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靖面无表情地盯着西河王世子,一字一顿地说道:“皇上和太子尸骨未寒,棺木尚未下葬。堂兄想要大闹灵堂不成?”
西河王世子气势一弱。
说起来,此事确实是他理亏。皇上太子死了,苏皇后还好端端地。苏皇后一心偏着徐靖,当着众臣的面将丧礼交给徐靖。徐靖主事理所应当。
他再不甘,也得退让。
西河王世子抿紧薄唇,语气软了一些:“我没有闹灵堂的意思。”
徐靖冷冷看着西河王世子:“既然没有这份心,那就安心跪灵。等皇上太子安葬进皇陵了,你再蹦跶也不迟。”
这话说得十分硬气。
西河王世子被徐靖愤怒冷厉的目光逼得低下头,心里暗暗恼火。神气什么?还没真正坐上皇位。先行不算远,笑到最后才是真正的胜利者。
西河王世子闭上嘴,灵堂里剑拔弩张的气氛消散了大半。
赵夕颜轻轻蹙眉。
徐靖转头,安抚地看赵夕颜一眼。
赵夕颜心里踏实了许多。
这些日子,她一直靠着过人的毅力撑着。如今徐靖回来了,疲累困倦骤然涌来。
赵夕颜悄悄往徐靖身边挪了挪,在满堂的哭声中竟然睡着了。
徐靖怜惜地看一眼,往赵夕颜那边挪一挪,让她靠着自己的肩头。
待到了正午,内侍送馒头凉水进灵堂。哭了半天的臣子们终于能趁着午饭时候歇一歇。
赵夕颜实在太过困倦了,一直没醒。
徐靖舍不得叫醒她,又不便抱着她离开灵堂,便一直维持这个姿势,让赵夕颜靠得更舒服些。
苏皇后看在眼底,目中闪过悲恸的水光。
永明帝活着的时候,她满心厌憎。人死百恶消,永明帝死得那么惨,她心里所有的厌恶都随之烟消云散。此时此刻,倒记起了永明帝的些许好处来。
永明帝好色昏庸,对她这个皇后却一直都不错。他再宠信美人,也从未动摇过她的凤位。他将整个后宫都放心地交给了她。但凡她张口相求,他几乎从未拒绝过……
苏皇后不愿再想,将头转了回去。
又过一个时辰,赵夕颜终于醒了。
她悄悄跪直身体。
亏得她和徐靖都跪在前面。没有臣子看到她在灵堂里睡着的模样。
徐靖伸手过来,悄然握住她的手。赵夕颜心头一热,纤细的手指紧紧勾住他的手指。
……
天黑之后,小夫妻两个去厢房休息。进了门,徐靖什么都来不及说,先紧紧拥住赵夕颜柔软的身子。
赵夕颜鼻间一酸,伸手搂住徐靖的脖子。
玉簪和海棠不约而同地伸手关门,一同守在门外。
屋内,夫妻两人紧紧帖在一起。这一刻,心都被塞满了。 “月牙儿妹妹,”徐靖声音沙哑:“这些日子,苦了你。”
“我不苦。”赵夕颜伸手摸索着徐靖的脸,声音哽咽:“我就是害怕。慕容尧慕容慎勾连徐翊逼宫谋反,我手中握着长剑,如果他们冲进东宫,我宁可自尽,也绝不低头从逆贼。”
“春生哥哥,当时我真得怕极了。我怕丢下你,丢下一双孩子,我们两个好不容易结为夫妻。这样的好日子,我想过很多年。”
赵夕颜的身体不停颤抖,泪水从脸颊滑落。
徐靖的眼睛红了,低头为赵夕颜慢慢擦拭眼泪:“别怕,慕容尧被杀了,徐翊也被抓住了。我已经回来了。以后,我再不离开你。我们夫妻两人厮守在一起,永不分开。”
两人相拥着哭了许久。
待情绪稍稍平复,已经是半个时辰以后了。
赵夕颜用袖子擦了眼泪,轻声将太子离世的经过说了一遍。
徐靖默默听完,红着眼睛怒骂:“慕容燕这个贱~人!”
“皇后娘娘没有杀她,将她一直关在东宫天牢里。”赵夕颜低声道:“想来娘娘是盼着慕容燕肚中有太子骨血。”
徐靖再次沉默,过了片刻才道:“如果她真的有孕,就容她活到孩子出生。”
赵夕颜嗯一声,抬头看着徐靖:“慕容慎逃出去了。”
徐靖眉头跳了一跳,目中闪过骇人的杀气:“放心,他逃不出京城。冯远此人,做事极有章法,早已下令关了城门。又派人在京城四处张贴公告,铁卫营的士兵不停搜索慕容慎的行踪。”
“慕容一族,所有人都被关进了刑部大牢。没了慕容家族,慕容慎不过是丧家之犬。被抓住是迟早的事。”
以慕容慎的脾气,不会甘心失败就此隐没,总有露面的一日。就像周隋一样。
赵夕颜忽地轻叹一声:“纪云舒在狱中生了一个儿子。我心里委实同情怜悯她。”
别说纪云舒,就是整个纪家,都在被诛灭九族之列。
徐靖揽住赵夕颜,低声道:“我知道你心肠柔软,不过,这事不可心软。斩草一定要除根。”
顿了顿,将在军中被刺杀一事说了出来:“……这些死士,都是受慕容慎指使。亏得我早有防备,不然就要吃大亏。”
赵夕颜听得俏脸泛白,后怕不已,紧紧抓住徐靖的手。
徐靖低头,安抚地亲吻她的脸颊,在她耳边低语:“慕容恪其实没做错什么。他甚至追到战场上,要阻止刺客们动手。可惜,他是慕容尧的儿子,是慕容慎的胞弟。”
“他的命运早就注定了。”
慕容恪也被关进了刑部大牢,和慕容氏一族在一处,等着处决问斩。
赵夕颜无声叹息,将头靠进徐靖的怀抱中。
两人静静依偎,彼此温存。
过了许久,徐靖才打破沉默:“月牙儿妹妹,我们的小果儿小花儿呢?”
提起一双儿女,赵夕颜也是满心牵挂:“他们在府里,由奶娘们照看。现在局势还没安定,还是让他们兄妹待在王府吧!”
徐靖再想见儿女,也得按捺住,点点头:“宫中无人主事不行,我得一直待在宫中。等葬礼结束了,我再回王府看他们。”
自孩子出生,他这个亲爹还一面都没见过哪!现在离得这么近,也得按捺住离宫回王府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