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

八月二十六 晴

如今家中,整日声响不息 ,热闹的让人难过。

方起身,便可闻见小孩叫声,依依呀呀的,倒是很清脆,却不明其意,大概是“今天天气,哈哈哈”之类。为礼貌的缘故,如是在我面前这般,我也会学着“依依呀呀”对答,免得小孩子得不到回应,认为我不通礼仪,不小心被看轻了。

为难之处在于,小孩子有时早起兴奋,竟哇哇大哭起来。我虽自信模仿能力不是太差,这个却是学不来的,只得堵上耳朵,躲起来,不然见面难免尴尬。

待其兴奋的意思尽了,已安歇下来,便不再藏着,出来与其打个招呼:“今天天气,哈哈哈”。

当然,这个时侯,往往得不到该有的回应。大多是:匆匆地,她走了,正如她匆匆地来,她扭一扭屁股,留下一个背影……

我又能说什么呢?

不过是:挥一挥衣袖,作别离开的背影……

正所谓“量小非君子,无度不丈夫”,这一挥袖不打紧,怕是能与君子丈夫挂上些钩了。

说来,我似乎该感谢他们的。单独的事物,原是没有高下之分的,一比较的话,这些东西便会出现了。想来,扭屁股与挥袖子,毕竟还是有些区别的。

可是,我却不能兴起感谢的念头。

小孩的戏谑之处在于,给你一个美好的印象,然后很快地打破它。当正为他们懂事欣慰时,立刻便会发现,自己高估他们了。

高估与低估,带来失败的可能,相差总是不会很多。

而当心情失落之下,火光冒起。他们的乖巧会迅速回来,尽管,并不见得能抵消皮肉之苦。可是,他们就是喜欢这样,循环往复,乐此不疲。这些,说来不能理解,可又有什么关系呢?

没有成人会真正了解小孩,正如,没有男人会真正了解女人一样。

但是,一点的了解,哪怕只是表面的,已经够相处下去了。

真正的了解,未必会有这样的效果,景色的优美,往往是因为看不真切。

小孩子不懂这些,也不在意这些,他只要做自己的事,便够了。喜怒哀乐,尽可随着性子来,没什么顾及,这也是小孩子值得羡慕的地方。

故而,我每日总能看到,小孩子穿衣需人催,吃饭需人撵,玩耍需人陪,睡觉需人哄……女性的伟大,也能从中得见一斑。如此纷繁的事,做来举重若轻,当真令人敬佩。更不提鞠养之功,原是难估其价值的。从这方面说,女性的高尚,总比因为什么“水做的”,来的让人信服。

在这个年代,真喜欢念书的孩子,怕是不会很多。可小孩子,对书笔却向来喜爱,能胡乱地写画,他们会心情大畅。这样一来,常常会使别人心情不能畅了,我不幸地成为这样的人。

回到房间,会发现有人正趴在我的桌前,努力地写着,午休亦不歇。我万分感动,同时也受了激励,该以他为榜样。

待近了身前,看清了,我的书已模糊一片。上面尽是些不识的文字,密密麻麻,也许是蝌蚪文吧,我想。

他便会抬起头,笑眯眯地望着我,说:“我在写字”。

嗯,看得出来,他在写字,在我刚读的书上,写高深的文字。

我又该说些什么呢?

只能虚心地请教,所写为何物?他缄默不语,不愿搭理,样子很是高深。

可能,一切尽在不言中,只是,我的资质太低,不能理解。

于是,我认命了,不再寻觅。与他打个商量,将桌位还与我。

他很大方,豪爽地应了。我很高兴,提了第二个要求,如无意外,不要再来写字,我看不懂的。

他是真的很大方,依然应了。大家想谈甚欢,不提。

第二日,回到房间。

看见,他在写字……

由此看来,小孩子,多数怕是不会守信用的。

可是,不守信用,不见得可怕,不要听他的便是,可怕的另有它事。

可能因为所吃食物,有着各种激素,小孩子普遍早熟,提前进来青春期,叛逆的紧。有多么渴望他安静,他便有多么兴奋吵闹。

于是,我不敢表露,让他不要碰我的书。

静静地,悄悄地,也许,他便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