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伯家的女孩方南燕和苏兰慧交好,闻言便笑道:“这倒是,不过别人家二十两银子是两三年的用度,你们家难道还把这点儿银钱放在眼中?谁不知道苏老爷有点石成金的本事,说不定再过几年,就有资格做皇商了。”
苏兰慧连忙笑道:“皇商咱们可不敢想,如今那几家皇商,哪个不是和国公王爷们有亲戚往来?我二叔不过是大理寺卿,可还没这份儿本事把我爹送上皇商的位子。”
说完忽听另一个女孩儿好奇道:“对了兰慧,素日里过来,都只有你们姐妹几个招待咱们,从未见你家那位大姐露过面儿,今儿咱们这么些人都过来了,难道她还避不见面?”
此言一出,周围顿时安静下来,苏兰慧身旁一个秀丽女孩儿面色微沉,淡淡道:“大姐姐深居简出,从不喜欢凑热闹,江姑娘要见她作甚?”
江采荷柳眉微挑,轻声笑道:“四妹妹莫要生气,只是来了这几回,从未看见过那位大姑娘,所以忍不住有些好奇罢了,听说她天生丑陋,所以不敢见人,是不是真的啊?”
“你……我大姐姐花容月貌,只不过是额头有一块红色胎记,你凭什么说她丑陋?说话如此轻佻,难道这就是江大人的家教?”
“你……”
苏兰倾乃是苏天成的女儿,从小就受父亲宠爱,那言语是相当厉害,江采荷偷鸡不成反蚀米,倒被苏兰倾取笑她没有家教,一时气怒交加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正羞恼间,只听方南燕悠悠道:“贵客来临,大姑娘却避不见面,难道这就是苏家的家教么?”
苏兰倾冷笑道:“原本我也有些不解,我心中大姐姐容貌秀美,实在用不着自卑。如今想想,到底她长我两岁,知道这世间的人情冷暖,所以料到就算自己出面相迎,得到的也只是没有礼貌的嘲笑讥讽,还是不出来的好。”
“四姑娘这话可是将我们都带进去了,江妹妹不过是有口无心,你至于这样吗?”
又有女孩儿跳出来为江采荷打抱不平,苏兰慧笑眯眯看着她们争执,并不肯多说一句话。
“我并没有把大家都带进去。尚姐姐也应该听到了,咱们当中确实有言语轻佻的,所以谁没有礼貌,我说的就是谁,真正懂礼数的姐妹,自然不需要多心。”
苏兰倾舌战群女,丝毫不落下风,众人转眼间走过竹林,渐去渐远。直到这时,才听竹林中传来一个轻微声音:“姑娘,您就任由她们那般污蔑你,也不出声辩驳啊?”
苏兰心坐在竹林中的大白石上,微垂臻首,目光只看着手中一本残册,淡淡道:“她们说的也没错,我本就是以丑陋扬名京城,有什么可辩驳的?”
“可事实明明不是这样。姑娘只要用头发遮住这块胎记,就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
小丫头微雨跺着脚,很是为自家姑娘不值,却见苏兰心轻轻一笑,平静道:“自古红颜多薄命,我可不要做什么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倒宁愿就留着这丑陋名声,虽然将来也未必就能嫁的好,但我想,不以貌取人的男子,哪怕他清贫一些,应该也有很大可能比那些看见美女就走不动道儿的纨绔强吧?”
微雨服侍了苏兰心五年,早已习惯自家姑娘的大胆言论。其实比起姑娘最大的爱好,这点儿言论真算不了什么,你看有谁家的千金小姐就爱捧着那些讲述杀人案啊,验尸查凶之类的书看?就连残册都不放过,也不知这么多年过来,姑娘怎么连噩梦都不带做一个的。
“说起来,四姑娘对大姑娘真是好得很,难得她是二老爷的掌上明珠,却没有半点儿骄矜。刚才那些小姐讽刺姑娘的时候,连二姑娘三姑娘都不说话,她们还是姑娘同父异母的姐妹呢,只有四姑娘敢出头仗义执言,二老爷和二太太对姑娘也好,比咱们老爷和太太强多了。”
微雨继续发着不平之鸣,却见苏兰心淡淡笑道:“这么些年你还没习惯?咱们家不一直是这样吗
?当年若不是二叔,我连这条命都没了。”
微雨嘟囔道:“老爷确实过分,您是他的亲骨肉啊,就因为这么块胎记,长年累月的都不肯见您,二老爷是三品的大官,还没像他一样刻薄呢。”
“祸从口出,你少说两句吧。”
苏兰心无奈看了小丫头一眼。对那个父亲,她只当做陌生人般看待,然而有些事可以做却不能说,连自己都不行,何况微雨这么个丫头,若被人听见,她哪有好下场?自己这么个没地位的庶女,到时要保住她,不会比登天容易多少。
“快晌午了,咱们也回去吧。”苏兰心合上书,她是真的不耐烦面对那些骄傲的女孩子,然而正如方南燕所说,她不肯接待那些女孩儿已经是失礼了,若是连饭桌上也不肯露面,传出去坏了名声她倒不怕,反正她名声也早坏透了。但她怕自己母亲又要在父亲和嫡母面前陪着小心为自己辩解,受尽欺辱。
刚要离开竹林,忽然一阵风吹过,有淡淡香气钻进鼻子,于是苏兰心便连忙扯住了微雨,果然,过不一会儿,只听竹林外又传来先前那些清脆声音,不同于刚才的火星四射,这一回那些语调里更多的是充满了兴奋。
“天啊,真是没想到,六皇子从前很少出宫的,即便出宫,也不过是去亲近的勋贵大臣们家坐一坐,怎么今儿竟然来了苏府?”
“我听说六皇子因为管着内务府和刑部,所以平时公务繁忙,皇后娘娘又管得紧,只说二十岁之前都不许他在外面浪荡,过了年他就满二十,所以大概娘娘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这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我听说六皇子容颜俊秀如芝兰玉树,风姿潇洒卓尔不群,十几位皇子中,数他最英俊出色,连皇上都赞叹他说‘聪慧懂事,挺拔不凡’呢。”
“你只听见皇上夸他,难道不知后面一句是‘唯惜性子如野马,放浪不羁,胆大妄为,幸而心细谨慎,不然必成大祸。’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