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沧离……”寒隐玉努力地张口,每一声,都让沧离感觉到刺骨绞心般的疼痛,“快走……快走……不要步了川儿的后尘……”
“爹……”沧离颤抖地搀扶着他,不敢丝毫的动作,生怕将他弄疼。她附在他的耳畔,声音沙哑钝痛,泪水不断地坠落,“爹,阿离是来救爹的啊……阿离是来带爹爹走的啊……我怎么能抛下您不管呢?”
“川儿等了我太久了,我……我不能再让她等下去了……”寒隐玉断断续续地说着,声音越来越虚弱,暗红色的双眸已是半睁半阖,“她已死,我的心也早死了……能活至今,是他们不让我死……今日,我终得解脱,你该高兴才是……”
“高兴什么?高兴你们生下我,却没有尽过一日父母的责任吗?还是高兴你们抛下我,让我这些年来,过得生不如死?你太自私了……我也是人,我也需要疼爱,我也想要有人让我喊爹娘的!”
“对不起……”
这是寒隐玉留下的最后一句话,犹如利刃,深深地割痛她的心。
怔怔地凝着望着他平静的面容,即便是满脸的血迹,她仍是看得出他的表情很平静,甚至是很欣慰……他口里说这对不起,可是,死去的那一刻,想着的却是能够与桐川团聚,从未想过她会如何的痛彻心扉……
“隐玉徒儿!”一声凄厉的哭嚎蓦然而至,沧离抬起朦胧的泪眼,便看到方才失踪了的疯和尚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所及之处,那些守卫皆被撞开,犹如断了线的风筝般往远处坠飞而去。
“隐玉徒儿!”跑至寒隐玉的身边,疯和尚从沧离的手里一把夺过寒隐玉的手臂,老泪纵横,大声哭嚎不止,“隐玉徒儿你怎么了?你醒醒啊,你要抛下为师吗?隐玉!”
“你方才去哪里了?”沧离忽然对着他哭吼一声,抬手重重地打在老和尚的身上,纵声大哭了出来,“你不是很厉害吗?你不是说来救他的吗?你方才为何不救他?他死了!他现在死了,你满意了吗?”
“我……我方才看到百尧那个逆徒了,我、我去追他去了,可是,最终跟丢了……”老和尚一脸茫然,怔怔地望着沧离,忽而又放声大哭了出来,“我真不该去的,那个逆徒,我为何要去追他?如若不是如此,我的隐玉徒儿也不会死啊!”
百尧?
沧离怔了怔,心底油然升起一股寒意,不由地朝着疯和尚厉喝一声,“你胡说八道什么?百尧早就死了!他是我亲手埋了的!你怎么可能看得到他?”
然而,疯和尚却把她的话当做耳旁风,只是一味地抱着寒隐玉的尸体长嚎不止,“隐玉,为师来晚了,为师让你成了孤鬼冤魂,师父对不起你啊!你放心,为师会替你报仇的!师父这就把这些该死的杂碎全杀了!”
言罢,疯和尚把寒隐玉放了下来,擦了擦脸上模糊的泪水,拉起袖摆就要冲上前去大开杀戒,却被沧离自身后拉住了。
疑惑地回头,却见沧离朦胧的泪眼淡淡地凝着他,“我们走。”
“你放开老和尚!今天老和尚如若不替隐玉徒儿报仇,隐玉徒儿就是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原谅老和尚的!”老和尚动手要甩开沧离的手,可是沧离却紧紧地攥着他身后的僧袍不放,惹得他怒意陡升,“川儿你快放开为师!再不放开,休怪为师不顾念师徒之情了!”
“这是他的遗愿!这是寒隐玉最后的遗愿!他让我走!他让我尽快离开这里!”沧离加了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袍,嘶声地嘶吼,泪水不断地涌出,“你听到了没有?这是他最后的愿望!他希望我能早点离开这里!我想带他走,我想带他走啊!”
“川儿……”老和尚回头,怔怔地看着她哭得声嘶力竭。
“你告诉我……”沧离双手紧紧地抓住他,就像是抓住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抬眸望着他,泪水疯狂地肆虐,“你告诉我,你会巫蛊之术,你会种情蛊,你可以救子幻!你说啊!你快点告诉我啊!”
这种失去至亲的痛已经令她痛彻心扉,她不想,真的不想再经
历一次失去至爱的痛……就像整颗心被撕碎,她会死,她真的会死的啊!
现在她是死是活,全凭老和尚的一句话了。
“川儿你别哭啊……”见她哭得撕心裂肺,疯和尚顿时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你快说啊!”
“好好好!我会种情蛊,我能够救子幻!你别哭了好不好?”老和尚笨手笨脚地替她擦泪,“可是,情蛊虽能救人一命,却也能损另一人半条性命,可谓至邪至毒,川儿你当真要用这种方法救人吗?”
“只要他能活着……”沧离垂眸,让泪水无声地滑落,却是忍不住轻声地笑了出来。
子幻终于有救了……她的子幻,终于不用死了。
半条命又如何?只要他能够活下来,就算是要她整条命,又算得了什么?
她虽不能与他同年同月同日生,能与他同年同月同日死……也算是老天对她的格外垂爱了。
当沧离和背着寒隐玉尸体的疯和尚走出城门之时,周围空寂无声,没有一个行人,甚至连一声响动都没有。
在距城门足以有一丈远之地,上千的佩刀士兵簇拥着一架华丽的銮轿,驻地与她遥遥而望。
怔怔地望着对面那恢弘的一幕,沧离的心蓦然一颤,垂放在身侧的双掌不自觉地握紧。
久久地,一排纤长而苍白的手指掀开銮轿前面的雪白色纱帘,缓缓地,露出一张苍白无色的面容,犹如天山之巅的雪莲,绝世出尘。
他遥遥地凝着她,半晌,轻轻地勾起了唇角,缓缓地启口,“阿离,我终究还是放不下你。”
若要死,那便死在一起吧。
他的声音虽然很虚弱,但是沧离还是听见了。
深深地凝着他雪白的面容,干净得不沾染一丝丝的纤尘,沧离双眸渐渐模糊,也轻轻地扬起了唇角。
泪水,自眸底无声地滑落而下。
(正文完)
【作者题外话】:番外明天奉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