丸子姑娘知道华中陆又要一个人离开,说什么也要陪同一起前往。华中陆拗不过丸子,看弟弟与童叔他们基本可以照顾自己,也就同意了。
两人一起来到了徐州府最大的酒楼——德华楼门前,德华楼位于东华门外,高三层,门前的彩楼高大雄伟、花色优美,靠近街边的门窗都用红绿二色砌成,门口几盏贴金红纱的之字形灯笼也显得新颖别致、富丽堂皇。
华中陆二人走入楼内,只见一楼座无虚席,大都是买酒不多的中下层市民,后院的酒坛堆积如山,可见此酒楼生意兴隆。
萨迪玥在三楼包了一间最为豪华的酒格子,华中陆刚踏上三楼,萨迪玥就迎了出来。
“华公子别来无恙。”萨迪玥看见华中陆并非一人前来,就盯着丸子看了几眼。“华公子还真是采不完的深矿啊,这位姑娘看上去其静若何,松生空谷,深藏若虚,能介绍给我认识一下吗?”
“我只是华公子的侍女,当不得小姐如此褒奖。”丸子从容说道,“小姐叫我丸子即可。”
“看不出、看不出,果然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啊。”萨迪玥脸上泛着她标志性的笑容。
“不知萨迪姑娘是否可以现在就将那群黑衣人的信息告知?”华中陆直接问道。
“看华公子着急的,此信息海沙帮已全力在查,一个时辰之内就会呈送到我处,我们不如进酒楼边吃边等?我也介绍几个朋友给你认识认识。”
华中陆寻思着萨迪玥是在帮助自己,也不好推脱,就跟着她进入了酒格。
酒格内已有三人入座,三人看上去年纪都在二十左右。其中一人头戴云镂帽,身穿紫皂底色绣盘袍,靠窗独坐,望着街边的熙攘人群默默喝酒。其余两人所谈正欢,一人齿白唇红、手纤腰细,儒生打扮,另一人头戴顶冠,后檐尖长如大莲叶,肩批羊狐皮裘,膀宽腰圆似猿形。
入内之后,萨迪玥就将三人一一引荐给了华中陆,儒生打扮的是现宣和帮帮主的孙子沈岱,帮内把他当未来帮主在培养,因此此次和明月宫的事情才派他前来斡旋。
身材魁梧的是辽国第一高手枪神耶律乘风的记名弟子,名曰郭药师,而默默喝酒的则是西夏心学武术宗师刀祖拓跋玉宇的高徒拓跋青。两人皆为国内年青一代的佼佼者,此次因本国建立摩尼教堂的事情,专程来宋国同明月宫确定具细事宜,被萨迪玥一并请到这里相会。
萨迪玥向三人介绍华中陆为吴丐的传人,郭药师虽出生于辽国渤海地区,却是汉人,从小就喜欢诗书绘画,久仰吴丐大名,因此对华中陆大为热情,频频和他交流经史绘画问题。
原本同郭药师聊得火热的沈岱,在华中陆进来后就显得有些被冷落,萨迪玥又在和同为女生的丸子聊一些女性话题,两边都有些插不上嘴,他也不想找那个闷葫芦拓跋青,时间长了就颇有些不快。
“听萨迪小姐说华兄弟除了绘画出色,还会打铁?”沈岱找了一个时机问道,“不知这位兄弟你擅长做什么?铁犁还是镰刀?生意一定不错吧,哈哈。”
华中陆听出了沈岱的讽刺意味,也没生气,恭敬地回答:“我只是在我们的小村子里打造一些小器械,平时玩玩罢了,宣和帮名匠云集,我怎敢关公门前耍大刀,更别提出色二字了。”
“这位兄弟你不要谦虚了,你是吴丐的弟子,怎么可能不行呢?我这里有件东西想让你赏析赏析。”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巧的东西递了过去。
沈岱故意没说此物件的名称和用途,他定料华中陆不识此物,这样一来,他可以在萨迪玥面前炫耀一番,并证明宣和帮的实力,让明月宫也知道,明月宫虽然依靠传教,人数众多、武功也不弱,但论起底蕴来,他们中原的门派还是更胜一筹的,提醒萨迪玥宣和帮在十大帮派中的排名一直是在明月宫之前。
沈岱知道此番萨迪玥请来华中陆,摆明了是想拉近明月宫和吴丐这层关系,试图压过他们宣和帮一头,那么他一定要抢回主动权,顺便也让华中陆在众人面前丢丢脸。
华中陆不知道各种内情,他自小在师傅的教导下打铁,就喜欢构造各种机巧物件,但见此物制作精巧之极,又是全国闻名匠人汇集的宣和帮所造,就接来仔细欣赏起来。
此物样子颇为奇怪,形似一面汉代古铜镜,背面有个可折叠支架,还雕刻有地支十二种神兽,最为奇特的是,在它的正面中间用一定角度杵着一根铜制绣花针。
华中陆拿到此物后,就被它的神工天巧所吸引,不停的摆弄起来,过了片臾,就听他嘟囔道:“沈兄,此物应该是计时工具吧,但究竟如何来使用,我还要再研究研究。此物巧思设计,打造精细,秒啊!”说完,埋头继续倒弄起这个物件。
“华兄弟果然是天纵英才,这么短时间就能了解用途,它确实用来计时的,名字叫做格镜钟,具体用法有些难,这位兄弟估计你也不知道吧。”沈岱听后,有点吃惊,他没想到华中陆短时间就猜出此物用途,此物是自己帮主爷爷前年即兴之作,顺手送给了自己,帮内会用此物者也寥寥无几。没想到吴丐的传人不仅会画画,还擅长此类机械制造,所幸他坚信短时间内华中陆一定无法弄清它的用法,终究还是可以算他赢了这回合,也勉强能在明月宫前涨涨脸。
“我知道了,为什么老是用不出来,是因为现在是晚上,没有阳光!”华中陆忽然之间发现了什么,兴奋地说道。
说罢他取来放在桌上的蜡烛,放在用支架支好的格镜钟前,只见烛光照亮了整面格镜钟,把它照的格外熠熠生辉。
“华公子,并没有看出有什么不同啊,如何可以计时呢?”萨迪玥不解地问。
“你看那里。”华中陆手向旁边的墙上一指。
顺着华中陆的手指,萨迪玥瞧了过去,只见墙上出现了一个光圈,光圈里竟然有十二只神兽栩栩如生围绕其中,有一根明显的直线影子指向地支中代表寅时的白虎。
“天哪,这也太神奇了,这个光圈是怎么出来的?这些神兽不是都在铜镜背面吗?如何可以照到墙上去呢?”萨迪玥面带钦佩望向华中陆,越发觉得他深不可测,沈岱能把此物拿出来,就说明此物非同寻常,华中陆竟然能在短时间内就破解谜题,难道他除了吴丐传授过几招外,另有其他身份?不管怎么说,此时此刻萨迪玥暗暗下定决心,绝不能得罪他,无论如何要交他这个朋友。
“不对啊,现在可不是寅时啊?公子是否搞错了?”萨迪玥边用她深邃的蓝眼睛发射着媚波,边问道。
“萨迪姑娘,这面格镜钟设计的太巧妙了。光圈是镜面反射光线所来,而背面的十二神兽是透光而出,具体的原理我也不太清楚,我估计是打造时厚薄不同,冷热不均所产生的特殊现象吧。镜面前的铜针,就像日晷的指针,投影在光圈中的影子正好可以指出具体的时间,当然是需要反射日光才能准确报时,现在晚上格镜钟不能用,我就用烛光代替做个示范,时间当然不准确。”华中陆的注意力全在格镜钟上,根本没有体察到萨迪玥的目光。
这番说明,让萨迪玥恍然大悟,莞尔一笑,瞥了一眼沈岱说道:“华公子果然才华出众、博采众长,比起手艺出众的宣和帮也不逞多让啊!”
沈岱听罢不免有些尴尬,为了找回颜面,说道:“华兄弟说格镜钟只能白天使用,晚上发挥不了作用,看样子华公子有更好的东西,不如拿出来也让我们欣赏欣赏啊。”
“我之前有做过一个小型的水运仪像台,通过水滴来计时,这样晚上也可以知道具体时辰了。”边说边从包裹中取出了水运仪像台。
沈岱的爷爷学问最为博洽,天文、算法、钟律无一不通,沈岱因此也是此道的行家,他见过可以计时的大型水运仪像台,大概有屋子这般大小。华中陆拿出的水运仪像台竟然可以随身携带,他不要说见,听也没有听说过,他知道此物必定巧不可阶,于是随便说了几句场面话,就灰头土面坐到一边不再开口了。
“好!好!有趣!有趣!”一直沉默不语地拓跋青突然开口,拿着手中的酒壶,走向华中陆。
“华兄弟,来!我敬你一杯。”说完不由分说,用碗满满倒了一杯酒递给了华中陆。
“我家公子不太会喝酒,让他以茶代酒吧。”丸子看见拓跋青一下子倒了这么多酒,急忙说道。
拓跋青就像根本没有听见丸子的话,一个手依旧举着盛满酒的碗,望着华中陆,示意他喝下此碗。
华中陆此前仅喝过一次酒,知道自己酒量不行,但看着面前如此真诚的拓跋青,也想交他这个朋友,没有多想,接过拓跋青手中的酒就一饮而尽。
辛辣的白酒刚入腹就形成有一股暖流,徐徐而上,让华中陆瞬时有些上头,面红耳赤起来,谁知还没等华中陆反应过来,拓跋青已将酒又斟满了酒碗。
“究竟还喝不喝?”凝视着拓跋青的眼神,华中陆看出了恳切和真挚,可此刻头已经晕得不行,如果再喝一碗,稍后一定会不省人事,华中陆有些犹豫,手拿酒碗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
片刻间,华中陆只感觉体内又流转起了另一股暖流。“是那股神秘的气流!”那道内流涌入华中陆脑部后,顿时原本的晕醉的状态莫名地消失了,脸也没有那么红了,心台顿生清明。华中陆没有去想原因,清醒后的他即刻喝下了碗中的白酒。
拓跋青看华中陆再次喝完,还是没有说话,继续给华中陆斟酒。就这样前后五次,华中陆连续喝了五大碗白酒后,拓跋青才停了下来。
“你这个朋友我交了!以后到西夏随时找我!”说完拓跋青拿着酒壶又坐回了靠窗的座位上,就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拓跋兄弟果然性情中人。”萨迪玥又转头笑眯眯地对华中陆说:“看不出,华公子好酒量啊,不靠内力将酒精逼出,纯靠自己硬喝,怪不得冷酷若冰的拓跋公子也想交你这个朋友呢!”
华中陆在内流的作用下,一点醉意也无,就像喝了五杯水而已。他每次运行《悟真篇》就觉得它的神秘,师傅究竟为何要将此功传授给他?此刻他也不去解释,羞涩地朝萨迪玥笑了笑。
正在此时,就听砰的一声,酒楼三层的团寿格木窗被人打破,从外面跳进了一个身穿白衫、头戴裘帽的大汉,站在众人面前。
此间酒格内都是武林后起的翘楚之辈,竟然无一人对此白衫大汉的闯入有所警觉,可见此大汉不简单,他究竟是何许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