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剑没入了茅怡晴的后背心,茅怡晴感觉到一股剧痛袭来。自己的眼睛紧跟着越来越沉重,她不禁咬了咬舌尖,让自己清醒过来。她都没有跟自己的女儿说说话,怎么可以就这么死了?!意识略微有些清醒了,她便对女儿诉说道:"人族不可与精灵族通婚,这是各族约定俗成的事。凡是生活在整个大陆的种族家喻户晓。但我当年,还是不可自拔,飞蛾扑火一般爱上了你的亲生父亲。那是一个冬天,我调皮一人女扮男装出府,去了一处梅园。当时雪花飘飘,伴着多多梅瓣,我兴致来了,便开始在园内舞剑。不想这一切竟让他瞧见,后来,我们就认识了。再后来我就渐渐爱上了他。当时你外公得知他是精灵族,自然是不允许我跟他在一起的。但我还是偷跑出家,跟他私奔了。“她说完这句气喘吁吁,眼泪禁不住不停往下流。
茅怡情呼吸了一口气继续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我想我大约就是因为没听你外公的话,而受到了惩罚吧。有一日,你父亲说受到家族传召,要回去一趟,让我在人族等他回来。这一等,从此便再没见他踪影。他走后,我便发觉自己腹中已有了你。你到底是我的孩子,我又如何忍心不要你?那时,我尚存着一个侥幸心思,想着万一你生下来像我一样黑发棕眼。凭着我的本事,维持生计,把你抚养长大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但谁知生出你来,却发现你是蓝眼白发。我无奈只得砸晕稳婆带着你逃跑。那时候你外公也在派人四处抓我回去,我本想逃至精灵族,但路过塞纳草原时,你外公的人紧跟在我身后。那一刻我才知道,我高估了我自己,凭我一个人根本没办法护你安全。我甚至知道,若是我把你留在身边那才是害了你。你外公作为四圣之一,定是不会允许你存在。于是,我便把你放在塞纳草原边缘的一处草丛里,给你戴上了你父亲曾送给我的宝钻。我知道那宝钻有阻挡邪恶的作用。凭着那宝物,你应当可以遇到个好人。后来,我着人打听种种传言,便推测出,当年捡到你的应当就是江太尉。果然,后来外面都传你是白发,我便越加肯定你就是我的孩儿。”
茅怡情缓了缓继续道:“但所谓母女之间,作为一个母亲,到底什么才是母爱呢?我觉得只要你过得好就行了。看着你好,盼着你好,守护着你,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出现,这就是我作为一个母亲对你的爱。我的女儿虽然生于我的肚子,但从我生下你的那一刻起,你就是你自己,你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不附属于任何一个人。你身边缺少的并不是父亲,母亲这个角色。而是爱,是父亲母亲能给你的爱。我不觉得我给你的爱有任何人可以代替。但如果,有人真的代替我给了你一份母爱,甚至有人还给了一份我不能给你的父爱。你因此在父母之爱的环境下长大。你们一家其乐融融,我又何必去打扰?我不后悔,不后悔认识他,不后悔生下你。因为无论如何,这都是我做的选择,在做选择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了,或许会有这么一天。”
听到这里,熙桑早已经泪流满面。
茅怡晴说完,她的呼吸徒然变得急促起来,熙桑本准备询问亲生父亲到底是谁。
却听母亲一脸恳求,断断续续对着茅老道:”爹,我这一生.....从来....从来没求过你,今日,女儿即将离世,我求你放过熙儿吧。”她知道她所剩时间已经不多了,她想在最后为女儿争取一个依靠。她知道茅老的能力和手段。她相信,只要有他在,熙儿不会有事。
茅老脸色发白,只觉得脑子轰隆隆如天雷作响,他呆呆问她道:”你为何不早些告诉我这些事?”
茅怡晴连连咳出一口血,引得熙桑一阵惶恐。熙桑急忙擦着母亲嘴边的血,拿着手帕的手不禁有些打颤。
茅怡晴闭了闭眼,眼眶里含着泪水,微笑道:”爹,如果在十几年前,我告诉你这件事,我想你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杀了她吧?我不怨您,也不怨熙儿亲生父亲。大家都是被逼无奈而已。但我有时候.....有时候还是经不住奢望您可以站在我的身边,好好跟我谈谈心,问问.....问问我的想法。问问我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然而什么都没有。每一次,你都只做着你认为对的事情。”
茅老一瞬间瘫坐在地上,颤动着,两个拳头不停砸着自己的头。他这才彻底醒悟,原来自己那时候做错了,可惜如今悔之晚矣。茅老脸上纵横着泪水道:“我错了,我错了,呜呜呜,我答应你!我答应你!我会护着 她,会护着她!”
茅怡晴终于露出了坦然的微笑。她又拉住熙桑的手道:“其实死对于现在的我来说.....也算是.....也算是个解脱,这些年,我已经越来越.....找不到自己活下去的意义,要不是有你在......我恐怕早就.....熙儿,不要怨.....怨你外公。他也有.....他的难处。娘是爱你的.....”说完,茅怡晴就没了呼吸。
熙桑泣不成声:“娘~!我知道!我知道!我感受到了!我已经感受到了!娘你别走!我求求你,别走!我还没有好好报答你的生育之恩,你怎么可以走?怎么可以!呜呜呜”
离别总是来得那么猝不及防。她甚至都没有来得及珍惜这段亲情,她就已经消失不见。这世间最痛苦的,莫过于此:“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糯团低着头,一脸歉意对着熙桑传音道:“对不起,我是闻到一股陌生的气息,但.....我不知那人是你母亲,我若是知道.....”
熙桑却是没有回应,只独自想着:如今我内心的痛苦,恐怕正是上一世娘亲对着我的逝世时的心情吧。
“主子,天快亮了。”旁边传来影子的声音。
茅老和熙桑抬起头来,这才发觉天已经泛起了鱼肚白。茅老站起身来,来到茅怡晴身边,想从熙桑手里接过自己的女儿。
熙桑却是眼里淬着冰,瞪着茅老道:“她是我娘,是你动手杀了他!我不会把她给你的。”
茅老却一怔,一脸憔悴道:“她是为了保护你,若非如此,我怎么会对自己的女儿动手?她得入土为安。我们两个的事,等你娘的丧事办完再说吧。”
熙桑又抱着茅怡晴的尸体痛哭了半饷,朝着她的尸体扣了三个响头。这才擦干眼泪朝着竹林外走去。行了一段距离,她背着茅老问道:“我可以来祭奠我娘亲吗?”
茅老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点点头,叹息一声道:“晚上人少之时,我会来接你过去。”
熙桑哑着嗓子问道:“娘亲可有什么喜欢的东西?我要给她祭奠过去。”
茅老摇摇头道:“她每日只待在家中绣花。就把那些绣品给她烧过去吧。”
熙桑本就窝着火,闻此只觉得替娘亲心酸不已,故讽刺一笑道:“连自己女儿喜欢什么都不知道。你还真是个好父亲。”
一语毕便转身离去。
她自是没有看到茅老佝偻着背,孤独又寂寥的背影。
而此时的他们自然也不知,竹林上原本站了一夜的一只云雀,扑扇着翅膀朝着召唤族而去。那鸟正是乐姬所变。她今晚本是带着看好戏的心思呆在树上看了一夜,谁知这戏是个好戏,但却跟自己所想的完全不一样。果然计划赶不上变化。原本还想着那个茅老可以解决一切,不曾想竟出了这岔子,看来,得用另一个法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