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月觉得颇为凄惶——她在床上里面焦虑着,她的心一直在怦怦地跳,连她自己都能清晰地听见。
“月。。。。。。月娘。”昏暗的房中,魏朝试探性的叫了一声。
“放开我。”印月低吟。
“月娘,你。。。。。。为什么呢?如今你的丈夫已经死了,”魏朝不解,扳过怀中的印月,皱眉望着她道,“难道你还是想着那个人?”
“这个与你无关吧!魏公公你方才喀血昏倒我才扶你进房,如今你已经醒来,现在这样在我房间里面怕是不妥吧!”印月避开魏朝灼热的视线,尽量平静的说了这番话。心里自是希望魏朝不要再纠结于对月牙儿的虚幻情感之中。自己在公在私也都希望能干干净净的。
“那你刚才为什么自己送过来亲我?”
“那是为了救你!”
当年魏朝和月牙儿青梅竹马,花前月下,除了山盟海誓之外,不免也亲热之极,自己曾拥着月牙儿一一教她看字读文。此刻二人此时隔着衣服身体相抵,印月绝情的回答吐字清晰如珠落玉盘,传入魏朝的的耳鼓,却是感觉相隔天涯一般,叫他怎不伤心?
他脸色陡变,霍得放开怀中的印月,扶着床沿坐了起来,闷闷地并不说话。
印月见魏朝此时仿佛受了巨大的刺激,她一直最放心不下的,便是魏朝心结太重,自己将来会被魏朝的心结所累,如今尝试冷言冷语解开魏朝的心结,自是去了自己最大的祸患,但怕只怕魏朝心智大变,突然发狂,说道:“你现在想通了吗?我就是我,印月不是其他什么人,也不是你说的月牙儿!”
“哈哈哈哈。”魏朝突然放声大笑,心里空落落,乱糟糟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才问道,“那。。。。。。一切你都不认了是吗?”
“啊。。。。。。”昏暗中,印月见他面色苍白的可怕像一下子被人抽干了血一般,无声透了一口气,问道,“你还好吧?”
魏朝此时心中思潮起伏,新怨旧恨一齐涌上心头,一下子挺起身子站了起来。他双手紧紧握拳,浑身像是泡在了冰水里面,噤得透不过起来,举起手就想掌毙了眼前这个多年来玩弄自己于鼓掌之上的女人,却又不忍,只觉得喉头一阵腥甜由口中喷出一口鲜血,几乎歪倒了,又瘫坐在了地上,已经是形同木偶。
印月脸上溅到了一脸的鲜血,心知不论古代现代,一个人吐血已经是不祥,短时间连续吐血两次那一定是病入膏肓。她倒有些担心了,忙取出手帕上前替他抹血。魏朝伸手随手推出,手掌正对向她的胸膛,印月不及思索,自然而然的反手一个巴掌牢牢打在他的脸上,五指掌印绯红。
此时,魏朝突然冷静下来,咳嗽了几声,高傲地咬了咬嘴唇,用冷漠干燥的喉音“嗯”了一声,说道:“我走了,印月姑姑。”
“魏朝!”
“请叫我魏公公!”魏朝此时不疾不徐,口气冷得像是结冰一般,“以前多有得罪,从此以后,我不会再对印月姑姑做出任何骚扰的行为。”他颤巍巍从地上支撑起来,从怀中摸出一柄牛角梳子,轻轻放在茶几上,说道:“这个是以前一个叫做月牙儿的女子送给我的,如今对我已然无用,印月姑姑请随意处理。”
“魏公公——魏朝!这虽然是夏日,可是夜里风毒,你刚刚吐了两次血,你要到哪里去?”印月见魏朝此时心如死灰,心里实在不忍便急急出口叫住魏朝,“你听我说——我是。。。。。。我不是。。。。。。”印月急的不知道如何说才好,想上去搀扶,又徒然地站住了脚。心里却也知道这个是让魏朝彻底忘却心里的月牙儿的唯一途径。
魏朝没有理会,徐步跺出房外,只见门外一身风扫过,乌云遮住了大半个月亮。他呆笑着折回房间,向椅子上颓然坐下,望着门外,说道:“还记得那个大雨天吗?偏偏那天没有碰到面。。。。。。真当是没缘分啊!还记得我把那家传递白玉琵琶交给养你的妈妈要赎你的身吗?”
他眼中满是泪水,却滚动着不肯落下,说着说着,魏朝再也不能自己,喉头干涩的发出一阵非哭非笑的唔嘤,口中念念道:“。。。。。。当时我说呢,怎么就那么容易就说服你妈妈让你赎身跟我呢,虽还是个雏儿却已经有大把人等着你了,你我不过是有情而已。。。。。。如今想起来恍如隔世!原来是我痴,是我傻!如今你觉得我很可怜吧!吐血两次,哈哈哈!”
印月见他此时凄惨模样,不自觉想去安慰魏朝,上前轻轻抱住魏朝的头。
魏朝怅然望着印月,门外的冷风吹进来,他打了个寒颤,一把推开印月道:“罢了,罢了。你终究是喜欢上了侯家四少。现在还来与我搂搂抱抱做什么!”
此时印月登时省悟,便觉不好意思,要说什么话解释,又觉不便措辞,只道:“你得的什么病?”
“与你何干?”
印月见他怒气冲冲的转身欲行,便仰起头来,说道:“好,我给你报仇便是!你说是福恭王最终害得你江南魏家满门惨遭屠戮,那我便帮你闹得他福王无安宁之日!”
魏朝冷冷的听她说话,待她说完,始终默不作声,只是斜眼侧睨,不置可否。
印月又道:“我这番是金玉良言,还望你三思。”
魏朝仍是瞧着她,突然间仰天打个哈哈,说道:“你这小女子到底是谁,终日却来寻我的消遣?到底是为何?”
印月道:“报仇是你以前说的!不论你与月牙儿以前有什么纠葛,我都不是你认识的那个月牙儿!但是我愿意为月牙儿赎罪,如今我亲自要求来帮你报仇!”
魏朝鼻子哼了一声,道:“就凭你?”
“你少瞧不起人!当初你也要我和你结盟的!”印月见魏朝不再似先前一般三魂不见了七魄,便接下去道,“如今你这外强中干的样子,只怕是病入膏肓了,先答应我两个条件!”
“什么条件?”
“第一,不准再叫我月牙儿。叫我月娘或者其他都可以。第二,你要把身子养好,你的身体你自己应该很清楚吧?!”说道魏朝的身体,印月狡黠的瞟了魏朝一眼观察他的表情。
果然,魏朝听到这里,面孔微微一僵,眉头一皱,沉声道:“我的身子我自己会照顾!”说道这里,他从怀中急忙取出一个长颈小瓷瓶,倒出几颗细丸在掌心,吞了下去。
“这个是什么药?”
魏朝冷冷说:“公公专门服的□□!”
印月虽然还未真正谈过恋爱,可对于男女之事还是略懂一二,此时听了他的话,脸上微微一红,道:“你少胡说!你现在这病病歪歪的样子,不如将你自己的病说出来,找名医帮你诊治,如此治好也不会为难你啊!”
“我走了。”此时魏朝也不再多言,“月娘,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回来!”
魏朝不耐烦地回头道:“怎么?”却见印月从箱子里面翻出来一团黑色的东西,抛向自己。他探手一接,拿到手中抖开一看,原来是条斗篷。
“身上都是血,穿上遮住!反正本来就是你的,也算是物归原主。”
当雾霭悄悄地散去,晓晨也不似往常那般早来敲门。魏朝穿上斗篷,对着印月坦然地微笑,仿佛他们中间什么都不曾发生过,最后他大步踏了出去。
慈庆宫是福王的心腹大患,又岂能容他?不论他报仇与否,他的路就只有死。他明白自己原就是为了报仇才竭力生存了下来的,后来练功更加是逆天而行,如今这伤了的身子开始慢慢显示出衰减的迹象,如若不尽早部署,只怕最后功亏一篑一场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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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道那秋月和尚在蜀山之中也算是度过了十余日,与张五郎相处也算是融洽,可是终究是无法解开张五郎的心结。
这日过了申时,蝉在树上不停歇的叫嚷着。张五郎如平时一样,闷声不吭地用完了点心,洗完了澡,便立在草屋檐下看了看。大地在夕阳蜡白的光下,热气蒸腾,这偌大的山林之中竟然是一丝风也没有,还是闷热的难受,便走进屋内,躺在竹椅上,将扇子拼命的直摇得两手酸痛,才肯罢休。
“张施主。”
“啊!大师”张五郎忽听得秋月的声音,急忙睁开眼睛,从躺椅上起身。
秋月从屋内整理好包裹向张五郎温文尔雅地双手合十,微微鞠躬道:“贫僧在贵宅,打扰多日,如今正欲前进修行,故此拜别。临别前特来多谢张施主款待之恩。”
“大师,言重了。”张五郎躬身送秋月出门。秋月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这年轻斯文的张五郎道:“张施主,这佛家讲五毒,七苦。你乃当世红尘中人冤冤相报何时了,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啊。”
此言一出,张五郎脸上颇为尴尬,虽然心里厌烦,不过秋月大师究是一番好意,况且就要离开,也不便翻脸,只道:“大师之言,晚生铭记在心。”秋月大半生阅人无数,岂能不知道眼前这张五郎是在敷衍自己,当下一声叹息,拿起法杖包裹就此告辞。
张五郎目光紧随秋月,耳盼回响着“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不觉舌尖竟然尝到一丝腥咸的血味。他回头望了望屋内床板上的女婴——如今自己犹在外漂泊,可怜不知何日才能回去为家人哭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