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葩见她如此能跑,觉得若是这么追下去,就算是追到海枯石烂恐怕也不会有结果。他弯腰摘下一朵曼珠沙华,放置掌心,口中默念咒语。不多时,花海之中泛起一阵波澜,那些柔弱的花枝之间陡然长作参天大树一般,树丛中伸出无数条拇指粗细的藤蔓来,那些藤蔓纠结在一起,织成一堵三丈高的藤墙,挡住漓鸳的去路。而那奇葩,指尖金光闪过,拂过自家全身,瞬间变换了副容貌,立在飘摇的花枝之间。
漓鸳见到如此突变,登时吓的面如土色,转回头就要往来路奔去。只是,她刚转身,还未及迈出一步,却被身后忽然出现的一个人给惊呆了。就在前方大约十米处,赵凌赋正笑盈盈的看着她。
她眼眶一热,哽咽道:“二哥,你。”
不料,赵凌赋却丝毫不理会她,即刻便淡了笑颜,转身往前方走去。她急了,连忙追上去。赵凌赋在前方不紧不慢的走着,她在后头大步流星的追,只是两人速度差别甚为巨大,她却是总也追不上。她是着急又上火,跟在他屁后大嚷道:“二哥,你走哪里去!二哥!”一连喊了好多声,对方都没有回应。赵凌赋就好像聋了一般,只管往前走。她气急败坏的狠狠揪了枝花指着对方,厉声喝道:“赵凌赋,你小子给我站住!我是你妹!”
这一声吼起了效果,赵凌赋终于肯停住脚步回头看她了。她心中有些得意,拈着手中花等着他走过来。可是,赵凌赋仅仅回头一瞥,历时不过三秒钟,很快便又回过身往前而去了。她那得意的笑容顿时僵在脸部,然则更让她气恼的是,这一回那人竟然改走为跑,从她眼皮子底下飞一般的逃了。
当然,到手的二哥岂能够就这么让他给逃了!她决心今日定然要追上他讨个说法,为什么一见她就跑,就算如今她身为鬼魅到底也还是他妹!这么一想,她顷刻抛弃所有私心杂念,专心致志在提高速度上,追的浑然忘我,达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境界。不知不觉间便跑出了彼岸花丛,来到一个白云飘渺,峰峦叠障的处所,而赵凌赋就在她眼面前隐入了茫茫雾气之中,再也瞅不见他的踪影。她瞅着为仙雾所缭绕的几个小山尖儿,想起当初司马季月说二哥去隐居的话来,莫非此一处便是他的养老之地?难得呀,难得!听司马季月话里的意思,二哥在离开她的岁月里活的越来越像个混球,不曾想到最后竟然能够抛弃花花世界跑到这般清心寡欲的地方来修身养性。只是,她又有一丝疑惑,方才自家明明还在地府之中,怎么现在就跑到这里来了?难道是她的轻功太过强悍,从阴曹地府瞬移到世外桃源来了?她觉得这个观点是很站不住脚的,想她一个死魂,就算地府那些低级工作人员看不见她,但总有高级些的能够看得见。倘若全地府的都看不见她,那她要建议地府不要开了,牛头马面猪脸们赶紧关门散伙
回家种田。那既然有看见她的,怎么就没拿铁链来锁她,任凭跑走呢?倘若真是这么轻而易举就跑出了地府,那是不是可以在永生者与轻功高强者之间画上一个等号呢?当然,这是不可能的。由此可以见得,这块地还是在地府之中,赵凌赋死后寻了这处继续隐居。而他之所以引自己前来,是希望自己与他一道隐居。由于种种莫名其妙又无可奈何的原因,他们兄妹生前不能在一块,只有死后一家亲了。
只是,目前而言,她对隐居什么的不感兴趣,她到此处也只为见人。倘若赵凌赋平安快乐,她便可以放心的去做自己的事情了。想到此处,她只觉得心下坦然,方才的那股子悲伤情绪烟消云散。阳间抑或阴间,不过换个生存环境而已,只要活的喜乐平安,又有什么关系呢?何必那么执着?她深深吸了口气,飞掠向前,沿着方才赵凌赋行走的方向潜入云雾中。赵凌赋那厮忒可恶,在云雾之中时隐时现,似乎是有意逗着她玩一般,她追的快便跑的快,她追的慢便跑的慢,二人之间总是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她追的心头火起,意志却是愈发的坚定起来。她还就不信了,赵凌赋在眼皮子底下还能飞了。事实证明,他确实是能飞的。她坚持坚忍追了他大约二十来日,那厮忽然消失了。当时她只觉得眼前有道耀眼的白光一闪,那厮便不见了。而自打这厮人间蒸发了之后,天地间的雾气便越来越浓重,看不清十步以外的景致。她不熟悉此间地形地貌,虽然心急如焚也只好改飞跑为漫步,小心翼翼的迈着小碎步往前移动。如此走了大约有五分钟,却是什么都没有见着,她有些焦急,大声唤着赵凌赋的名字,却是无人回应。四面八方的水雾越来越浓厚,好似一团一团升起的云朵一般,铺天盖地。她不敢再走,扶着棵树,抬眼望向前方。虽然此刻几乎是对面不能视物,但她却能够感受到距离自家不足十米远的地方有一片极为宽广的水域,那处正是生出这层层云雾的源头。她回头看向来处,只是到处都是清一色的白茫茫,不见来处。她陷在这片白色的世界中很有些茫然,紧紧靠着身边那棵树,不知道该怎么办。忽然,云雾深处响起一阵嘹亮清越的笛声,随之雾气便慢慢散开,显露出一派俊秀的山色来。
刹那间,她只觉得眼前就如久雨未晴陡然散了漫天乌云一般敞亮。那浓厚雪白若九月秋棉的云雾下面原来隐着一波澄澈碧清的湖水,那绿莹莹的水面寂静无波,好似一块成色上好的翡翠。她忍不住上前,凑近了看,这么一看大大的吓了一跳。只见在那湖中央的水底沉着两具透明的棺材,那棺材之中似有人影,看那身形穿戴好似还是一男一女。她登时了悟了,那男子肯定是她二哥,而那女子就是她二嫂。怪道人不见了,原来是跑回去陪老婆睡觉了。她很有些神伤,赵凌赋生前重色轻妹,没想到死后变本加厉到变态。
摊上这么个哥哥,活该她倒霉。
可是,他不仁她不能不义呀。就算他不认她这个妹妹,她也得要认他这个哥哥。她知道他这般躲自己定然是不想二人世界被打扰,但是事到如今,少不得要打扰一下了。只是,距离这么远,她没有法子过去,要是有艘小船就好了。
她行走于湖畔,来来回回一趟又一趟,绞尽脑汁也没想出去到湖中央的办法来。忽然,耳边响起一阵怪异的声音,她连忙扭头看向湖面。但见空无一物的水面上接二连三的冒出来数片碧绿水灵的莲叶,不过瞬间,一脉静水之中,数朵白莲与红莲竞相开放,清风徐来,荷叶盈盈飞舞。此情此景,怎么一个眼熟了得?她眸子闪了闪,情不自禁的往水边走了一步,又情不自禁的去触摸那离的最近的一片荷叶。只觉得手中一片虚空,原来眼前之景不过虚幻而已。她微微叹了口气,正待退开来,却觉得脚下一空,不知为何脚底下的那块青石竟然化作了水波,她就这么毫无预警的掉了下去。
“就这么过去吧,要什么船!”正当危急时刻,岸上传来一个男子不冷不热的声音。
她抬眼向上看去,那地府奇葩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此刻正蹲在水边幸灾乐祸的瞅着她。
她来不及思虑此人的无良之处,焦急的大嚷道:“奇葩,救我!救命呀!”
奇葩笑盈盈的看着她,慢条斯理的说道:“鸳鸳呀,我就是来救你的!来,抓住我的头发。”说着便将一头秀发甩进了水中。
救人有这么救的吗?这死人头绝对是故意的!但是危急关头,命悬一线,别说是头发,就是有人给她扔过来一根蜘蛛丝,都会拽住不放的。当下,她顾不上多想,伸手就去抓那如黑绸般的墨发。只是那头发不远不近的总是抓不住,当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抓到手中时那头发忽然便断了。她哀嚎一声,再也没了力气,急剧滑入水底。
她在这人世间最后一刻所见到的风景便是在漫无边际的莲花花海之中地府奇葩那张笑的奸诈的丑恶嘴脸,他一边理着头发,一边无奈的对她说:“鸳鸳呀,我已经尽力了。”继而翘起兰花指满脸痛色的抚摸着自家的一绺头发,叹道:“唉,可惜了,好不容易才长那么长的。”
那一刻,她恨极、悔极,咬牙切齿的发誓:今日她若侥幸上了岸,定要一根一根拔光他的头发,然后,再恶狠狠的烫出来几块笆斗大的戒疤!她认为不能够一味抄袭前作,故而多加了后一条。她哀叹一声,恁般诡异呀,历史将重演了。
只是,很快她便觉出与历史的不同之处来。今日这湖水忒无质感,掉下去之后,浑身上下包括头发在内也没有湿一点点,而且也没有被灌凉水的窒息感。她伸出手去摸了摸,却是什么都没有摸着,这才醒悟,原来眼前之景皆为幻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