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止盈自羽棠嫁后也定下一门亲事,不曾想未来夫君家中遭遇变故,家道中落,未来夫君到外地投亲下落不明。因寻不着人,退亲无门,又无法再嫁,她这婚事自然就搁下了。家人都道她命苦,明里暗里投送过去多少怜悯眼光。她欣然受之,心中只觉得庆幸,认为这婚事停的是恰到好处。她对这门亲事本不热衷,其实自从桥下那一遇,她便已钟情赵恒,自觉今生所嫁之人只要不是赵恒,其他人都没什么所谓,或者不嫁人也没什么所谓。
三年后,她那夫君带来消息,说是已经在魏国安家,倘若她仍旧有意嫁过去便八抬大轿迎她过去,倘若无意便销毁婚约,任她婚嫁。她本是打定主意远嫁,却不料就在此时,羽棠心事重重的回家探亲。
原来,羽棠嫁后半年身怀有孕,可是却不幸小产,自此便再也不孕,三年来想尽各种办法都是如此。赵家仅赵恒这一根独苗,家人强烈要求他娶小。羽棠虽然不愿,赵恒也念着夫妻的情分。奈何胳膊拧不过大腿,娶妾之事便是板上钉钉,羽棠几番计较之下便将脑筋动到了止盈身上。她恳求止盈嫁入赵家,日后姐妹之间也好有个照应。止盈内心狂喜,欣然应允,回绝了未来夫君后便欢天喜地的嫁了。
嫁入赵家的第二年便生下一子,举家欢腾。第四年又生下一子,举家再次欢腾。只不过,这一回的欢腾却不如前一回那么纯粹。羽棠逐渐逐渐的开始妒忌起止盈来,尤其是看到赵恒与止盈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的场景便刺心的不得了。等到止盈第三次怀孕的时候,这位昔日的好姐妹俨然便成了她的眼中钉肉中刺。
赵凌赋八岁生日那一天,本来是说好了与父亲一同去河边放小木船,只是赵恒军中临时有事不得不离开。止盈为了安慰他一颗幼小的失落心灵,便带着他去了河边。那时止盈已经怀孕将近八个月,行动颇为不便,不幸一脚踩滑摔下河去。
正巧此时羽棠经过,她暗自窃喜,面上却装作惊慌失措,受不了这种刺激的情状来,假装晕倒。她素来体弱多病,晕倒是家常便饭,并且姐妹二人一向亲密,因此没有人怀疑她。三个主子,一个不在家,一个晕倒,还有一个在水中扑腾,一大家子人顿时群龙无首。既不能撇下晕倒的,也不能不顾落水的。众人手忙脚乱,待将止盈救上来时,她已经奄奄一息。经过这一番折腾,肚子里的孩子承受不住,早产加难产了。最终,孩子来到了尘世,而止盈却离开了尘世。
本来,那个早产儿是活不得的,生下来后由于缺氧缺的厉害,浑身发青,不仅不会哭,就连呼吸都没有。羽棠眉头紧蹙看着那孩子,正要叫人将她给包了,却忽然闯进来一个方士。那方士说自己可以救活这个女婴,不顾众人的阻挠奔到跟前,将一颗黑咕隆咚的药丸塞进其口中。自那药丸入口后不过一刻钟,那女婴便哇的一声哭出来了。
方士松了口气,嘱咐她说这个女娃骨骼清奇,不同于凡人,日后必将大富大贵,说不定就会母仪天下,要好生调教,不可
误人子弟。他当场为那女娃赐名漓鸳,随后又掏出一个锦绣荷包来,取出其中的一枚玉桃核,说此物名为“婆如”,嘱咐赵大娘将来待这女娃出嫁时,定要交代其将这婆如挂在自家脖子上,如此可保夫君长命百岁,日后自家也是贵不可言。
羽棠半信半疑收下那枚无论是做工还是材质都很平凡的玉桃核,正待要问个清楚,一不留神间那方士却不见了,询问家人其去向时,竟然无一人看见他是如何离开的。于是,她对此事的态度由半信半疑一下子飞跃到深信不疑,牢记着方士的话,一直珍藏着木匣子。
不过,让她想不到的是漓鸳竟然愚笨无比,除了会喘气吃饭睡觉之外,其他的一概不会。一直长到三岁还不会说话,更听不懂人说话,亦不能独立行走,成日家两眼呆滞无语望青天。她又开始怀疑了,认为定是那方士搞错了,又或者那人根本就是个骗子,但是那人好像又没有骗人的动机,她思来想去觉得很是心烦。一抬头见着漓鸳那个痴傻呆蠢的样貌,便更加觉得心烦,索性就将漓鸳扔给奶娘,从此不管不问了。自那以后,她觉得仆从看她的眼神似乎与从前大不相同,她又时常看见仆从聚在一处议论纷纷,想起自己做的亏心事,顿觉心慌意乱。半年时间内她寻了无数个借口一一将这些人打发了去,做完这件事后,她只觉得身心疲惫,带着两个贴身丫鬟回祖宅养病去了。
两年过后,她忽然听说漓鸳变的能跑能跳,能说会道,聪敏异常,立刻就赶回来了。一见之下确实如此,她便又想起那方士的话来,这才开始着手培养漓鸳,并且千方百计想要送她进宫。可惜,阴差阳错送走了赵凌赋。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她一直在暗中努力,积极活动着,可惜都没成功。后来漓鸳跑路去了魏国,她只好作罢,那玉桃核因此而一直没有机会送出去。时间长了,她便将这件事给忘记了。
后来,她闻得漓鸳在秦国做了夫人,觉得正是应了当年方士那句话,虽然距离母仪天下有很遥远的一段距离,但毕竟是接近了。她本打算托人将玉桃核送给漓鸳,可恰在此时,赵恒过世。自此以后,她整个人便萎顿了,病中时常见到止盈的身影在眼前晃荡,严厉的斥责她辜负了多年的姐妹情谊,不仅害死了自己的妹妹而且还对妹妹的孩子置之不理,实乃丧心病狂,罪不容诛。她心中万分愧疚难安,便托人找上司马季月,请求他一定要将木匣子交予漓鸳。
司马季月简略的说出事情的经过,将掌中的黑木匣子递到她面前,无比郑重的说道:“夫人,请验货。”
漓鸳见他神情庄重,便也郑重的打开盖子,拿出那枚白玉桃核。那桃核通体雪白莹润,晶莹透亮,做工精致细腻,与真的桃核一般无二,称得上是巧夺天工。更为奇妙的是,此物更与真桃核一样散着一丝淡淡的清香。她放在鼻子上闻了闻,有些怀疑的问道:“你莫不是撒了什么香料在这上面吧?”否则玉怎么可能香呢?又不是晚香玉。
司马季月嘴角狠狠一抽,半开玩笑
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可以侮辱我的人品,但是你不能够侮辱我几十年如一日的猎品。”见她一脸不屑,遂收敛了漫不经心的嘴脸,正色道:“我告诉你,你可拿好了,将来你夫君可就指着这个长命百岁,而你可就指着这个母仪天下了。”
她举着玉桃核,翻来覆去的看,喃喃自语道:“真是想不到这劳什子竟然有这么大的用处!只是。”她耸了耸肩,很是不屑的说道:“司马季月,拜托你不要那么低幼好不好?怎么可能呐?”
“哪一个不可能?”
“都不可能!”
“你怎么如此肯定?”
“这与我肯不肯定没什么关系吧?凭这块破玉就能够改变历史吗?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司马季月默然不语,半晌方才幽幽说道:“是呀,这道理我用了两辈子才想明白。”随即却又笑道:“那你就不试一试么,你不试以后就不会后悔么?”
她点了点头,道:“是呀,是应该试一试。”说着就将玉挂到了自己脖子上,抬眼看向司马季月,笑道:“假如以后我那什么天下了,一定请你吃饭!说不准我也能够长命百岁,你可要坚强而又耐心的等着,千万要活到那个时候!”
司马季月彻底无语,她则笑的花枝乱颤,捧着那块玉,说道:“瞧这质地,这做工,做个饰品还真不错。”
司马季月紧皱了眉头,没好气的说道:“本来在见你之前,我还担心你在宫里头会不习惯,现今看来我的担忧完全是多余的。你还像以前一样没心没肺,没头没脑,这么多年的耳濡目染竟然就没学到一星半点宫心计么!”
她笑嘻嘻的回道:“不若你随我进宫,我保证天天带你玩宫心计。”
这下,司马季月不仅无语,脸也彻底黑了。半晌幽幽说道:“好了,咱们说正经的。那块玉现在交到你手上了,可要保护好,千万不要弄碎了。”
她问:“弄碎了会怎样?”
司马季月没好气的怒斥道:“好端端的玉你做什么要弄碎?手痒痒吗?好吧,你说弄碎了会怎样?”
“我只是随便问问,你说话这么大声做什么?好了,不说这个了!”她没想到他会发火,觉得有些无趣,遂端肃了容颜,说道:“你这几年都在哪里过的?我二哥呢?你们两个是不是在一起?”这件事五年来一直让她挂心。先前她以为赵凌赋之所以没来看自己,因是救了宜庚出去,要做许多善后工作,抽不开身来。哪晓得这一善后竟然善了五年,至今还没有半点消息。她实在想不出他舍弃自己这个妹子的理由,倘若是因为宜庚的缘故而不愿在秦为官,嬴政必然不会强留他。只要不违反法律法规,他们两个爱去哪逍遥就去哪逍遥,保证没人管,就算有人想管,她也必然会想出让那人罢管的办法来。
可是,现在他彻底没影了,她是郁闷难过又担心。
司马季月闷闷地说道:“好歹问到他了,我还以为你把他给忘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