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靖目光微闪,露出一个亲近熟络的笑容:“在本世子面前,慕容校尉何须多礼,快些起身。”
竟伸手扶了慕容慎一把。
慕容慎笑着谢恩起身。
徐靖随口笑道:“还有几日就是慕容校尉的婚期,到时候本世子得去慕容府喝一杯喜酒。”
慕容慎笑着应道:“世子肯莅临,是慕容氏满门之喜。”
两人你来我往的闲话,十分和睦。
众禁卫看在眼里,心里暗暗称奇。
慕容校尉和北海王世子那些“不得不说的爱恨纠缠”,宫中谁人不知?往日两人如针尖麦芒,见了面彼此从无好脸色。今日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不成?
一众禁卫,还不知道昨日福佑殿里发生了什么。
小内侍跑进去通传,很快,太子的近身内侍陆公公迎了出来。态度也比往日恭敬得多:“世子来得正好,殿下已经醒了,万太医正为殿下施针。”
徐靖略一点头,随陆公公进了福佑殿。
慕容慎目送徐靖的身影远去,很快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
身边一个禁卫大着胆子低声笑道:“慕容校尉今日对世子怎么这般热络?”
慕容慎淡淡瞥了一眼过去:“当差时不得闲话。”
那个禁卫碰了一鼻子灰,讪讪闭上嘴。
其余禁卫迅速对视一眼,各自眼观鼻鼻观心。
……
“启禀皇上,北海王世子已经进了宫,正陪着太子殿下。”
半个时辰后,马公公悄步进了天子寝宫,低声回禀。
躺在宽大龙榻上的永明帝,身形有三个马公公宽大。
荒唐纵情一夜,永明帝一脸虚青,三个美人已经被抬走了,寝宫里弥散着一股荒淫过后的异样气味。
永明帝正闭目假寐,听了马公公的话,睁开眼,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他倒是殷勤,怪不得哄得太子昏了头。”
马公公小心翼翼地陪笑:“奴才多嘴说一句。当日太子殿下去冀州,只有北海王世子不惜性命相随。凡事都有因果。”
永明帝不耐听这些,又疲倦困乏,挥挥手道:“派人盯着他,有什么异动,立刻来向朕禀报。朕小睡片刻。”
看来,今日的小朝会又要取消了。
先帝虽然暴戾,于政事还算勤勉。永明帝登基两年了,上朝越来越少,整日纵情美色。国库里空得能跑马了,也不放在心上,照样下令征召民夫修建皇陵。实在是昏庸无道。
马公公心里唏嘘几句,恭声领命退下。
到了正午,永明帝才下龙榻,在内侍的搀扶下去见太子。
太子脸色惨白没有血色,躺在床榻上无力起身。苏皇后和徐靖一同守在床榻边。
永明帝一露面,苏皇后徐靖立刻起身行礼相迎。
永明帝看徐靖一百个不顺眼,板着脸孔说道:“太子在宫中,自有人照顾伺候,不必你天天守着。你回新军大营去。”
徐靖只得张口领命,临走前,去床榻边和太子道别:“堂兄,你安心养身体。我这就回军营了。有什么事,立刻打发人给我送信。”
太子嗯一声,深深看徐靖一眼。
有些话无需多言,一切尽在不言中。
徐靖心里的怒火,在太子的目光下很快消散。
算了,看在堂兄的颜面上,不和这个昏君计较了。
徐靖拱手向帝后作别,永明帝态度冷淡,苏皇后倒是温和,轻声嘱咐:“你在军营里好好当差,别总惦记你堂兄。本宫会照顾太子。”
太子昨天突如其来的一番话,其实苏皇后也懵得很。昨日夜里,苏皇后翻来覆去,一夜未眠。
只是,千般思绪万般心思,此时也不宜表露出来。对一个母亲来说,没有什么比自己儿子的身体更重要。
徐靖有时粗枝大叶,有时却又敏锐得惊人。此时他不便多说,拱手应一声,便转身离去。
徐靖一走,寝室里没了外人,只剩帝后和太子。留在寝室里伺候的内侍,只有马公公和陆公公。
“竣儿,你今日感觉如何?”永明帝强忍下怒气,先询问太子身体情形。
太子虚弱无力地答道:“儿臣侥幸抢回一条命,现在没半点力气,只想闭目睡觉。”
太子奄奄一息的模样,看得苏皇后心如刀割。苏皇后忍着泪水,低声道:“皇上有什么话,等过几日竣儿好些了再说吧!”
永明帝何尝不心疼儿子?只是,从昨日憋到现在,憋足了一肚子怒火,实在忍不住:“慈母多败儿。你一味偏袒护着他,惯得他轻狂无畏。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
苏皇后只得低声请罪:“都是臣妾没教导好太子,请皇上息怒。”
永明帝冷哼一声,又怒目看向床榻上的太子:“朕告诉你,你别昏了头。什么皇太弟,朕绝不同意。”
“你早日好起来,早些让侧妃有孕。等东宫有了子嗣,朕就册立太孙。这大晋江山,从你祖父手中传给你朕,朕便是不能交到你手里,也绝不能便宜了外人。”
太子微弱地应道:“父皇,靖堂弟也是徐家子孙,和我同一个曾祖父,不是外人。”
没出五服,这可是正经的堂兄弟。
永明帝被噎了一下,愈发恼怒,声音又冷又硬:“这件事,朕说了算。朕说不行,就是不行。”
太子气若游丝,声音愈发无力:“儿臣不知自己能撑多久,或许下一次发病,就再也不能睁眼。到时候,东宫没有子嗣,父皇总要在徐家子孙中挑一个做储君。”
“靖堂弟和我血缘最近,也最年少聪慧,身手极好,能领兵打仗,且心思清正心地仁厚。是储君最佳的人选……”
说到这儿,忽然重重咳嗽了起来。
苏皇后大惊失色,冲到床榻边,为太子抚背顺气。
太子激烈地咳嗽几声,旋即急剧地喘息,脸孔迅速涌起异样的潮红。
苏皇后泪眼婆娑,哽咽着恳求:“皇上,先别说了。等竣儿身体好起来,皇上想怎么训斥他,臣妾绝不多嘴。”
永明帝纵有万丈怒火,也只得偃旗息鼓,皱着眉头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