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周催促郭小丫赶快离开市坊,回到郭元化府中紧盯那帮匪徒。
不喜欢说话的李白璧,突然阻止她回去:“我以为,想方设法留他们呆在荏平才是万全之策。不管郭化元采取何种手段,只要他们人还在荏平,我们就无后顾之忧。”
郭小丫知道,李白璧到市坊来帮马周经营交椅是迫不得已为之,如今见他三番几次驳回马周的意见,采取另一套办法,面露为难之色说道:
“马宾正已经讲过,在城内不宜动手,就算把他们留住又有何益?我的身份只是一名奴婢,以什么为借口留住他们?在老贼面前我说三道四节外生枝,不等我们出手杀人,恐怕就被老贼识破真相。”
“好吧!你按掌柜说的去办吧。”李白璧脸色悻悻,心里不以为然,却不愿和郭小丫起争执。
“安全第一!”马周也苦口婆心劝道:“小丫身为一名娘子,本来应该由我们保护她的安全。如今还要派她独闯贼窝,使她身陷重重包围,我们于心何忍?无论做什么事,首要考虑的就是先保证她的安全!”
“好吧,好吧!少数服从多数,我听你们安排就是。”郭小丫和马周都不赞同在城内动手,李白璧只好放弃自已的建议。
他是很有心计的人,从来到坊内就向马周表明,将采取不同的办法,从不同的角度帮助郭小丫。他现在嘴说放弃,心里却一千个一万个不赞成。想让我放弃?咱们走着瞧!
郭小丫离开市坊以后,马周也从市坊回到广文馆。见左祭酒和于博士都在,还有一名四十岁左右的陌生人也在,一脸笑眯眯地望着自已。
“这位是?”马周疑惑问道。
“这位是司业!姓高名琼,最近一直在郡城办事,今天刚回馆内。”于博士一脸讨好介绍道:“我们想与马助教再聚一聚,酒席已备下,你不介意今晚打扰你吧?”
司业相当广文馆的副校长,论身份在左祭酒之下,于博士之上。自已只是一名小小助教,自然也是高琼的属下。
马周忙笑道:“哦,原来是高司业。我说这几天一直没见到尊驾,原来去办要事喽?摆酒席是好事啊,我正想请教高司业呢。有道是君子有成人之美,大家今晚就喝个一醉方休,如何啊?”
高琼连忙客气地摆手,一脸谦虚:“你在馆内做的事,于博士已向我作过详细的介绍。论酒量,论学问,你都在我之上!今天特意向你请教学习,哪敢在你面前摆谱?”
马周一听不干了,脖子一拧,假装认真地睥睨于博士道:“于博士,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趁我不在时哪能背后说闲话呢?等一会儿,可是要自罚三杯哦!哈哈……”
于博士一听也笑了。
左祭酒和高司业也只能陪着一起干笑。
这一晚,四个文人,推杯换盏,一直喝到将近三更,人人酩酊大醉,才各自回房去歇息。
通过席间的介绍,马周了解到,于博士由荏平主薄介绍而来,高司业是县尉介绍的。而自已是郭化元的小同乡,论介绍人的地位,自然比他们都稍有背景。
荏平县尉当然是马周推辞不做,郭化元另请的高明。高司业并不知道这里面的曲曲折折。回到馆内,听于博士说,馆内又来一名新人,年龄不大,学问很好,酒量也很好。见到左祭酒时,便想会一会马周。
喝酒时,马周向高司业请教,他刚从郡城回来,郡城又是什么景象。
高司业不了解马周曾在郡城做几年伙计的事,十分吹嘘托大,说郡城如何美妙,如何宽敞,十倍于荏平城的规模。还说郡令王薄首举义旗,打开山东一带倒反大隋的功劳。
听到这些话,马周久久不能平静。
王薄就是隋朝末年,在长白山率先起义反隋的“知世郎”,高唱《无向辽东浪死歌》那位。
据史书记载,武德元年,王薄向李渊投降,被任名为齐州总管,也就是后来的大都督之职。可惜的是,他没等到被称作大都督,就横尸当场喋血满地。杀死他的仇家姓李,是潭州总管李义满的侄子。
王薄带兵攻打徐圆朗时,向潭州总管李义满借粮。李义满的胞弟死在王薄之手,当然没借给他。战后李义满被下入齐州大牢,等候李渊的圣旨被处死。李渊下令赦免了他,可是传诏书的使者还没赶到齐州,李义满就不明不白死于牢中。
李义满的侄子李武意,潜入郡城暗中杀死王薄,为父亲和叔父报仇雪恨。
想到这里,马周就想起李白璧。俩人都姓李,是不是同一个人?虽然名字不一样。乱世之中,为避开仇家王薄,特别王薄还身居郡守高位,隐姓埋名就更有必要了。但这都只是私下的猜测,明天天亮后,到交椅店问问李白璧便知真假了。
第二天,天色蒙蒙亮,也就是卯时初刻前后,广文馆内的人都没起床,便被一阵喧哗声吵醒。
马周昨晚没喝高,脑袋还算清醒。门口一折腾,立刻就醒了,赶忙披上衣服,去看发生什么事。广文馆可是学子求学之地,究竟是何方神圣,一大早就不让人耳根清净?
哪知刚打开门,闯进来近百名府兵,不由分说把广文馆包围了,并把馆内所有人,包括几十名学子全部看管起来。带兵的人身材魁梧,三十岁上下,红色脸膛,穿青挂皂,看他一身武装的模样大概是荏平县尉。
马周正自惊愕为何包围广文馆时,郭化元随后也匆匆赶到。见到马周,劈头盖脸恶狠狠问道:“昨晚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马周被搞得一脸莫名其妙,一大早闯进来这么多人,二话不说就想拿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且郭化元也翻脸不认人,竟然拿住自已质问。自已可是他的同乡,由他介绍到广文馆做助教的啊。
“郭明府,在下可是马周马宾正啊!究竟发生了何事,一大早大动干戈?”
左祭酒、高司业、于博士三个人也都从热被窝被揪出来,都没来及穿衣服,只穿着一身薄薄的单衣,站在深秋的早晨,冻得瑟瑟发抖。三个人与马周的下场相同,都被府兵手执刀枪严加看管。
带兵的县尉是高司业的介绍人,同样板着一张脸,眼看着高司业被人拿着刀枪逼着,也无动于衷。
“昨晚?”马周更摸不着头脑了,目视左、于、高三人回道:“我们在馆内只是饮酒作对,并没踏出馆门半步!喝酒难道也犯法么?又没离开广文馆,也没有犯夜禁?”
左祭酒、于博士还有高司业高声叫冤,特别是高司业,向县尉把昨晚喝酒的情况详详细细讲了一遍。
郭化元还是不相信,瞪着一双阴鸷残忍的眼睛,以冰渣子的声音问道:“果真半步也不曾踏出广文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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