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雪一连下了三日,终于放晴,可是天却更冷了些。
寂园,锦瑟独自坐在院中。天突然变冷,不知道冷熠寒的身体怎么样。日日都报来一切安好,可是他只带了三日的药,走的时候只是在斗篷下着了一袭单衣……
当日,他坚持留自己在堡里,也是为了自己的安全吧。也许不该因此怪他的,锦瑟想着,但是真的是为了他的自作主张生气吗?还是为了那段日子他的忙碌,他的不需要,他突然躲开的距离……
青河牧场,冷熠寒多年前在这里建了专属于自己居住的红梅小筑,庭院中两株红梅开得正艳,红梅树对面的小亭也与凌云峰的烟波亭颇为相似。
冷熠寒躺在小亭内的躺椅上,还是那身单衣,半盖着斗篷,眼睛定定的看着对面的红梅,脸上少了几分血色,嘴唇微微发白。
冷凌在旁边轻声开口:“少主,今天去堡里回报的人回来了。”也如往常一样,冷凌带着回报的人来向冷熠寒交代。
“少主交代的话带到了,属下回报了三少爷,说少主一切安好。”牧场的手下据实说着。
冷熠寒略有些嘶哑的开口:“为什么这次报给了三少爷?齐管家不在吗?”
“回少主,齐管家在打点少夫人那边,所以……”
冷熠寒突然坐起身,转过脸直看着他,脱口问道:“少夫人怎么了?”
“属下也不清楚,只是听到说要找人护送少夫人……”手下的声音带着惧意。
冷熠寒复又躺下,摆摆手让冷凌带手下离开,重新看着那株红梅,这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吗?
胸口的疼痛扩散,他微微闭了闭眼睛,眼神却又忍不住盯着那红梅,仿似看到了那温暖的笑靥。
冷熠寒,他苦笑着,自己状似洒脱的离开,千千万万的理由说服自己这样做是对的,可是,当她真的离开,为什么是这样的痛?
也许在自己心里,曾有那么一瞬间,以为也许她不会走,还会等着他回去;
也许自己曾奢望,若干日子以来的相对,也会变成她的眷恋;
她温柔的低语……
她柔声的嗔怪……
她细微的关怀……
她贴心的安抚……
那些甜蜜的瞬间一遍又一遍的闪过,若是此生再不可得,撞击心口所产生的伤,怕是穷尽一生也不可愈了。
冷熠寒扶着亭柱站起身,一瘸一拐缓慢走到红梅树下,抬起手轻轻摸着树干,手腕上也是厚厚的绷带。嘴角忽而挂上笑意,想起了那日牵手走过那片红梅林。
忽然一口腥甜压抑不住喷涌而出,冷熠寒忙用手撑在树干上,眼睛微阖,想起了她的那句“怕我回报不了你同等的爱”。她的到来,本不是她所愿,又怎会愿意付托完整的真心?
又呕出一口鲜红,撑不住身体的重量,缓缓倒下,走进庭院的冷凌忙跑过扶起他。
冷凌着急的问道:“少主自从那日从马上摔下来就日益严重,为什么不让属下回报?也许少夫人知道了就会马上赶来了。”
冷熠寒依旧厉声开口:“我说过,不准让堡里的人知道,否则你就再也不用呆在冷家堡了。”
***
锦瑟的马车就要到达青河牧场了。她不是没有犹豫,怕来了也是继续面对他的躲避,可是……
想起那几日他突然的忙碌,惦起他那晚突然流露的脆弱,锦瑟还是带着药来了,马车停在了牧场的侧门。
锦瑟拿着药甫进牧场,就看到远处垂头丧气的冷凌。
冷凌看到锦瑟,惊喜的狂奔过来,直接跪在了锦瑟面前,似终于找到了出口般,将心里的话倾泻而出:“少夫人,您终于来了,您去救救少主吧!”
锦瑟大惊,忙将他拉起身。冷凌继续道:“来牧场的路上,少主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腿和臂都受了伤,不知道有没有激发他的内伤,可是他不准属下回报,也不肯回去养伤,甚至连牧场的医师都被他赶了出来。今日早上更严重了,属下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冷凌急急的说明,眼角挂着些许晶莹。
锦瑟胸口一窒,忙由冷凌引她至红梅小筑。
锦瑟的心里愈来愈闷,担忧和心痛都挂在了脸上。他……
一走进红梅小筑,眼前的两株红梅映在锦瑟的眼里,她的心微微动着,直到看到亭中的他,闭着眼睛静静躺着,两颊微红,脸色惨白,正如一袭白色单衣,只胡乱盖着斗篷。
锦瑟忙进房间拿出毯子轻轻盖在他的身上,手覆在他的额上,手心马上传来滚烫的温度,而他只是睫毛微微动了下,仍是沉沉昏睡着。
锦瑟小心翼翼的号在他的脉上,脉息混乱异常。他身中多年寒毒,体质已属极寒,而此刻居然在高烧中,必定是外伤的重创激发的,而内伤,之前稍稍的好转,原来只是隐而未发,此刻一并来势汹汹。
而他居然还在院中躺着,冷风吹过,他虽沉在梦中,却重重咳嗽起来。
锦瑟责问道身后的冷凌:“他已经伤成这样,为什么不在房间里修养?还要在这里吹风,感染了风寒呢?”
冷凌眼中晶莹更甚:“是少主坚持要躺在这里,正对着那两株红梅,属下根本劝不动。”
锦瑟握起冷熠寒的手,才发现他左手腕处也是缠着绷带,而这轻轻的扯动却也让他皱起了眉头。
锦瑟吩咐冷凌先将冷熠寒背回房间,再去熬药。
锦瑟将冷帕子放在他的额上,又取出金针为他疏散体内郁结之气。而每下一针,他的身体都轻轻颤动,眉头皱的更紧。
直到半夜,冷熠寒才挣扎着睁开眼睛,昏暗中他仿似看到她的身影在桌前忙碌,是梦吧,否则她怎会在这里出现?心里再次扯着痛着,又陷入了更深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