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立言的伤在两处。
他这段时间跟随徐恩和练武也不是白费力气,即使没变成传说中的武林高手,在肉搏能力上也有所提高。他前世在军统接受的就是专业杀人练习,在如何杀人以及如何避免自己遭受致命伤害方面都堪称一流高手。
特别是他曾经接受过专业的盲斗训练,在这种类似“三岔口”一般的环境里打架,比普通的武林高手更为擅长。是以对手虽然武艺了得而且持有兵器,并没能在搏斗中对宁立言造成伤害。
直到这名闯入者想要逃跑的时候,宁立言为了缠住他,顾不上保证自身,才被匕首刺中肩头,同时也踢了对手一脚,算是扯平。
由于这一脚力气很足,所以刀刺的并不深,没什么大碍。倒是第二刀造成的损害更严重。
那刀是为了保护乔雪挨的。虽然知道乔雪在武术上的造诣比自己只强不弱,但是身为男人,不能让女人代替自己去硬抗利刃。乔雪的戳脚踢中对方的迎面骨,对手朝乔雪要递刀子,宁立言不敢赌乔雪能否躲开,只好自己硬顶着跟对方以伤换伤,手臂就挨了一下狠的。
好在这一刀主要被西装挡下,手臂的伤口固然鲜血淋漓,总算是没伤到骨头。
乔雪已经开了枪,就谈不到保密。房间里点起了灯,乔雪没让别人上手,亲自对宁立言手臂、肩头两处进行包扎。宁立言赤着上身坐在那,上药裹伤全程神色不变谈笑自如。见乔雪小脸紧绷一脸严肃的模样还拿她打趣:
“绷着脸干什么?我这点伤没什么要紧的,连子弹都挨过了,还怕匕首?你就放心大胆的来吧,我绝不喊疼。别忘了本地混混最大的长处就是能忍痛,我要是没有这点骨头,怎么当他们的头领?倒是你啊,今个给我裹伤,那帮小子可都看见了。他们那个嘴就把不住门,回头市面上一准传开,说咱们租界第一美人,已经让我给降住了。跟个小媳妇似的心疼爷们。就算小报不登,那些三不管撂地的,也得那这事当新闻说。”
“那他们最好把故事编的好听一点,否则我可不答应。”乔雪素来好面子,从不曾在人前对宁立言伏低做小,永远是高高在上的派头。今天不光主动为宁立言包扎伤口,更是急得眼圈通红,全没了往日风采。几个警察看得目瞪口呆,哪怕是现在房间里出现几箱子金银财宝,都不如这一幕对他们的刺激大。
乔雪顾不上考虑自己的形象,朝几个警察一瞪眼,就把他们吓得狼狈而逃,把房间留给这两人。这时宁立言开起玩笑,乔雪破天荒地没有陪着他疯,只是小心翼翼地把包扎完成,随后双手交缠放在宁立言胸前,头搭在了宁立言肩膀上。
“你这伤口也不轻,尤其是手臂上那刀。我们还是去医院吧,在处理这种伤口上,唐珞伊比我在行。”
“不用了,你包扎的已经很好,珞伊也不会比你出色。咱们方才开枪了,日本人那边说不定就要闹事。张冲不比华子杰,圆滑有余坚持不足,如果日本方面来个大官或是军人,他可能承受不住压力,要是让日本人在执法权方面获得好处我们就成了罪人。我得在这给他们撑腰,也得做好准备和日本人办交涉。”
乔雪嗯了一声,没有再坚持。而是问道:“立言刚才趴在我身上给我当盾牌的时侯,就不怕对方有手枪?”
“说实话,当然怕了。都是血肉之躯,谁又能不怕手枪或是炸弹?可是我再怕,也必须压在你身上,只要活着,就不能让他伤了你不是?再说那种时侯来不及多想,就是下意识地抱住你,至于怕不怕那都是后话了。”
乔雪没说话,而是主动在宁立言脸上亲了一口。手指在宁立言胸前轻轻摩挲着:“奖励你的。”
“是不是少了点?大小姐开恩!”宁立言怪腔怪滴调地学着“叫街擂砖”的乞丐。
乔雪扑哧一笑:“这是奖励你的来不及多想,至于这两处刀伤不但不赏,还要罚!你眼里我就那么没用,对付不了这个家伙?我告诉你,我的武功不是白练的,没那么容易被人伤到。就算是唐珞伊也不一定是我的对手,我是你的搭档,不是你的拖累。下次再犯决不轻饶,这次也得罚……”
她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就被宁立言用嘴唇封堵了回去。乔雪的面色泛红,但是并没有躲闪,而是更为积极的回应。饶是自己额头汗珠越来越多,她也不忍放弃。
过了好一阵子,她才和宁立言分开,用手帕擦着额头的汗水说道:“先做正事,回头再把剩下的罚金补足。”
那名闯入者被带上来的时候,已经被打得不成样子。虽然宁立言下令不许胡闹,但总归没说不许打人。这些华捕知道今晚上自己惹了大祸,害宁督察长挨了刀子。若不做点什么,最轻也是开革,搞不好就得进监狱。
这年月想找一份收入稳定的事由本就不是易事,巡捕这种事由就更难得。全租界的警察都知道,宁三爷爱护部下出手大方,所有巡捕每月都从他手里领一份津贴,再加上街面上收的孝敬,一个人吃饱喝足不说,还能养活大小五、六口人。这样的金饭碗若是砸了,自己还不得悔青了肠子?
为了表示自己对宁长官的忠心以及忏悔之心,就只好对这胆大包天的歹徒施以严惩。所有当值巡捕轮流宣誓效忠,这汉子如何招架的住。悍匪身上常有的硬气已经不见了,只剩下半死不活的苟延残喘。
从身高看,基本符合宁立言之前的推断,在一米七左右,身形魁梧结实,胸宽背厚好像是半截铁塔,双臂肌肉发达,一看就是个力士。这也难怪刚才宁立言搏斗时几次夺刀失败,最后想以伤换伤夺刀还是没成功。如果不是乔雪的戳脚立功,还不知道要废多少气力才能擒住他。
张冲向宁立言汇报着:“听两个练拳的弟兄说,这小子身上有横练功夫。不过……”他看看乔雪,又连忙低下头,下意识地夹紧双腿:“不过今后估计也就废了。再说弟兄们都出了力,慢说是他,就是一尊铁罗汉这时候也打成了碎渣滓。对了,还从他身上翻出了这玩意。”
一对造型古怪的短兵器放到宁立言面前,天津市是武术重镇,不少成名武师在此传授技艺。宁立言在河北省国术馆练功的时候,看过兵器谱,知道这是一对拐子。
这种短兵器年轻人练的不多,只有传统的武术门派里,还有人使用这种武器。看这汉子岁数在四十上下,多半是有门户的武人。之所以方才只拿匕首不用本门兵器,多半也是怕留下线索,被人查到根脚。
宁立言使个眼色把张冲打发出去,又看了看五花大绑的凶手,指着自己的绷带说道:“老兄是‘挂子’,乃是江湖一脉,就犯不上跟你拐弯抹角兜圈子,有话说在明处。我不说你也能想明白,我宁某人这两刀不能白挨,咱得说个子丑寅卯出来。这天下有没见过面的朋友,没有没见过面的冤家。我哪得罪你了,你处心积虑的害我图什么?咱把话说清楚,我让你少受点活罪。”
汉子看了他一眼,将头一偏,一口带血的浓痰吐到地上,不肯说话。
乔雪面罩寒霜来到办公桌前,把那一对拐子拿在手里敲了一下。“不说话?你以为你不开口我们就找不到你?大不了拿着这玩意去问,反正武术行的人肯定能说出你的来历,说不定还能知道你的师门。你们这些人不是最喜欢讲究门户么?那我就去找你的师门说话,看看是你们的武术厉害,还是洋人的快枪厉害!”
男子的身体一震,乔雪的话就像是她的武艺,专门朝人要害下手。他嘶哑着声音道:“你……你这个臭娘们把我废了,我也不想活了!好汉做事好汉当,要杀要剐冲我来,别连累无辜!不就是枪毙么,爷爷不怕!”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有些痛苦确实比失去性命更难以承受,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司马迁。对于他的心情宁立言可以理解,但并不会因此生出悲悯或是慈悲之心。只是冷哼一声:
“她是我的女人,你既然对我下毒手,我媳妇废了你不是天经地义?要恨就恨我!我是干什么的你想必也知道,人心似铁官法如炉,不管中外衙门口的手段都一样厉害。你既然不是个哑巴,我就能让你说话。所差的无非是你现在说,还是受点零罪之后再说。我看你武艺不错,算是个好汉,愿意给你一个机会。你要是自己不识抬举,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他的目光落在男子脸上,袭击者被他看得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声音不自觉地有些发颤:“我是谁跟你没关系,你问了也没用。”
“有用没用你说了不算,现在开始回答我的问题,否则的话,就别怪我宁某人心狠手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