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司礼府中，雪白的床罩下躺着一位荏弱少女。浓密的青丝下是一张纯粹晶莹，不谙世事的脸。
只有她能让顾九卿连夜从北平赶回来，甚至来不及带上安佳言。
昨天司令府打电话给他，说是后院里二姨太端汤的时候没端稳，将热汤泼溅到乔彤的身上，烫伤了一大块。
副官端来了鸡汤，顾九卿坐在床边亲自一勺勺地喂她。
乔彤吐了吐舌头，“这汤真难喝，是卿哥哥自己煮得吧？”俏皮的样子，让顾九卿心中一暖。
他一个带兵打仗的军阀哪会下厨，进厨房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都是因为她。
“再敢嫌难喝，这一锅都让你喝完。”他佯怒，却没有逼人的威势。
屋中发出少女悦耳的笑声，笑容停止后，她眼巴巴地望着顾九卿，“卿哥哥让她们起来吧！你已经让她们跪了一个下午了。”
何止是跪了一个下午这么简单，每房姨太头上都顶着一只汤罐，汤罐里装得是热水，一不留神掉下来能被烫得毁容。
提到那几个不安分的女人，顾九卿冷眸里划过厌烦的光，“让她们起来回后院，至于烫伤彤彤的那个，直接让她滚。”
副官领命而去，二姨太哭得凄惨不已，连连说自己不是有意的！
后院哪个女人敢跟乔彤过不去，乔氏以前是顾老司令的副官，在战场上为老司令挡了飞弹，自己被炸死了。这唯一的独苗乔彤被接入大院，被顾家上下捧在手心里，人人都心知肚明，她以后是要给少帅当正房夫人的。
顾九卿厌女的毛病，身边人都清楚。他对乔彤并不厌恶，只是觉得她太小，一直不忍心碰她，便拖到了现在。
乔彤和安佳言一样大，十六岁。他能对安佳言动手动脚，毫不掩饰自己的匪气，对她却做不到。
说白了，她是烙印在顾九卿心头的朱砂，只能疼，只能宠，舍不得去碰。
看着嚎啕大哭的二姨太，副官一阵头疼，这些女人放在大院里也只是装饰品。少帅连她们的门都没进去过，只是为了掩饰自己不能碰女人的隐疾。
正在给乔彤喂汤的顾九卿听到了敲门声，穿着绣牡丹短衫配着百褶裙的中年美妇走近，从头到手都戴着水头极好的翡翠。看到顾九卿照顾乔彤的一幕，笑得合不拢嘴。
她便是顾九卿的母亲，杨氏。
“你先休息。”顾九卿放下汤碗陪自己的母亲走出房间。
“你和彤彤自小相识，
这婚事也该定下了。”
顾九卿靠在长廊的栏杆边，点了一根烟，“这件事你们怎么决定，就怎么办。什么时候办婚宴都没问题。”
杨氏垂眉思索，“你和彤彤的婚事先不急吧！你不是在北平看中了一个女人？先让人把她接过来。”
“我亲自去接。”
杨氏不乐意，语气轻蔑，“我听闻是安家的庶女，既是庶出哪用得着你亲自过去？你就留在司礼府继续陪着彤彤，让过去的人顺便给安家一点钱。”
顾九卿修长的手指弹了弹烟灰，剑眉微敛，“她是我第一个女人，我不想太草率。”
“只要这个女人能早点怀上孩子，我也随你。等她来了大院，你就给她个姨太名分吧！”
顾九卿想起自己答应她，一年之内不碰她，心里一阵烦躁。
他是扛枪的司令居然被一个弱女子摆了一道。
……
从赵家离开的沈修珏没有急着回上海，而是在北平居了一间公寓。自从见过佳言后，他空荡麻木的心像重新活了过来。
心里有个念头挥之不去，他要娶她，将当初欠嘉言的一切都补给她。
晚上，秦秀妍赤脚来到他的房中，扑倒在他的身上。
“出去！”沈修珏冷声呵斥，他不想再碰这具肮脏的身子。
秦秀妍妩媚一笑，“我知道你喜欢安家的小姑娘，我同意你娶她过门。”
沈修珏愣住，“你当真吗？”
“当然，我一个人在家也无聊，多个人多个伴。”说着，秦秀妍将红唇贴了上去。
沈修珏强忍着没有将她推开。
秦秀妍纤长的睫毛正好遮住眼底阴毒寒光。她才不会那么大度，等那贱人进门才有机会弄死她！
顾九卿已回天津好几日了，一封电报，一个电话也没有。安必华渐渐有些心里没底，不安起来。
“佳言你是不是没有好好伺候少帅？他怎么见你丢在这，没了音讯？”
我站在窗边剪花，听到安必华抱怨的话放下剪刀。
想要复仇就必须依靠顾九卿，但骨子里的矜傲让我不想臣服依赖于一个男人还是给他当妾。
“少帅应该是讲信用的人，父亲实在着急不如让人打电话去司令府问问。”
安必华尴尬地咳了一声，他再不要脸也不好意思去催，让外人知晓还以为他在卖女儿。
这时
，门童通报：“老爷，上海的沈先生来访还带了聘礼过来。”
安必华又惊又喜，“快让他进来，好生招待！”
沈修珏踏入客厅之前，安必华让下人将几房姨太还有两个女儿都叫了过来。
从沈家带来的仆人鱼贯而入将带来的聘礼堆满了半间屋子。
安必华早知沈家有钱，但看这阵势还是惊呆了眼。
不仅是聘礼，沈修珏还带来了聘书，要娶一人为平妻。
安家两姐妹下意识拨弄着头发，挺直柳腰，心中都暗暗希望沈修珏看上的是自己。
进屋之后，他的目光有意无意落在我的身上，眸光温柔似流水，唇角也扬起浅浅温雅的弧度。
许嘉言因他“灰飞烟灭”，我恰好与当年的人相似，所以沈修珏将我当成了替身，补偿的对象？
这样一想，满心冷凉。
爱他那么多年，执意不变的许嘉言已经被他亲手害死了。
端坐的沈修珏潺潺出声：“沈某在来之前已打听过，安家三位千金都还未订婚。这次我登门拜访是想娶佳言为平妻。”
安家所有人都是一脸震惊，安澜安妙格外不甘心。
安必华也以为安澜，安妙身为嫡女，名声在外，沈修珏慕名而来求娶的应该是她们。但，怎么又会是庶女安佳言？
安必华犹豫起来，佳言已经被九少先定下了，但无媒无聘的。要是佳言能嫁入沈家当平妻固然是件好事，但到时候九少来要人，该怎么办？
大夫人扯住他的袖子，“佳言不能嫁，要是嫁过去，少帅过来不得端平了我们安家？安澜，安妙倒是可以。”
大夫人说完朝自己的女儿眨了眨眼睛。
安必华坐稳身子，“佳言已有婚约在身了，只是没有对外公开。沈先生您看安家还有两个女儿没有出阁，您要是中意，也可以谈婚论嫁。”
这已是强买强卖了！
沈修珏涵养再好，脸色也沉了下来。他直接看向我，声音温和如旧，“安小姐我想听你心里话，你真的不愿嫁给我？”
为妻当然比做妾好。
我望着沈修珏清隽文雅的面容，眼底是酸涩的痛。我以为他会是个好丈夫，未来的好父亲，可他骗了我！用我的命换回了他挚爱的心头朱砂。
我当然愿意嫁他，只有嫁给他才能重回沈家，将秦秀妍再次送回地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