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幻睡了?”
看到沧离自房中走出,萧以舒倏然淡淡的一声响起,沧离往月光如银的黑夜望去,却没有看到他的踪影。
“屋顶。”又是一声犹如幽灵般的声音。
仗着自己有着一身好轻功,倒乘着夜色装神弄鬼起来了!
沧离冷嗤一声,骤然提身跃起,跳到了屋顶之上,终于看到萧以舒的身影。就见他坐在茗轩的屋檐顶上,微微仰头,仰望着头顶的一轮明月,似深陷于自己所设的抒情境界不可自拔。
不动声色地在他的身旁坐下,沧离抬眸,望着前方辽阔无垠的夜色,借着清冷的月光,可隐约看得到前方跌宕起伏的山的轮廓,还有树叶随着微冷的夜风婆娑晃动的黑影,耳畔,萦纡的是沙沙的轻响。
“或许这便是子幻想要的生活吧。”
久久,萧以舒轻轻叹了一声,终于低下他忧伤的望天角度,与沧离凝着黑夜的目光持平,涩涩的声音揉在这静谧的夜里,惆怅的令人禁不住全身打寒颤,“他生来xing子便喜静,可生活却不曾给过他安宁,更是残酷地将他卷入一段段阴谋仇恨当中,他会变得那么的冷漠,那么的疏远,只因为他的心,太累了。我没见过他笑,真的,从小就没有,可是今日早上,我看到了。我当时就在想,啊,原来子幻也会笑的啊……这里,远离人烟,远离阴谋,安静,平和,而且,有你……所以他的心里很轻松,所以,他活过来了。”
“西王爷。”
“嗯?”
“你不必刻意用这种伤感的口吻说话的。”沧离淡淡的说道。
“……”
深吸一口气,将胸腔当中蓬然燃起的怒焰强压下去,萧以舒咬牙切齿地瞪着沧离,压低声音骂道:“你个没心没肺的丑八怪,难道你听到我如此关心子幻,就一点也没有受到感动?”
“西王爷……”沉默了半晌,沧离转过脸来看着萧以舒,神色凝重,“可以跟我说说子幻小时候吗?”
“小时候?什么小时候?”萧以舒依旧没有好气,“他自小就是一个老大人,整日老气横秋的,哪里有什么小时候啊?”
“那就跟我说说,他五岁的时候,被接进皇宫住了半个月所发生的事吧。”
萧以舒愣了愣,“你连这个都知道?子幻告诉你的?”
“嗯。”沧离轻轻地应了一声,抬眼看着他,“子幻的痛苦,是不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萧以舒目光闪烁,开始躲闪沧离的直视,望天望地望高山望绿树,就是不愿意望她一眼,“什么痛苦?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相信西王爷愿意与我将方才那么一番话,心中定是已经接受了我的存在。可是,想要让子幻真正快乐起来,不是仅仅我在他身边就可以了,必须先要解开他的心结。不了解他的过往,不了解他痛苦的源头在哪里,我没有那个本事让他幸福。”
虽然以此为借口去得到自己想要的真相,行径有些卑劣,但是,子幻不愿说,她唯有出此下策。
萧以舒四处飘忽的眼睛终于定住,微微垂下,似在一番思想拔河,然而最终,长舌的欲望还是拔赢了。
“子幻五岁的时候,也就是十七年前,当今皇上得到了一个绝色美人,叫桐川。皇上很爱桐川,可是桐川并不爱他,她与一个平凡的男子成了亲并诞下了一个女婴。皇上不愿放弃,强行将桐川母女掳入宫中,幽禁于紫玥台。夫妻被迫分离,且那男人生死未明,桐川镇日闷闷不乐,茶不思,饭不想,没过几日整个人便消瘦了下去。
心上人日渐消瘦,皇上心中不免担忧着急,那时皇上与子幻的父亲慕津寻将军感情很好,皇上很信任他,便让他亲自看守桐川。为了不使美人憔悴,还令慕将军把子幻带入宫中陪伴桐川。那时子幻仅有五岁,却长得很好很可爱,算得上人见人爱吧,把他引到桐川面前,主要是为了博得美人笑。而桐川在看到子幻之后,果真笑了,甚至还逗着他玩儿。美人终于开颜,皇上自是喜不自胜,便命子幻在紫玥台住下,日夜与桐川作伴,子幻的亲母,也就是现在的太王妃,则可随意入宫探望儿子。
只是皇上没有想到的是,慕将军日夜守在桐川身边,每日目睹着美人的一颦一笑,日久生情,难免会心动生情。渐渐的,他看桐川的目光,当中的爱恋与深情愈发的浓烈,愈发的无法掩饰。
身为妻子,丈夫的目光终日逡巡在她人的身上,又怎会没有所察呢?太王妃是第一个发觉慕将军爱上桐川的人。一个女
人,发现丈夫移情别恋,又岂会不心生嫉妒和怨恨?当轻易嫉妒上,那么,也就轻易恨上了。屡次尝试,发觉丈夫的心已无法挽回,太王妃对慕将军和桐川的怨恨日益加深,日渐累积于心底,日渐重于泰山,那么,即终有爆发的一日。
那日清晨,桐川被发现暴毙于床上,胸口上cha着一把刀子,已是断气多时。
得知桐川身亡,皇上惊痛交加,看着桐川冰凉的遗体,当场便呕出了一口血来。据宫人的回报,说柳嫔曾来过紫玥台,进去后没多久,便形色匆匆离开了,神色很是惊惶失色。
当时皇上痛失爱人,痛恨积聚胸口,急需一个发泄口,无论柳嫔如何喊冤,他都不相信,下令将柳嫔打入冷宫,终身不得踏出冷宫半步。柳嫔身处于冷宫,心中有冤有怨,却无处倾诉,最终只能郁郁寡欢。
处置了柳嫔,此事也算是有了一个了断。
可是,桐川的小女儿却莫名的失踪了,皇上怀疑是慕将军抱走的,可是慕将军却矢口否认,无论如何也不肯承认是自己抱走了那个女婴。所以,最终那个女婴去了哪里,无人得知。
只是皇上认定了是慕将军抱走了女婴,从此对慕将军心中猜忌,甚至怀了恨,恨他没有保护好桐川,让她惨死于人手。而也正因为心中的猜忌,皇上陡然意识到自己之前因为太过于信任慕将军,竟让他掌了朝中诸多的权力,已严重威胁到他的帝位巩固。一旦慕将军有了谋逆之心,要制服他绝非轻松之事,于是开始了对慕将军的削权防范。二人之间有了嫌隙,且没有及时修补,只会越来越大,直至最后的不可收拾。为了防慕将军,皇上甚至卑劣到对年幼的子幻下手,在他幼小的身体上种下了寒毒,致使了他身子虚寒,从此再也离不开药罐子,还动辄威胁性命。
我已记不清,这十七年来,子幻已在鬼门关前走过多少回了。
身体上的痛还是其次,最令子幻痛苦不堪的还是心灵上的煎熬。只有子幻知道,桐川之死并非柳嫔所致。
那晚,睡在桐川身旁的他,睡眼惺忪当中,亲眼看到他的亲生娘亲,用刀子捅入了桐川的胸口当中。他看着他的娘亲狰狞扭曲的面容,却只能紧紧咬住唇,任泪水肆虐,却不敢发出一点哭声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