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皇子建府完毕,五月二十日搬入。朝臣无论大小官员皆都要送贺礼的。安国公府是要统一送礼品。安国公和元氏几次叫着大家一起商谈此事。每一房都要拉出像样的单子来。无尤和水红坐在屋子里,被这个事情弄的是头疼不已。水红点算了下小库里的物件,回来对无尤摇摇头,想来并没有合心的东西。
这边正愁着呢,杨灵之突然到了。无尤听见,心里嘟囔了句:夜哭郎来了!只得迎了出去。杨灵之看见无尤,面含春笑道:“我说妹妹呀,你瞅瞅你这个院子就是喜庆,看着这些花呀草呀多好呀。”
“二嫂说笑了,随便弄弄罢了。”无尤不动声色地放下杨灵之抓过来的手,挡在了自己的盆景花前。“二嫂来可是有什么事儿吗?”
杨灵之硬拉过无尤的手臂,放在手挽着,“我能有什么事儿,就是闷的慌。这不,来和妹妹闲话闲话。”
无尤看了眼自己的手,只得应付起来,“那屋里坐吧。”然又吩咐一直在身后的元香道:“元香,去把香片泡一壶来。”
“妹妹这里可是今年的香片吗?”杨灵之听见问道。
“是呢,娘家哥哥给带来的。”无尤点头。
两个人进了屋子,坐好。过了一会儿,元香把泡好的茶送来。杨灵之闻了闻,道:“我娘家兄弟也说要给我送一些来,却不想先在妹妹这里尝到了。”
“无尤的必然比不上二嫂家的,嫂子就当个鲜儿吧。”无尤把茶杯推到杨灵之的面前。
杨灵之端起来喝了一小口,较为满意,“真是头鲜儿了,只是这香气还是差了一点点的,等我娘家送来我便带给妹妹些,你也尝尝我的。”
“那便好呢,先谢过二嫂了。”无尤道。
杨灵之看见绣架,伸头瞅了瞅,然道:“妹妹真是闲情逸致,这会儿了还有空绣鸳鸯呢。”
“绣着打发辰光,嫂子也省的得大半的辰光都要靠这些打发呢。”无尤等着看杨灵之到底是要来干什么。
“哎,”杨灵之换上一副忧心的面孔,“我就不如妹妹想的开,这几日为给八皇子的贺礼愁的都上火了。”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嘴巴,“你看这火泡起的。”
无尤暗赞这变脸变得真是快,然顺着杨灵之的手指看见她的下嘴唇下,的确是有那么一个不明显的火泡,不扒着脸还真看不出来。“二嫂要多吃一些去火的了,这鱼生火肉生痰,还是多吃些青菜豆腐的好。看着天儿渐热了,越是清淡越好呢。”
杨灵之咳嗽了下,她没想到无尤没有顺着她的话说八皇子的事儿,却说到了上火。“是呀,我最近正每日都熬绿豆水呢,去火嘛。”杨灵之顿了顿道:“无尤呀,你想过了没要送什么呢?”
“贺礼呀,”无尤摇头,“我这边也是一脑门子的麻烦,还想去问问二嫂和大嫂的主意呢,我这还没来得及去,二嫂倒是先来了。”
杨灵之一听不觉有点泄气,自己本是来打探下谁想这个无尤比自己还木儿呢。只得道:“我这一直愁,你想人家天家的人什么没见过呀,还能稀罕咱这些礼吗?可是总是要送的,但是千篇一律多少也不会让人看上眼内呢。”
“那二嫂可打听过这八皇子喜欢什么?八皇子妃又喜好什么呢?”无尤问,她本是寻人问过却一直也没问出个名堂来。
“我还真问过呢,”杨灵之凑了前去,“说是喜欢五大名窑的器物,尤是喜欢天青色的瓷器。皇子妃就不晓得了,那得询问大嫂去,都是柳家的人必然是清楚的。”
天青色的瓷器,还得是名窑的,无尤转念一想那不是要汝窑的东西吗?汝窑出物极为稀有,上品为天青色,釉滋润如羊脂玉般,胎质薄且器型优美。“这物件还真是不好找,二嫂可有选上的吗?”无尤问。
“我相公就淘换来一个斗彩的多宝瓶,那器物再好看也是大路货遍地都是呀。”杨灵之想来对林善仁淘换来的物件很不满意,口气里都很是不舒坦,“还有一个翡翠的如意,雕倒是精细。可是妹妹你想呀,如意这个东西得有多少人送呀,啥新意都没有。”
“那倒是,的确没啥新意。”无尤送的礼单里也有如意,“我这送的里也有一件如意,一个白玉的如意。实在是找不出什么稀罕的物件了。”
“我可不说妹妹不好,你可别多想呀,我说的是我送不出啥新意。”杨灵之一听无尤这说忙就急着解释,“我这是愁呀,才来和妹妹说道说道的。”
无尤按住杨灵之并把茶续上,才道:“二嫂别急,我懂得这些还是有分寸的。二嫂这不是着急吗,你看我也着急了几日了。嫂子来了也算给我缓了一缓呢。”
“妹妹打算给皇子妃备些什么礼品呢?”杨灵之这次问的很干脆,“别人许都是些衣物布料补品的。”
“我是这么想的,”无尤说道:“衣裳布料补品咱也不能缺,但是府里必然是统一选样送上,而咱儿这边怎么也要有那么一两件像样的物什。”
“我也是这般想,想送一尊金铸送子观音给皇子妃。”杨灵之说出自己的打算。
“不可,”无尤忙摇头。
“为何?”杨灵之不明白。
“皇子妃嫁给八皇子二年还无信儿,若是送子观音无疑是往皇子妃脸上打了一个狠耳光。二嫂本是好意,但是看的人不见得明白二嫂这份好意,说不定还会有多事的人曲解,这送子观音切不可送。”无尤说出其中的厉害关系。
听无尤一说,杨灵之暗暗舒了一口气,还好没送。若是送了岂不是给安国公府带来大麻烦了吗。不自觉对纪无尤细密的心思多了分服气,“那妹妹说说看送什么好呢?”
“其实我也是一头雾水,听说皇子妃知书达理,出阁前是有名的才女。而八皇子素来有礼贤下士之名号……”无尤还没说完。
杨灵之已经接了话,“大智文殊师利菩萨。”
无尤笑了下,微微点头,“我是这样想法,嫂子可看看。”
杨灵之随后又说了一些话,比如这种绣品如何送之类的,看着时辰已不早才回去。整整耽误了无尤二个时辰。水红笑说这二少夫人真是屁股沉的很。无尤虽然被打扰的午休也没得,却也不是无所得。毕竟知道了八皇子喜欢些什么,晚上倒是可以和林善信好好地说说看。
吃过饭,无尤拽住林善信不许他去书房猫着。善信抽搐了下,还是和无尤进了屋子。知道必然是因为给皇子贺礼的事儿,不知道她又想出什么新点子来。
“说吧。”林善信坐了下来,看着无尤亮晶晶的眼睛道。
“你那个青瓷笔洗一直也没用吧?”无尤笑地有点献媚。
噌的一下,林善信就站了起来,一步跨到无尤的面前,道:“做梦!”
“你是男人哦。”无尤无视善信的气势,柔柔地说。
“这个和是不是男人有关吗?”林善信被她的话刺激得一愣一愣的。
“当然有关了。”无尤戳戳善信的胸口,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道:“我爹爹说了,男子汉大丈夫就该拿得起放得下,适当的放弃一些是为了走更远,所谓退一步海阔天空。”
“我说纪无尤你过了哦,你惦记我的汝窑天青笔洗还找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来堵我。”林善信翻了翻白眼继续道:“那笔洗是珍藏,心头好!”
“心头好就不可以割爱吗?”无尤继续笑嘻嘻地道。
“知道什么叫心头好吗?心头好就是舍去就和割心一般,你说能不能?”林善信质问无尤。
“可是那毕竟不是你的心呀,割了爱你的心依旧完好地长在你的身上。”无尤笑的都能噎人了。
林善信被无尤的歪理气得口拙了,“不可!”
“林善信!”无尤一字一字的说出来,然后站了起来和善信对着,道:“在内我做主,我说送就必须得送!”
“这院子里的所有物什你随便挑,除了我的笔洗!”林善信绝不退让。
“可是八皇子就是喜欢汝窑的东西,那你就变一个出来给我呀!”无尤也不退让。
“那他要是喜欢我哥,我难道还要送一个哥哥给他吗?”林善信开始口不择言了。
“你读圣贤书怎么能不讲理呢?”无尤被林善信的倔强有点惹恼了。
“圣人说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和女子不需要讲理!”善信斜着眼睛看窗外的梁子画,一副欠抽的样子。
不过无尤早就想到了林善信必然是不会割爱的,“那你说送什么吧,反正人家是喜欢名窑的上品。”上品两字咬得格外的重。
林善信捏了一下无尤气呼呼的脸颊,抱住她坐到炕上,道:“祖父送汝窑的器皿。我想过了咱儿有个定窑的白莲花对碗,本想今儿和你说送这个就好,却不知你的算计打到我的笔洗上。”
无尤想了下,安国公送才是合理的,故明园送上白瓷碗也不丢面儿。“二嫂今儿来打听咱儿送什么呢?我想了下加送一幅画给皇子妃吧。”
“我听说二嫂烦了你不少时辰呢。”林善信道。
“我当初带来府里的物什里,有一件莲花寺住持送给我的水月观音挂像,你说可好?”无尤因杨灵之说送子观音想起这个来。
“你说的可是后院小佛堂里挂着的那幅?”林善信问。无尤把后院的一间小房改成了小佛堂,里面挂着两幅画像,一幅是水月观音,一幅是卧莲观音,善信看过几次都觉得这两幅画非一般人所画,造像优美,神态极好,让看见的人都会被菩萨的慈悲所感染。
“两幅都是莲花寺的住持送于我的,也是极为喜爱。”无尤道。
“你舍得?”善信问。多少人为求住持一笔丹青而不得,可见这两幅画多么珍贵。
“有舍才有得,师父总是让我和青若放下,放下就是舍呀。”无尤用手指点点善信的胸口,“我才不会像你这般小气呢。”
林善信被无尤说的笑了起来,道:“好好好,我小气你大方。”
五月十八日,元氏让绮晴点算各房的礼品,做了礼单。五月十九日送去给了皇子府。二十二日皇子妃亲自派随身的丫头送一份私礼:猩猩珀,给安国公府的三少夫人,是谢她割爱赠送了莲花池住持的丹青:水月观音挂像。元氏听说谢的竟然是当时被自己嗤笑的物什,突觉有些尴尬。
这些小辈里竟然只有无尤得了彩头,刘氏听说后把怨气都发在了柳香瑜和杨灵之身上,说都是当孙媳妇的,怎么那个三孙媳妇就那么蕙质兰心呢。尤其是对柳香瑜更是多一份厌弃,因皇子妃本是柳氏本家便觉得柳香瑜是刻意给自己难堪呢。李氏知道了一个劲儿地给相公林元机夸这个儿媳妇有多省心,多能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