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孩子,这有什么好害臊的。”冯氏见着敏君如此,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弧度,只伸出手握住敏君的手,轻轻地拍了拍,柔声道:“原就是定下来的事儿,名花有主,自然不用如此羞涩。”她素来喜欢敏君,见着她如此,却也不打趣,只轻轻两句话带过去罢了。
孟氏见着她如此待自己的女儿,心里头也欢喜得紧,只笑着凑上两三句话,三人说说谈谈,越发得觉得得趣,不知不觉竟说了个把时辰,还是几个丫鬟过来回事,她们方停顿下来。
“她又是闹腾出什么新文来?”冯氏抬头看见是自己派给顾紫琼的丫鬟婆子,眉梢一挑,眼里就是有些森然冰冷起来:“越发得没个规矩礼数,但凡我这里来了客,就是要闹腾闹腾,打量着自己没个名声,索性破罐子破摔,也别带累我们府上的名声告诉她,今儿任凭什么事,我都不会许的,真有什么天大的事,只管与老爷、太太、大爷他们说去。”
那丫鬟婆子见着这冯氏毫不客气地一通话,早就神色惨淡地跪在地上,连连磕首相求。冯氏见着如此,越发得气恼上来,只冷哼一声,侧过脸与边上的丫鬟道:“瞧瞧着骨头轻的样子,还要我调教不成?将她们待下去好生教导一番,越发得没个机灵成算,连一丝场合眼色都不会看了。”
那丫鬟唤作碧霞,原是冯氏身边第一个得用的大丫鬟,虽说容貌只得清秀两字,但心思谨慎,最是玲珑剔透的,那丫鬟婆子进来之时,她便使了眼色,后头见着越发得眉头紧皱,只一个字也没有多说。这会子见冯氏这么说来,她方忙忙应了一声,极是迅速地与几个婆子挑了挑眉头,立时就是将一干人等都顺顺溜溜拉了下去。
敏君见着,由不得称赞一句:“好个利索伶俐人”孟氏亦是点头,叹道:“这般轻巧的倒是少见。”她们听得前头一番话,就是知道与那个顾紫琼有些挂碍,冯氏又已是动了怒,她们不好多说这顾紫琼如何之类的话平白揭人伤疤,只得尽快寻个话题,将这件事带过去。
“你们不知道,这丫鬟是我心爱的。若是旁的,哪怕一百个走了,我都不心疼,只这一个,哪里要少了她在身边,我饭都吃不下。”冯氏也觉得自己之前的话略略有些过了,见着孟氏母女将话头转了过来,便也笑着跟着话题走,一面又是道:“只是她也是一日大似一日的,我也不能白耽搁了她的终生大事。因着这事,也是颇有几分拿不定主意。”
“既是如此,何不择个府里头的管事之类的,日后依旧跟着姐姐。”孟氏虽说不将这一件事当什么,但面上却依旧是笑意盈盈,仿佛颇有几分红娘媒婆的意思,说得颇是热切:“或是做管事娘子,或是做后头哥儿姐儿的奶娘之类的,都是合适的。”
“只看她的意思罢了,我思量着,外头若是有什么人家合适的,嫁出去做个平头百姓,也是极好的。”冯氏听得孟氏这么说,也是点了点头,但也没将这事情说个仔细,只淡淡一带,就是将话头转到敏君身上,一会子说着这个,一会子叮嘱那个。敏君听得昏头昏脑的,原本想要在这事上略略添几句话的心思也是淡了。
但待得她侧过脸往一边看过去的时候,偏生看见那边的帘子微微一动,一个人影晃过。没等她看清楚是什么人,那边早就是没了个踪影。敏君在心里头想了想,也浑然不在意,只勾起唇角笑了笑,就是转过头与孟氏冯氏两人继续攀谈。
如此这般一番说谈尽了兴,瞅着天色不早了,孟氏方款款笑着告辞,冯氏苦留了几句,着实留不住了,方又嘱咐敏君两句话,送她们母女两人出了院子,眼瞅着她们的车子消失在远处,方扶着丫鬟转回来,一面坐下来,一面吃茶冷声道:“可是问出那贱蹄子又闹什么事儿了?”
碧霞立时上前来回话,原也不过是件小事,冯氏听得冷笑一声,没有说什么,只挥了挥手,淡淡着道:“你看着处置一番,不要出什么纰漏就是。”
“是,奴婢这就去办。”那碧霞点头应了,眉眼乖顺温然,衬着那眉眼儿也透出一股子似水的温柔之情,倒是让人眼前一亮。冯氏盯着她半晌,想着这碧霞素来做事体贴小意,虽心中有意,但规矩礼数上面也从未出了大褶子,便有心点透道:“先前我说的话,想你在外头也听见了的。这等大事,你好生思量一番,外聘做个正头娘子,或是留下来寻个旧日老爷的部下,或是做个管事娘子,我都随你。只一件,那样的心思可不能有。”
这碧霞听得脸色苍白,却说不得一个字的辩驳,只垂下眼帘低低应了,就脚步微微踉跄地退了下去。冯氏瞧着她如此,轻声叹息了一声,双眼微微合上,深思起来。
另一头,敏君与孟氏两人回到家中,又是细细整顿一番,从头到尾细细想了一通,见着是十全十美没什么遗漏了,方各自散了,过两日就是要启程到燕京去了,她们这些日子忙活着可累得慌。偏生,就在这个时候,璧君寻到敏君那里。
“大姐姐怎么这个时候过来?”敏君回到屋子里,坐下来才吃了一盏茶,就是听丫鬟通禀道璧君来了,当下由不得一愣,只起身将璧君迎进屋子里,两人都是坐了下来,吃了一盏茶,她方笑着问道。
璧君脸颊微红,眉梢眼角都是一片脉脉的温柔羞涩,见着敏君询问,却是避而不谈,只笑着说起些小事儿。敏君瞅着她脸颊飞霞色,眼中波光流转,盈盈似水,偏生那手指却是不停地绞着帕子,心里暗暗一想,就是会意过来:“大姐姐这会子过来,可不是为了这些小事,而是为了、我那未来的堂姐夫吧。”
说到这里,敏君越发笑得促狭,只摇头晃脑,斜着眼瞟着璧君,叹道:“果真是古语不欺我,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什么……”她话还没说完,那璧君早就是急着伸出手堵住敏君的嘴,满脸霞色嗔道:“越发得胡说这会子可了劲地欺负我,日后若是让我逮着机会,看我怎么报这一箭之仇我便不信,你就是没想过那苏家的二公子,你们青梅竹马的,每日每日地信笺传个不停,只怕比我想的多了去。”
敏君听得这话,脸颊也是微微一红,将璧君的手推开来,微微偏过头嗔道:“什么日后,就这会子说的话,一句一句的,可不是回了我的话?好了,是我的不对,大姐姐什么待传的东西,就托给我吧。我这个信使必当尽心竭力,一丝儿也不乱地送到我那未来堂姐夫的手中。”
“可不许打开来。”璧君听得敏君这么说,转手取出一个匣子递了过去:“东西都在这里了的。你只要使人送过去,便妥当了的。”
那匣子原是清漆红木的,不过一尺见方,却是雕刻着莲溪荷叶图,几尾手指长的锦鲤都细细刻出鳞甲,极尽精美。荷花并蒂,锦鲤成双,东西精致,这彩头更是好,可见璧君在这上头花的心思极深。敏君瞅了两眼,便郑重收下来,笑着道:“姐姐放心,这事儿必定妥当。”
见着敏君这么说,璧君点了点头,又是叮嘱了两声,再陪着说两三句话,也就是起身告辞而去。敏君将其送到外头,瞅着人走远了,方重头回到屋子里。明日可是要做最后的打理,今儿得早早睡才好。
第二日又是忙活一日,徐家三房就是正式离了金陵,辞了前来送行的众人,一番互道珍重之后,他们一行人上了船只,至此扬帆而去。这一路过来,平平顺顺,且不提那些琐碎事,待得到了燕京,上了车马到了自家宅子里,一家子又是收罗整顿一番,好生歇息了一日。
次日,就是有不少帖子上门,那些外头往来的人家,自然有孟氏周罗,敏君却也受到了一些帖子,有苏瑾的,有好友苏娴的,有燕王府那两位郡君的,还有些闺阁里头略有往来的姑娘。敏君一一看了帖子,再一一回了信,使人将这些信笺分派出去。当然,这苏瑾、苏娴并燕王府两位郡君的又是不同,她又格外添了些东西,连着回信也是比旁的更长了许多。另外,还有璧君的东西,她也是使了个妥帖的人,嘱咐一通,令她送了过去。
然而,敏君这么一番打理,苏瑾却仍旧是在今日职责事了之后,赶着到了徐家。
“已是送了信过去,你休沐的日子再过来不就成了。怎么还一日忙了后,有赶着过来?真当自己是铁打的身子骨不成?”敏君见着苏瑾来了,也是欢喜得很。只是瞅着他神色疲倦,想着这当差的日子难熬,由不得为他添了三分担忧,一面又是劝道。