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R.OSCAR这个时候是A市最大最火的酒吧,十年以后,会有一个更大更新的CLUB·MIAMI横空出世,终结掉很多曾经辉煌的神话。所有行业都一样,人们不断的求新求变,不断的猎奇,都不会一直站在一个地方。
不要问闻笑尔为什么知道这些,因为刘旸会知道的更多。
十年前的闻笑尔从来没有逛过夜店,她大学生活的履历简单的好像一张白纸。但现在的闻笑尔跟着孙祎楠在人群中穿梭,感觉也不那么大惊小怪。逼仄的空间,昏暗的灯光,震耳欲聋的混响,年轻的人们在这里发泄着各种各样的情绪,空气中弥漫着金钱的味道和蓬勃的欲望。
两人跑到吧台旁边坐下,一个白衬衫黑马甲系着黑领结的小哥哥凑过来,“两位美女,喝点儿什么?”
孙祎楠努力表现得非常老辣,“你都会调什么酒啊?看着给我们推荐一个吧,适合我们的!”
并排站在她们旁边的几个男生里有一个探头探脑看了她们半天,慢慢挪到了孙祎楠旁边,对调酒师说,“给她们来杯长岛冰茶,我请客!”说完掏出来几十块钱递了过去。
孙祎楠抬头看了看他的脸,突然发作,“显着你了?我用你请?滚一边儿去!!”
这一嗓子动静不小,吧台旁边的人都转过头来看,那个被骂的男生回到同伴身边,讪讪的转身往舞台那边去了。
“人请你喝酒,你那么凶干嘛?”闻笑尔觉得有点儿尴尬。
“你看那个样子就知道是穷学生,攥着爹妈给的那么点儿生活费,几十块钱攥出水来了,跑这儿充大尾巴狼呢!我替他爸妈教育他!”孙祎楠转身对调酒师说,“我们就要那个吧,长岛冰茶。”说罢塞过去一张百元现金。
“两杯长岛冰茶,好的女士稍等~”小哥哥领命而去。
场地中间这时突然走出来几个年轻女孩儿,分散在各个区域,站到了桌子和柜子上面。音乐切换的火辣起来,小姐姐们站在高处领舞,跳着跳着,开始一层一层脱掉外面的衣服。
“你们的长岛冰茶好啦,美女们慢用~”小哥哥递出来两杯看起来很像可乐的大杯饮料。
孙祎楠跟着周围的人一起开始尖叫,吹口哨。转身拿起一杯用力吸了一口吸管,眨眼就只剩下半杯冰块。
“走,我们去跳舞!”闻笑尔被孙祎楠拉着钻进了舞台正下方的人群,笨拙地学着旁边大家的样子举起手臂蹦蹦跳跳,回应DJ的呼喊。桌子上的小姐姐们脱的已经只剩下背心和短裤,两人把自己会的那么几个蹦迪的动作都甩了几遍之后,气喘吁吁的回到了吧台边。
舞池里跟出来一个块头很大脖子上有大片纹身的小哥哥,白色的宽大T恤上闪着夜光的骷髅头。他凑到孙祎楠身边探头问,“美女,加个微信呗?”
孙祎楠头也没回摆摆手,小哥哥并不纠缠,转身就走了。这时她已经又干了一杯长岛冰茶,整个人靠在闻笑尔后背上。
“你看那边那个!”孙祎楠伸手指了指暗处卡座里的一个男生,闻笑尔一眼就注意到他,那个男生的头发高高的吹在头顶,显得身高至少高出来5CM,穿着一件深V亮片T恤,露出瘦削的锁骨和半片胸部。卡座里面还坐着几个中年男女,正觥筹交错。
“这是男的女的…”
“哈哈,你把他当男的,他就是男的,你需要女的,他就是女的!”孙祎楠捂着嘴趴在闻笑尔耳朵上,意味深长的说。
闻笑尔摇摇头,“时代真是不同了!”
“这算什么,圈里有个地方叫‘炎门’,你听说过没有?”
“江湖帮派么?洪兴?楚门?”
“哈哈,山炮了吧你,真是阿伊土鳖国王。道上管他们叫,‘公关’,懂嘛?”
“男的女的?”
“当然是男的!现在世道不同啦,不是只有有钱大哥才能出来消费,你看那边那种大姐,有的是钱!哄好了那可就直接鸡犬升天了,少奋斗20年!”
“你怎么知道这些?”
“滕鹏跟我说的……”提到滕鹏,孙祎楠表情垮了下来,“他之前跟我说的,说咱们学校还有好多男生去面试过,选中了的话赚的可多了,一晚上赚的钱够你兼职一个月的!”
“啊,他长得那么好看,如果做这个要赚翻了!”
“切,他怎么可能!你以为这行业那么好混么,竞争可激烈了!好像体院的男生特别多!”大概是想起了滕鹏,孙祎楠耷拉着脑袋,有点儿心不在焉。
“是不是有点儿上头了?要是跳够了,咱俩走啊?”闻笑尔问。
“嗯,这玩意儿喝着跟红茶似的,劲儿还挺大的,我有点儿恶心,走,你陪我去趟厕所!”孙祎楠站起来,扶着闻笑尔的胳膊,两人跌跌撞撞穿过人群去找厕所。
闻笑尔等在厕所门口,听着孙祎楠在里面干呕的声音,心想,两杯长岛冰茶,居然是你纵横酒坛的滑铁卢,下次再说自己能喝,我就拿这个提醒你,长岛冰茶!
男厕所那边出来两个人,从闻笑尔身边走过,回头看了看又转了回来,围着闻笑尔问,“妹妹,等人么?”两人看起来倒是很年轻,身材高大,感觉也像是学生。正不知道怎么回答,孙祎楠撑着门框从女厕所出来,闻笑尔赶紧上前扶她,两人一起往外走,那两个男生也没再过来搭话。
“看见了么,那几个就像是体院儿的学生,”孙祎楠整个人挂在闻笑尔脖子上,高跟鞋一直崴脚,“这儿体院儿的帅哥可多了!”
“那都是那个么,公关?!”
“不是,他们有经纪人团队的,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到处自己拉活儿的,要高级的多!怎么的?你要留下来聊聊?”孙祎楠停下脚步,皱着眉头嘟着嘴盯着闻笑尔说。
“不聊不聊,我没钱,没啥可聊的!”说完拉着孙祎楠继续往外走。
“唉,等哪天,多叫几个人一起,我领你见识见识!哈哈”孙祎楠说着搂紧闻笑尔的脖子,凑到她脸前面挤眉弄眼。
被塞进出租车的时候,孙祎楠还在挥舞手臂比比划划,“你笑什么?不要想的那么龌龊,就是聊聊天喝喝酒…嗝…你想什么呢…嗝~”
闻笑尔跟司机说了学校的地址,按住孙祎楠的手臂,“我没钱!”
“嘘!……我也就是想想,想想都觉得刺激…”
“呵呵,一会儿寝室锁门咱俩要是进不去,就更刺激了!”闻笑尔把孙祎楠的头抱过来让她枕在自己腿上,“你跟我说说,你跟滕鹏为啥吵架啊?”
“别跟我提这个人!他跟我又没什么关系,有什么好吵架的?!”
“那你不接人电话?因为啥闹别扭的?”
“你问他啊~”
“我问他干嘛,我跟他也不熟,要不是因为你我们连句话都说不上。”
“他这个人,真的,今天差点儿没把我气死!”
“怎么回事,你说我听听,我给你评评理。”
“对,你来评评理,”孙祎楠激动的坐起来,手跟着比比划划,“今天我俩上街,坐公交车,人可多了,站了十多站地,我腿都突突了。然后我旁边好不容易有个人下车有个空座,我刚要坐,旁边有个老娘们儿离老远把她包扔那座位上了,那我能惯着她么?”
“啊……”
“我就把她包拿起来扔一边儿去了!”
“啊?!”
“那老娘们儿就挤过来跟我吵吵,我怕她么?结果滕鹏一点儿都不向着我,还使劲儿拉我,非不让我坐!”
“啊…”
“到底让那老娘们儿把座儿给抢去了!”
闻笑尔哭笑不得,“这,就因为这啊?”
“我特么都要气死了,老娘们儿气我,滕鹏也气我,他都不帮我,还帮别人气我!”说完气的又躺倒在闻笑尔腿上,“呜呜呜呜……”
怎么说呢,就说这恋爱中的年轻人吧,屁大点儿事儿都跟破天了似的。
“我觉得滕鹏他也没错啊,这点儿小事儿,要是他一个大男生也跟着掺和就不太好。难道你想看着他在公交车上帮你殴打妇女啊?”
“倒也不用他帮我殴打!”孙祎楠挪开捂着脸的手,闷声闷气的说,“就也别帮着外人说我啊……而且他,我正生气呢,他接了个电话,突然就下车走了,也不跟我说是咋回事……”
“昂?他把你扔车上,自己先走了?”
“对呀!我还没说下车走呢,他倒先走了!”
“那确实不太对,你后来问他为什么了吗”
“我还去追着再问他?我搭理他才怪呢,这回我绝不能原谅,非断交不可了。他给我发信息巴拉巴拉的,我都没稀看!这还能耐了,还去找你!”
“我觉得你最好还是看看他怎么说呢,万一有什么事呢?”
“他能有什么事,他就接了个电话,”孙祎楠嘴上说着,还是掏出手机开始扒拉滕鹏的微信,“啥事儿不能说一声,好像我……”话没说完,突然等大了眼睛盯着屏幕,来来回回看了几遍。
“怎么了?他说什么了吗?”闻笑尔凑过去,想看看她的屏幕。
“滕鹏说……”孙祎楠慢慢转过头来,看起来酒一下就清醒了,
“……他说,他爸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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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侧街上的一个地桌烤肉店门口支了很多遮阳伞,靠着人行道摆了一溜桌椅,夏天屋里热,再烤着炭火,人们都喜欢坐外面。此时孟一和刘旸脚下已经踩了两个啤酒箱,孟一趴在桌子上,刘旸用筷子飞快的夹着老板刚送的一盘花生米。
“南喆呢,怎么还不来,你快再给他打电话。”孟一头埋在桌子下,鼻子好像已经不通气,兀自哼哼唧唧。
“不用打了,他说有事,来不了了,一天也不知道忙啥呢。”刘旸用脚踢了踢孟一的凳子,“这点儿小酒水,行不行啊,快点儿别装熊了,起来!你还差一瓶呢!”
孟一摇摇头,“旸旸,我跟你说,我有个事儿,我觉得我必须跟你说!”
“啥事儿!有屁就放!”
“我谁也没跟谁说呢…但我觉得我应该跟你说……你得给我保密!但我不…想瞒着你,连你也瞒着~~~”
“大舌头啷叽的,别废话了,说,啥事儿!”
“铭哥…朱老师……他有女朋友了!……”孟一猛的坐直,眼睛半闭半睁。
“啊,这事儿,”刘旸又倒了一杯啤酒,把孟一的酒杯也满上,“他之前不就说有个网友,聊挺好的,还咱学校的?是她吗?确定关系了呗?”
“是,我见过了,那女的。”
刘旸扑哧一下,八卦之魂开始燃烧,“长咋样儿啊,看着变态么?”
“变态?”
“我听铭哥说的,他俩之前没见面儿聊的贼多,啥都聊,是不是挺变态的。”
“是挺变态的…那女的,那女的就不正常!…她不行,我得跟铭哥说,她不行!”
“铭哥老大不小了好容易整个女朋友脱单,你少管闲事啊!”
孟一显得非常烦躁,连连蹬腿,“不是,不行不行,这女的肯定不行!但我咋跟他说呢?!”
刘旸凑过去,“怎么的人处个女朋友,你老不行不行的啥意思啊?”
“反正不能是她!”
“咋的,你认识啊?”
“……嗯……”
“啊?你咋认识的?”
“……”
“问你话呢!”刘旸用力踢了踢孟一的凳子腿。“不会吧……睡过?”
“……嗯……”孟一点点头。
“卧槽……”这叫什么,这叫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己人睡了自家人。
“关键这女的没那么简单,铭哥不能跟她处朋友!但是我怎么跟铭哥说呢?”
刘旸敲着筷子想了想,“你这一天天的,能不能管好你的裤裆,怎么哪儿都有你呢。不过这事儿咱确实先不能跟铭哥直接说,你就当没发生过,装不认识不就完了么,要不然以后兄弟多少有点儿别扭。”
“不是我睡她,是她把我给睡了!”孟一嘟嘟囔囔,把怎么在图书馆门口碰上,怎么被叫去宾馆,怎么一宿没捞着睡觉,一五一十说了一遍,“这女的就是个疯子,差点儿没把我给霍霍死!”
刘旸已经听得眼泪都要笑出来,“你特么活该!就应该碰上几回这样的,让你老出去得瑟!”
“关键这还不算,她绝对还有别的男人!”
“怎么说?”
孟一挪了挪屁股,“那天她还拍了我……一堆照片!”
“啊?这不好吧?然后呢!”
“我听见她半夜在那儿打电话,跟谁在吵架,意思谁都别想好,她也找人睡觉了,完了还说她拍照给他看!”
刘旸的眼睛蹬得老大,“啥玩意儿?她是拍你俩的照片给别人发过去了?”
“嗯……但是我没让拍脸…”
“卧槽…这事儿大了,”刘旸拍拍孟一的肩膀,“青青头上一点绿,搞不好你哪天就被人暗杀了,保重吧兄弟!”
“给我吓的,天没亮提上裤子就跑了,”孟一喝了一杯啤酒压压惊,“这人就特别乱,她突然跟铭哥确定什么恋爱关系,这肯定就不对!”
“你这么一说,这事儿咱还真得好好想想,”刘旸也干了一杯,“你们今天见面,啥也没说?”
“她看见我,瞪我那眼神像要杀人似的,”孟一心有余悸,“我哪敢再说啥啊……”
“这事儿我找机会跟铭哥谈,暂时先别跟人提起。”刘旸一转头,就看见孟一已经一路飞奔跑到路边,跪在一棵树下面双手摇着小树吐的天昏地暗,“这两下子,酒都给你喝白瞎了!!”
十年以后,当刘旸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爹了的时候,孟一还没有固定的女朋友。他毕业以后去了航空公司,据说身边全是美貌空姐,可能选择太多的时候,取舍就会变成痛苦。他们也偶尔聚聚,但每次回家闻笑尔也不关心他们见面的趣闻,劈头盖脸就是抱怨他喝酒晚归,后来刘旸也就懒得再跟她提起。
想到闻笑尔,刘旸的眼神暗淡下来。今天他其实也去礼堂逛了一圈,倒不是故意去看她。去年跟刘旸一起入围校园十佳歌手的一个哥们儿要献唱,其他几位起哄会去捧场,刘旸才跟着去了。他没想到闻笑尔也会参加演出,她跳女团舞的样子有点儿陌生,那是她从不曾让他看到过的样子。
同行的哥们儿都在点评跳舞的姑娘们哪个更好看,哪个更性感,刘旸的视线却一直不受控制的跟着闻笑尔转,他总觉得她衬衫的扣子再一用力就会崩开,看起来非常危险。
那个唱歌的男生出来跟他们说,领舞的妹子是他同乡会的,可以找机会联谊。几个家伙简直沸腾了,还有个没眼色的小子,居然指着闻笑尔说觉得她最讨人喜欢,求帮忙要联系方式,真是一个个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刘旸讪讪的想,现在这时候多好啊,想跟谁出去喝酒就跟谁出去,想喝到啥时候就喝到啥时候,也没人管,今朝有救今朝醉吧!抬手又起了一瓶啤酒,硬塞给吐的迷迷糊糊的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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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笑尔回到寝室,洗脸卸妆就折腾一个小时,等到终于抱着本子跑去自习室的时候已近半夜。她想起来还没跟任建安汇报后来的情况,就发了个信息给他。
“我回寝室啦,刚才洗漱,告诉你一声。”
没想到任建安还没睡,秒回了信息,“楠哥怎么样了?”
“她没事,等见面再跟你详细说,不过滕鹏那边好像不太好,他爸爸可能去世了。”
“啊?什么时候的事,需要帮忙吗?”
“暂时不用,楠哥去陪他了,等她的消息。你明天是不是还要去兼职?”
“对,你呢,明天什么安排?”
“HOHO,我也要去兼职啦!那个家教的工作定下来了。”
“啊,恭喜你。还有,一个女孩子自己去外面注意安全,如果有什么不对劲的,马上给我打电话!”
“好,你快睡吧,很晚了,晚安!”
“晚安!”
两人甜蜜的互道了晚安,可是闻笑尔还不能睡。她正在给她的剧本做最后的收尾。故事需要一个完美的结局,她在犹豫是留一个皆大欢喜的happy ending,还是充满遗憾,接受生活的不完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