会她,抽出手。
“反正我要悔。”青若不依不饶。
“好吧,就一次,只能一次。”无尤次次和青若下棋,青若都会悔棋,早就习惯了。
“一次就一次。”青若抓起那个白子丢进无尤的罐子里,换了一个线路。
无尤看着棋盘,嘴角上划一个弧度,拿起白子啪的一下放在青若刚才放下的那个黑子下,道:“这路不通了。”
青若跳着脚,叫了起来。无尤只是气定神闲的等着她闹。远处传来了声音,接着就有人进了这片地儿来。远远看似乎是三个人,青若也看见了。
“怎么会有人进来,我明明说不许人来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