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玉面露好奇,歪着脖子拉扯着苗舒武的衣袖:“好姐姐您别跟妹子卖关子了,快快说来听听!”
苗舒武笑眯了眼,脑袋往颜玉耳边凑:“悄悄与你说,可别传了出去……你那大表哥近来追一位姑娘追得特紧,今儿个估计又在人家姑娘家面前扮‘小厮’了!”
颜玉闻罢,躲在袖子里的手攥紧,浅短的指甲陷进掌心,老半响说不出一句话。直至苗舒武拽她的衣裳,她才警醒般地露出吃惊的神色,兴奋地凑近苗舒武小声寻道:“哪家姑娘?我那表哥,眼光自来便是个高的,不想也有女子能入他的眼。”
苗舒武见她对这类八卦也兴趣十分,也不再打马虎眼:“听闻是谨亲王的表妹。”又拿眼斜睨不远处的公子哥儿,朝颜玉努嘴,“我也没见着本人,不过听他们说那姑娘长得可是好看得紧,就是人家姑娘不大中意柳钟铭……”
颜玉埋在袖子里的拳劲一顿,嘴角泛起丝丝苦涩。
上一世,她从未听闻柳钟铭在她之前,有过别的情史……偏苗舒武又提了柳钟铭追姑娘一举,知情的人还为数不少。
暗自一叹,思及百里如玉,低垂的眼神一黯,连身边亲近的妹妹与柳钟铭厮混在一块了她都不知,再别提指望其它了!
很快转了心思,又利落地收拾了情绪:“谨亲王的表妹?”
颜玉没听过有这号人物。出生不久便被封王的谨亲王,她是知道的,只是没听说过谨亲王还有个表妹。
“你自是不晓得,我也是跟他们几个走得近,才听说的。”苗舒武提的“他们”,自是四大家族小一辈的几号混人物了,“听闻谨亲王那表妹是今年入春才来谨亲王府,不过再过不久,便要回祁州了。也就柳钟铭有股傻乎劲,明知道人家姑娘要走了,还瞒着柳府的长辈们,紧巴巴地追着人家姑娘不放。”
颜玉闻罢笑出声来,淘气地拍了下苗舒武的胳膊:“姐姐……”
自聚香楼出来,颜玉便与苗舒武腻在一起。
俩人想去市集逛上逛,身边的公子哥儿不肯随着她们进出一些女儿家的胭脂水粉铺,以免玷了自个的身份,便打发几个小厮跟着,由着她俩四处闲逛去了。
因有方长随贴身跟随,百里?玉才犹豫肯着放手让她俩折腾。
集市官道两侧敞开店门的店铺大都披上了绵彩,宽道两侧小本买卖的生意人甚多,若排列成行计算,可凑一里之长,足见其景致蔚为壮观;砌有大理石的官道上车似流水,马似游龙。又因药王庙四方建有,各方百姓有迹可循,往来人群虽多,倒也不至于拥挤。
苗舒武满脸兴奋地四下顾盼,突然一手扯着颜玉的袖子,一手指向不远处惊奇道:“那边有货郎儿,咱瞧瞧去!”
颜玉也觉得新鲜,除去正经的店铺,她还没在货郎儿跟前使过银子。
货郎儿是担着扁担挑着两只货架的小本买卖人的通称,大多货郎儿处都比不得正经店铺,因货架低矮,挑选货物时需蹲下身子,一来方便挑选,二来也方便把货物瞧得仔细。
与苗舒武相视一笑,一起蹲下身子凑近一瞧,方惊呼道:“木簪!”信手拈来一支,指尖滑过簪身,“是磨光了才上的漆……”
那货郎瞅着颜玉,伸手指着她手里的木簪子热情地推荐:“这簪子是小的父亲亲手做的,虽是品质一般的槐木,却胜在老父与槐木打了几十年的交道,小姐手里头的簪子是三磨三打等簪身滑亮了,才上漆。”说着,又取了几支簪子替与她俩,“您再瞧,小的这儿的每支簪子簪身的花色路数都不一样,匀是独一无二的。”
苗舒武接过货郎手替来的簪子,拿在手里仔细瞧了几眼,才开了口:“没有花色一样的么?”
颜玉见那货郎面露困惑,解释道:“咱姐妹俩想买个花色一样的簪子,好留个纪念。”
货郎仰面想了一会子,从货架的抽小屉里掏来个小木盒,那上了青漆的木盒四四方方的,没啥特殊。待他打开了小木盒,里面又显现两个小方长型木盒,从木盒里取了簪子,摆在她俩面前:“这是对姊妹簪,因没纹上花型只缠了细碎的蔓藤,而样式不讨喜,好几个月都没人问津;这对姊妹簪簪身缠着的蔓藤也不是一模一样的,可样式极为相似,不细细分辨或熟悉之人,根本无法查觉。”
她俩听罢,眼露惊喜。
颜玉拾起货架上的那对簪子,普通的原木色,仔细瞧去入发的那端果真缠了细碎地蔓藤,手指抚上去,簪身很快漫浸手指的温度令她愣神,好半响才抬头:“大伯,这簪子可是没上漆的?”
货郎一怔,赞道:“小姐好眼力!这簪子虽无花型,只这蔓藤的做工却极为讲究,单比较没上漆与上漆,内行的就分晓可见了……”
苗舒武见颜玉面露喜爱,打断了货郎的自夸自卖:“大伯,这对簪子值多少银子?”
货郎一惊,一两银子可是一千文钱呢……果真是大家小姐的大家手笔!他忙不敢怠慢了:“要不了银子,二十文一支,小姐若买两支,小的算小姐三十八文好了。”
苗舒武笑道:“加了盒子,四十五文吧。”说罢打发小厮付了钱,也不理会那货郎愣神,簪子入盒,走人也。
直至她俩走远,货郎才回神,朝着人影消失的方向喊道:“小姐,簪盒是赠送的,不要钱……”
俩人又逛了好几个商铺,才觉着有些累了,在宽道旁随意找了个茶棚歇脚。
颜玉静坐一方,眼里露来快活之色。视线落在人来人往的官道上,看车水马龙,川流不息,模样很是惬意。忽尔神色一紧,悠悠敛了敛神,一手轻拉了苗舒武的衣袖,一手指着前方不远处的身影疑惑地寻道:“姐姐你看那……是不是我大表哥?”
四前年的柳钟铭,她还真没大印象,只因是柳钟铭,便是与柳钟铭神似的男子,也能招惹她的视线,何况柳钟铭的真身。
苗舒武顺着颜玉的视线看去,见柳钟铭跟在一位女子身后可圈可点的小厮模样,嗤笑出声:“可不就是他……”又顺那方向指了指,“见着他身前的女子了么?把柳钟铭迷得神魂颠倒的,都找不着北了,就是那位了。”
苗舒武本是挺好的一姑娘,就是有一遇着不顺眼的人损话多的毛病……不知柳钟铭什么时候得罪这姑奶奶了,颜玉幽幽地想:不论哪种境地,此人能交好便不可开罪!
想罢,视线由柳钟铭身上转移至谨亲王表妹身上。
浅青色纹菊上裳配刺绣妆花裙,真实面貌看不大真切,只看那走姿,风韵自显,犹有一番滋味漫过心头。再一细瞧,吃惊地瞪大眼——这不是她抛至脑后,与之一起在药王庙里上香礼拜的女子么?
苗舒武偏过头接收到她眼底的讯息:“认识的?”
颜玉摇头:“只看着漂亮。”
“姿色什么的当然是首要的,要不怎敢在谨亲王府久呆。”手忖着下巴,苗舒武意味深长地扯了句,又似发现新大陆一般,“谨亲王!妹妹你看,诶!谨亲王模样可俊了,如今小小年纪便有如此风华,长大后指不定怎么祸国殃民呢!呀!怎不多呆会就走了?”颇为遗憾地垂下头,为了验证所言,又特意拉了颜玉来证实,“妹妹你说,谨亲王那模样可好看?”
颜玉不好意思低下了头:“我光顾着谨亲王的表妹了……”
像。真像。
倒不是说那姑娘的面相有多像百里如玉,现在的百里如玉与那姑娘更是扯不上一丝一毫关系,左的是四年后的百里如玉,与那女子的味道,简直一模一样!
虽不该这般想,但她还是止不住狐疑:难不成百里如玉只是个替身?!
苗舒武见颜玉好半天不说话,用胳膊肘子攘了攘她:“妹妹怎的失神了?”
颜玉回神,朝苗舒武展颜一笑:“就是觉得,那女子真是个好的看。”说罢朝苗舒武招了招手,示意她凑近后,笑嘻嘻地附在她耳边喃喃细语,“我看着那姑娘便有种感觉……说句不敬的话,我那大表哥得做无用的工了!”
颜玉都“坦诚”了,苗舒武也不是那藏着掖着的人:“可不是,人家姑娘可是奔着谨亲王来的,便是谨亲王对她不加理睬,她断然也看不上柳钟铭的。”
语罢,俩人相视而笑,似找着知己一般,牵着彼此的手,复对望一眼,又是好一阵子娇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