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昆觉得自己做了个极为美妙的梦,梦里,小丫头体贴地为自己擦手净面,温柔地抚摸自己的脸,还亲近的对答,没有尊称敬语……
脸颊处似乎还有她温软的抚触……
永安侯睁开眼,顿时脸一黑!
哪有什么温软的小手!他手里攥着块擦脸的面巾!所谓抚触,是棉织物的柔软而已!
这是哪儿?
宿醉乍醒,脑袋尚还有几分不清明。
他半坐了起来,入目是熟悉的摆设……哦,是榴园。
心头就轻快许多。
他还记得昨夜回府后,要找小丫头的,当时很晚了,大福还劝阻……后面发生什么,记不太清了,原来,他真到了榴园……
那,自己醉后的糗相岂不被她看个正着?
他醉了,应该不会大吵大闹,最多是酣眠吧?
任昆有些不确定,他以往没关心过自己的醉态。
喝醉了……还半夜吵醒她……
心底就生了一分窘意。
以后要吩咐大福几个,但凡自己醉了,不要送他到榴园,这幅样子,被她看到不好……
“侯爷您醒了?”
熟悉的清甜,还是那个您字!
任昆只觉头疼,难道真是他酒醉出现的幻觉不成?她明明对自己已经恢复亲近了!
抬眼,是锦言笑吟吟的美颜。
“侯爷您先用些温水,醒酒汤马上就来。”
说话间,玉白的小手已将茶盅递到眼前,任昆瞅了一眼,没接。
怎么了?
锦言纳闷,这位爷呼呼大睡了一夜,醉意还未消除?
她又向前递了递。
任昆还是没抬手。
什么意思?
有起床气?还是宿醉未醒?
话说,除了成亲次日,她从未见过晨起初醒的任昆。不知这位爷乍醒来有何习惯。
平素里她见到的永安侯,向来眼神犀利,衣冠楚楚,着装整齐。这般披散着头发,神色惺忪,衣衫不整的样子,还真是陌生得很。
难道是不习惯早起喝水?
“侯爷,早起喝些温水对身体好,特别是饮酒之后……”
耐心解释着:“若您不喜欢,我们换别的?”
永安侯一起床是喝白开水还是茶水什么的,这样的生活细节,她真不知道。
任昆看了她一眼,没讲话。
是不舒服吧?可怜的!
醉后头肯定是要痛的。有过宿醉亲身体验的锦言很理解,没办法,谁让你喝多了呢?一时痛快,事后总要付出代价的。
还是要漱漱口润润喉的……她好心地想着,将茶盅递到任昆的嘴边。您不伸手,张嘴总可以吧?
这回侯爷很给脸,乖乖地就着她的手喝水。
原来她真这般服侍过自己!任昆的眼里就涌上笑意。
熊孩子!被侍候惯了!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才是好孩子……
锦言暗自叨叨,颇有点给小鸟喂食当娘的感觉。
“侯爷,用醒酒汤吗?”
任昆就着她的手,将碗里的水喝了个干净。
剩下的事,没用侯爷再示意。她积极主动地一一请示过后,亲自动手。
一方面,理解宿醉后身体疲乏,懒动弹,另一方面,她有一点小小的心虚——
昨晚对侯爷实施催眠术。成功得知人家与水无痕一往情深,锦言是个好孩子,对自己占了妻室名份,莫名就有份心虚,虽然这桩婚事不是她找来的。是强落到她头上的,大家都是受害者……
不管实情如何,的确占了水无痕的便宜。
老公在她之前是有心上人滴,而且一直都有!
虽然这心上人是男的,虽然这亲事她也是无奈为之!
可是,在看过了李安导演手中,衣橱中静静叠穿在一起的两件衬衣,哪里还能心安理得?
对上沉默不语的永安侯,自家的底气先减了两分——
想来任昆希望醉后醒来看到的是水无痕,而不是她这张脸吧?
锦言很想问问,侯爷,您昨晚怎么不去井梧轩啊?就算闹了意见,借酒盖脸,动动手动动嘴,直接啃上扑倒,什么事不都结了?
有道是:床头打架床尾和,您跑这儿来诉一腔真情,不是白浪费表情了?
“……侯爷,您要方便吗?”
放好热水,找好他要换的里外衣服,锦言想起一事,这清理内存的事,您无论如何都得自己亲自来,别人替不了。
任昆脸一红,这个丫头!没有说不出口的!
嗔着脸红着耳朵进了净房。
锦言暗笑,嗤!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谁早上起来不上个大的也必须得上个小的吧?一晚上新陈代谢,有些存货,实属正常。
吃喝拉撒,有什么不好意思滴?
人与人之间,半生半熟的最容易放不开……
……
永安侯随便穿着中衣,湿着头发出来。
锦言立马上前,比洗浴中心的服务员还体贴热情,用干的大布巾子给他细细地将头发擦干,又取了犀牛角的梳子,轻手轻脚将头发梳开,待要用束发簪子绾起来时,忽然想起不知他今日晚了,还去不去衙门。
“侯爷,要带冠吗?”
若要去衙门,这装扮太家常了。
“唔。”
她的小手在头上梳来梳去,任昆舒服地想睡觉:“……不忙,头痛,给我捏捏。”
难得她这般亲近,不乘机多讨要几分,对不起这份机会。
“好。”
锦言没多想,头疼很正常。
按摩头部,她很在行的!
放下梳子,两手从发际线开始,一点一点按摩头皮,推、滚、压、揉,百会穴点按、天门开穴、玉锤叩击、及至十指梳理,一套流程,甚是得心应手。
任昆舒服地昏昏欲睡。她温软的小手穿过他的头发,在头顶忙活,无论是点是叩是揉是压,每个动作都令人心醉。永安侯几欲呻吟出声。
最后一个动作是抚摩静息,锦言将手掌放在他的面颊,轻轻画圈揉至脖颈,然后左右两手的拇指和食指分别捏住他的双耳垂,一捏一放……
任昆猝不及防,耳朵又是敏感部位,在她手下就是一哆嗦……
“侯爷,放松,按摩一下耳朵就好……”
按摩头部还好说,耳朵什么的。愈紧张愈容易发痒,锦言没多想:“放松……”
继续做着拎耳屏、扫外耳、摩耳轮的动作。
她就站在身后,与他的背部隔着极微小的距离,整个后背都敏感地能接收到来自她身上的热量和气息,她的手在耳边揉捏。不轻不重,任昆的心就忽悠悠失了重,紧一阵缓一阵,急切如惊马,缓慢似龟移。
身子酥软了半边,周身的血液都涌往一处,似乎身体不该软的部分都软了。应该软的一处却硬了……
“好了!好了!”
任昆大声叫停,带着股仓皇。
又不耐烦了……这位爷可真难侍候!按得不舒服?难道这手艺多时未用,竟然退步了?
要知道,她这按摩的技法,是专门拜师学过的,前世没少讨父母的欢心。就是在塘子观,师父师叔伯们也没少夸奖,怎么到永安侯这儿,竟叫停了?
不用更好!我还累了呢,活该你无福消受!
任昆哪知她的心事。他苦着脸……
的确无福消受,她再按下去,自己铁定出丑……
“……把发冠给我戴上。”
平息稍许,放缓了低哑的声音。
锦言快手快脚给他戴上,把头发理顺,取了外袍要帮他穿。
“笨手笨脚的,我自己来!”
身体发生了不应该的变化,任昆自家事自己清楚,哪还敢让她给自己更衣?抢了外袍就自行穿了起来……还好中裤够肥大……
笨手笨脚?
这厮真不厚道!自己贴心贴肺服侍一晚上加一早上,竟得这么个评语!
原先心底的那点小愧疚就烟消云散了——
活应你有情人不能成眷属,人品太差!
永安侯自行整理好衣饰,若锦言有心观察,定会发现他强做镇定,实则慌手慌脚,目光游移。
“侯爷,早膳已经备好……”
“不吃了,衙门有事!”
任昆象是想起什么,摞了句话,就急冲冲走了……
好吧,来也匆匆,去也冲冲——
某个对老板有意见的,想起公用方便处常见的一则标语来应景。
虽然这是急冲冲不是水冲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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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昆夜间动静闹得不大,没有影响到正院长公主的休息。
一早起来,见何嬷嬷一脸喜色:“殿下,昨晚侯爷宿在榴园了……”
宿在榴园?当真!
长公主且惊且喜:“快说说是怎么回事。”
“噢……是喝醉了……”待听完何嬷嬷的讲述,长公主意外地沉默了。
喝醉了又怎么样?
酒是色中媒,有些酒意不正能成就好事?
何嬷嬷不明白。殿下日想夜盼的不就是这件事?如今好事临了,怎么反倒不悦了?
“你不明白。”
长公主摆摆手:“这个混帐小子,他哪里是去成就好事?这是心里有气,变着法子折腾锦言……”
这个孽子!
她昨天未出宫,就听内侍到慈宁宫禀告,陛下留了侯爷谈心……
一准是昨天被陛下教训了,心里不顺,跑出去喝醉了,回来折腾锦言出气,不然,好端端地他喝醉了,不回自己院子,去榴园做什么……
“侯夫人,一宿没睡吧?”
“听说是端茶倒水,照顾侯爷一晚上……”
何嬷嬷陪着小心。
“你跑一趟,告诉侯夫人,昨夜辛苦,好好休息,今儿就不用过来请安。”
这次是锦言受累了,等那混小子回来,再好好教训教训!
愈发不长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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